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環境不適大病一場

第七章 新環境不適大病一場

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推開窗,一絲涼氣迎面襲來。雖說已經是年底了,家鄉早已天寒地凍,但這裡卻沒有嚴冬的感覺,一股濃濃的秋意揮之不去。對面樓房涼台上盛開的菊花,奼紫嫣紅,分外妖嬈。陳影珊想到這個時候,家中的老父親肯定也是栽滿了一花房的菊花,水仙花,等著兒女們回家過年啦。

時鐘已經指過了八點,張博早已經走了,陳影珊背著行囊站在屋子的中央,環顧四周,百感交集。走了,就要走了,這間曾經飄著鹹魚茄子香味的小屋;別了,就要分別了,小屋裡的大男孩們。小屋的笑聲猶在耳畔,是該起身的時候了,是該說再見的時候了。陳影珊鎖上屋門,咬咬牙大步走下樓去。

最熟悉不過的迂徊小巷,最耳熟能詳的喧嘩,都隨著遠離的腳步緩緩地被拋置身後,站在「棠下」這塊牌坊下,陳影珊心中在暗暗發誓:「離開棠下,意味著一種新的未知的挑戰,也面臨著一種新的機遇的嘗試,我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

心中的吶喊讓陳影珊有些激動,深圳特區是個內地人夢想著淘金的地方,對於特區影珊在夢裡不止一次的見過它。她之所以選擇到深圳的這家玩具公司當文員就是基於這種強烈的嚮往和渴望。

長途客車上堆滿了人,陳影珊坐的是最便宜的那種超載大巴。車窗緊閉,旅客連同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起在車廂里堆積者,一股難聞的惡臭熏得陳影珊連連作嘔。一路上,很不舒服,如果不是一種強烈的毅志力在強忍著,她真恨不得從窗口跳了出去。這種滋味以前是從未有過的,她被擠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步也挪動不了,對面飄來的香煙味夾帶著狐臭很肆虐地蠶食著陳影珊的嗅覺,「哇——」臨坐的一位女士狂吐了起來,陳影珊實在忍不住了,堵塞在喉嚨里的那團東西也直直地被噴射了出來。

下午,臉色慘白的陳影珊一身污濁地站在了深圳南頭的車站廣場上,那個狼狽勁就別提了。暈沉的感覺使她好半天舒緩不過來,但陳影珊還是勉強地擠出了一絲笑,此時此刻,她畢竟踏上了深圳這塊土地,就是再難受也是值得的。常言道:堅持就是勝利。

這是深圳寶安區的一個叫做西鄉的地方,這是特區的關外,是個不需要邊防證的地方。陳影珊手持著地址輾轉來到固戌工業區。這裡沒有想象中的高樓大廈,行人中也看不見時髦男女的摩登,這裡的讓人沒有一絲特區的感覺。

一路上陳影珊有些失望,她並不知道深圳特區的關外和關內有什麼區別,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這裡不需要邊防證,她只知道剛踏上這塊土地,怎麼和想象中的相差這麼大?這裡的景象和內地沒有區別?滿大街的打工仔,一點深圳人的影子都沒有。沒有什麼高級白領駕馭著什麼高級寶馬,沒有什麼妙齡女郎牽著什麼名貴山犬,影珊雲里霧裡的走著。走進工業區,就好似進了一個大型的城堡,一圈圈圍牆隔離著不同的工廠,從緊鎖著大鐵門裡不時傳來機器的轟鳴聲。

哇!還要轉車!

於是,陳影珊轉乘了汽車,又搭乘了摩托車,好不容易站在了雲高玩具有限公司的大門前。

陳影珊覺得頭有點暈,就拚命地定了定神,低頭又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原先在車上的那套衣服她已經在WC里換了下來)。真的很狼狽,精神一點也提不起來。

「喂,小妹妹,你站在這裡已經很久了,有事嗎?」

一個洪亮的聲音驚得陳影珊一個冷顫,抬眼望去,眼前是一個大個子保安,正眯縫著雙眼打量著她。

「哦,我,我是來報到的」陳影珊趕緊掏出了通知書。

「來吧,我帶你進去,歡迎啊。」大個子保安取過通知書看了看,露出了一絲微笑,彎腰幫影珊撿起了地上的行囊,領著她進入了廠區。

一進入廠區,陳影珊就聞到了很濃很濃的噴漆的味道,而且瀰漫在整個廠區的上空。機器的轟鳴聲更大了。兩幢三層高的樓房有些陳舊,一些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工人穿梭其間。

大個子一邊向陳影珊不停地介紹著,一邊把她帶上了三樓的一間辦公室。

「張廠長,你好。」

陳影珊和廠長在南方人才市場就已經打過照面了。

「嗯」,工作台前的張廠長微微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熱地說「坐吧。」就再也無聲無息。

