第一百零三章 秋獵

第一百零三章 秋獵

時詡將今日程衛對自己說的話告訴了景聆,景聆聽他說著,手裡的茶碗慢慢擱到了桌上,眉頭越皺越深。

上一次見到賀遷,還是在自己婚後入宮謝恩,但也只是匆匆見了一面,二人之間說了幾句客套話。如今從時詡口中得知他的消息,景聆倒覺得心裡有種描述不出的古怪感。

景聆思忖少頃,道:「我那日剛回盛安就看見路上有許多穿著怪異的江湖術士,我還納悶,原來是宮裡頭先興起來的。」

時詡:「是啊,這兩天我也看到了一些,聽說宮裡還有嬪妃用巫蠱之術互相詛咒,被太后發現了好幾個,要麼進冷宮要麼禁足了。」

「這又是何必呢?」景聆打了個哈欠,淡淡道:「回歸正題,正如程絳微所說,皇上知曉這丹藥的危害,但他依舊堅持服用,一定有他的原因。」

時詡想了想,道:「憑藉夫人對皇上的了解,夫人認為皇上為何要這樣做?」

景聆捏著茶杯,指尖在杯口輕磨,她道:「太子年幼,皇后正值壯年,太后野心勃勃,滿丘虎視眈眈,皇上比任何人更想要一副強壯的身體。」

「這是自然。」

景聆繼續道:「或許,皇上現在是想要用僅有的時間為太子打點好一切,他從前身體羸弱,底下的大臣們難免會起異心,只有他自己看上去身體康健,才能讓那些人投鼠忌器。」

時詡恍然大悟:「皇上這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

「嗯。」景聆看向時詡,輕輕點頭。

半日後,大理寺的仵作驗屍完畢,確定裴虎與灌秋的頭部在受到撞擊前服用過鶴頂紅。

沈中清知道這個消息傳入皇宮后定然會使沈晏惹怒賀遷,便讓沈晏拷了昨日夜裡值班的守衛問話。

這一盤問,其中一個守衛才慌慌張張地站了出來,昨夜他換防的時候,的確像是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他覺得奇怪,便跟了上去,這一跟倒好,直接跟到了金府。

沈晏當即將此事上報給了皇上,皇上於是繼續派沈晏前去金府調查此事。

金府的主人是臻交公主賀思瑾的公公金獻,沈晏到金府時,賀思瑾也在,見到沈晏帶著大理寺的衛兵前來,金獻與賀思瑾看上去都有些慌亂。

沈晏帶人在府中搜了一整圈,一直到夜裡,沈晏才在金府後院的一口枯井裡找到了一具壯年的屍體。

而金獻與賀思瑾卻對獄中之事矢口否認,稱只是打死了一個奴才,沈晏沒有辦法,只好先帶著這具屍體回了大理寺,等仵作驗屍。

然而第二天清晨,沈晏剛下了早朝到大理寺,一個滿身是血的老太太就突然跑了上來,稱自己是那壯年的母親,昨晚有人闖入了她家,殺死了她的兒媳與孫子,她嚇暈了過去,才僥倖逃過一劫。另外,她的兒子根本就不是金府的奴才,而是他家的護院。

沈晏再次帶著衛兵前往金府,而此時的金府,已經人去樓空了。

而戶部杜琳查了幾日去年的賬簿,終於找到了那批從客州運來的麻布的流向,的確是用來給嶆城的士兵做了冬衣。

賀遷只好革了幾個戶部官員的職,客州的鹽布一案至此告一段落。

而在一個月後的秋獵上,景聆第一次見到了那位傳聞中活了三百歲的西域術士,一襲絳紫色的道袍披在身上,與賀遷並排進入了獵場,而賀遷更是與他有說有笑,看上去心情甚好。

秦太后與皇後接踵而至,與往常不同的是,太后與皇後分別帶上了大皇子賀約合與太子賀暨,二人剛一見面,臉上雖然掛著笑,可中間的氣氛就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景聆看著二人剝起了瓜子,唇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淡笑。

一年前沈願還在幫著賀遷緩和與太后的關係,如今因為賀遷的一場病,秦太后心裡掀起了風浪,只是這一次,她的對手換成了沈願。

幾個時辰后,進入獵場的王公大臣們騎著馬從獵場里出來,時詡騎著赤霜率先從裡面衝出,手裡還擰著一隻受傷的小白狐。

時詡下了馬朝景聆這裡過來,攜著一身暖意坐到了景聆旁邊,手裡抱著毛茸茸的白狐狸,邀功似的道:「你瞧,它和你長得像不像?」

景聆掃了那可憐巴巴的狐狸一眼,掏著帕子給時詡擦汗,「不像。」

「不像嗎?」時詡睜大了眼睛,低頭捧著那狐狸的臉看,「我感覺好像欸,尤其是這雙眼睛,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嘖,別亂動。」景聆不耐煩地抬起時詡的下巴,讓他面對著自己。