良久,寂靜。

陳影珊坐在椅子上有點忐忑不安,她一直在等待廠長發話,但不知是他做事太專心,還是忽視了來了新人。

「張廠長,我來報到。」

還是陳影珊主動打破了僵局。

「嗯,讓小劉帶你去安排床鋪吧。」廠長拔弄著一個小汽車模型眯逢著眼睛瞄了一眼。

兩個月過去了——

這是個家族式的企業,在雲高玩具廠的生活並不愉快,當地人的冷漠和高傲,似乎讓一個外省人無地自容。廠里員工居住的條件很差,衛生條件更是讓人生畏。超時的工作強度也只能讓你得到一絲微薄的經濟補償,食堂里二元錢一份的伙食,寡淡難咽。這裡和想象中的相距太遠了。陳影珊後悔了,她不想把自己委屈地困在這,這裡是個閔滅夢想的地方,它把人天天困在這個機器轟鳴的圍城裡,日復一日重複著簡單的機械作業,在這裡人和機器是沒有區別的。陳影珊可不想把自己的一腔抱負和美好憧憬從此就埋葬在這個地方。

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家鄉的老母親這會在忙些什麼啊?也許,很多在外飄泊的遊子都陸續返鄉了吧。家裡的香茹肉餡餃子一定還在冒著那熟悉四溢的香味。想家了,真的,回家吧,不管囊中是否羞澀,真得是想家了。

廠里的制度很嚴格,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允許外出的,工人們在高溫的車間里電焊、噴漆,一股刺鼻的氣味籠罩著廠區的上空。影珊從開始踏進廠門的那一刻起,暈車的感覺好象就沒有消停過。此時,已經是晚上10點了,她仍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整理著一大堆的文字材料,車間里的工人還在加班,為了趕製一批玩具,大家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正常休息了。

「小陳,這是一批要報關的材料,你明天中午前一定要打出來」廠長的秘書小劉總是甩給影珊冰冷冷地幾句話,然後高傲地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真該死!」影珊心裡罵著,「這個小劉,就仗著自己老資格,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就是本地人又怎麼樣?那也不可以把自己的工作強度轉嫁到別人頭上啊。」

忍著吧,誰讓自己是新人。陳影珊眼睛盯在電腦屏幕上發現上面的文字越來越模糊,緊接著頭腦一陣陣地發沉,一股酸醋噁心的感覺涌到了嗓子眼,「哇——」

陳影珊病了。

躺在床上的影珊萬念俱恢,那所謂的廠醫也只是過來給她量了體溫,開了幾片銀翹片,就再也不露面了。女員工宿舍里一個房間里擠著12個人,她們都分配在各個車間里幹活,對於陳影珊,她們是木然的。影珊第一天搬進這個房間時,她很禮貌地和每一個人打著招呼,可是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是麻木的。沒有人真正注意到這個宿舍里多一個或少一個人,她們只是按照開工的時間點上班,下班,再加班。陳影珊覺得自己被孤立地拋在了另一個世界,剛到一個新的工作崗位就病倒了,沒有朋友關心她,連一句貼心的問候都沒有。難道這裡的人真得就和機器沒有兩樣嗎?

一陣虛汗過後,渾身開始發冷。若大的房間里,看不到一個人影。「有人嗎?」影珊聽見自己虛脫的聲音,但是沒有人回應。

死亡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巨大的恐慌和無助吞噬著人的心靈,一點力氣都沒有,口喝得要命,陳影珊試圖動彈身子,可沒有成功。「我要死了嗎?」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失落,孤獨,無助,種種的感覺一下子湧來,「沒有人管我了嗎?」陳影珊蜷縮在被子里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她真的很想把自己藏起來,不想讓陌生的人知道自己的可憐,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慌夾帶著一陣極強烈的失落感讓人無法呼吸,內心所有的堅強被徹底摧毀,感覺自己柔弱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

「不知道誰可以幫助我?好想有個人能在身邊安慰我,鼓勵我,能有個肩膀讓我依靠,有個溫暖的懷抱讓我哭泣。」此時此地,此情此景,陳影珊悲從心來,她想到了米兒,杜雨君,還想起了張博。

陳影珊在極度的傷悲中又昏迷了------

「小陳,你怎麼樣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聲音好象從天國飄了過來。

陳影珊費力地睜了睜眼,終於看見睡在她上鋪的余大姐。余大姐是從湖南來打工的,她剛從車間回來,雙手還粘滿著油污。

總算看到人了,總算有人來了。陳影珊的眼眶一下子蓄滿了淚水。

余大姐見狀,嘆了口氣。

「余大姐,求求你,替我打個電話吧。」陳影珊有氣無力地說。

「行,我一會出去打。」余大姐很同情地倒了一杯水,扶陳影珊坐了起來。

「這是手機號碼,找----杜、杜雨君,告訴她、她我的近況。」陳影珊斷斷續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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