時詡欣然笑道:「我以為你會喜歡這狐狸的,特地只射傷了它的腿,可以養在家裡,給你解悶。」

景聆微微挑眉,打趣道:「你喜歡這狐狸,所以你就射傷了它的腿,這狐狸可承受不起你的喜歡。」

明明只是句玩笑話,但時詡的笑臉卻在一瞬間凝固了,換上去的表情甚至有些委屈,「反正你不喜歡,我把它放了就是了。」

景聆撲哧一笑,收回手把狐狸抱進了自己懷裡,她道:「誰說我不喜歡了?都說這狐狸最能蠱惑人心,我是怕它那天化成了人形,把我的夫君勾走。」

時詡當即反駁道:「它可是只公的,化形也是只男狐狸精,我還害怕你被男狐狸精勾走呢。不行,我還是把它放了吧。」

「這怎麼行,我都決定要了。」景聆一個轉身把狐狸護在手裡,戲謔地看著時詡。

二人在一旁嬉笑,引來了不少人側目。

鄭少遠從馬上下來,緩緩走近,沖著時詡笑道:「侯爺今日在獵場上拔得頭籌,真是少年英雄啊。」

時詡與景聆當即停止了嬉鬧,時詡抬頭,對鄭少遠道:「不敢當。」

鄭少遠哈哈一笑,摸著鬍子道:「這有什麼不敢當的?今日皇上也進了獵場,侯爺可是比皇上狩的獵物還多呢。」

景聆抬眼間便看見出現在鄭少遠身後面目陰沉的賀遷,她連忙抓住了時詡的手。

時詡頓了頓,道:「皇上是胸懷寬廣的人,不像鄭大人,小肚雞腸。」

鄭少遠的唇角頓時垂了下來,「侯爺你怎麼能罵我呢?你作為臣子,難道不應該對國君表達自己的敬意嗎?你故意射殺了獵場里一半的獵物,就是故意讓別人抓不到獵物,也是故意要讓皇上難堪!你這就是大不敬!」

這鄭少遠顯然就是故意來找茬的,時詡冷哼一聲,道:「那鄭大人認為,故意把獵物讓給皇上,就是尊敬皇上了?」

「這是自然。」鄭少遠不假思索道。

時詡倏然笑出了聲,他看向鄭少遠背後的賀遷,道:「皇上也是這樣認為嗎?」

賀遷緩緩抬眸,沒有出聲,渾身上下都醞釀著刺骨的寒意。

鄭少遠腦子裡空白了一瞬,不知道時詡是不是在問自己,只好轉過身去確認。

迎面而來的是賀遷堪稱凶神惡煞的一張臉,鄭少遠頓時瞪圓了眼睛,驚慌失措地朝後退,雙腳都快踩到了景聆的小案上。

「皇……皇上……」

「鄭少遠。」賀遷眉眼間凝結了一層薄冰,「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在這裡揣測朕的用心,而污衊良臣?」

鄭少遠跪倒在地,道:「臣……臣無此意啊!」

「你無此意,那你心裡又存著何意?」賀遷步步緊逼,「說啊鄭卿,你心裡是怎麼想的,說給朕聽聽。」

「臣……臣……」鄭少遠手忙腳亂,看到一旁正看熱鬧的時詡,便指著他道:「皇上,臣是為了皇上著想啊,是武安侯對皇上大不敬,臣是為了皇上指責的他啊!」

「就因為幾隻獵物?」賀遷冷哼道:「獵物在獵場里,本就是供人狩獵的,武安侯作為大將軍,多獵幾隻獵物怎麼了?聽聞鄭卿今日在獵場里一個獵物都沒獵到,不會是因為這樣,就嫉妒比你獵得多的人吧?」

「皇上,臣本就是文官出身,這狩獵……並不是臣所擅長的啊!」鄭少遠連忙解釋,「臣心裡都明白,又何必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嫉妒武安侯呢?」

「那鄭大人剛剛那番話究竟又是為何?」景聆撐著下巴,覺得自己的一把火該添上去了,「鄭大人莫不是看不慣皇上與侯爺君臣和睦,故而故意挑撥?」

「啊?」鄭少遠頓時像是淋了盆涼水一樣難受,「夫人言重了,武安侯是大魏的股肱之臣,我哪裡敢做這樣的事情呢?」

「可你剛剛字字句句都是在針對侯爺。」景聆也絲毫不退讓,「難道,你對侯爺有意見?」

「我怎麼敢對侯爺有意見,夫人怎麼能這樣惡意揣測我呢,皇上您看……」鄭少遠眼淚汪汪地看著賀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景聆冷聲一笑,上揚的眼尾湧出點點凶光,她泠然道:「那鄭大人剛剛又為何要惡意揣測侯爺呢?」

「我……」鄭少遠登時啞口無言,只能看著景聆乾瞪眼,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感覺自己這張老臉就要掛不住了。

恰在這時,鄭靨從人群中擠了進來,和顏悅色地走到賀遷與鄭少遠中間,緩解其中尷尬。

鄭靨先給賀遷行了禮,對景聆和時詡道:「我爹嘴笨,剛剛那番話實屬無心之舉,還請侯爺與夫人海涵。」

「啊是是是……」鄭少遠連忙附和。

景聆上下打量了鄭靨一眼,輕笑道:「奸計被發現了才嘴笨,冤枉人起來,口齒可伶俐著呢。」

鄭靨露出一絲苦笑,轉眸看向賀遷,挽住了賀遷的手臂,撒嬌似的道:「皇上,今日出來狩獵是開心事,別在這點小事上浪費了心情。」

景聆眼眸微眯,盯著鄭靨嫩藕似的手,心情莫名有些微妙。

賀遷臉上的寒冰並未融化,他看了鄭靨一眼后便甩開了她的手,

「朕的心情原本也是不錯的,是誰破壞了朕的好心情誰心裡清楚。」賀遷瞪了鄭少遠一眼后,便走上了高台。

被這麼多人看著,鄭靨也覺得尷尬,朝時詡和景聆福了福身後,就拉著鄭少遠去了他的席位。

而時詡卻在這時忽然拉住了景聆的手,語氣落寞:「你剛剛看著鄭靨挽皇上的手,是吃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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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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