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白露為霜 第一章 身陷重圍

卷一 白露為霜 第一章 身陷重圍

卷一白露為霜

傍晚的夏風漸漸涼了起來,風起雲落,夕陽餘暉里是一位身着麻衣的男子,空蕩的右袖正隨風飄舞。他身後背着一條不小的包袱,對一個正常人來說顯然也是一件不怎麼輕鬆的事兒,但並沒有因為這些負重就壓矮了他挺立的身形,他驀然回頭望向來時候的北邊,又低頭看着襁褓之中安睡的嬰兒,踟躕不前,沉沉一聲嘆息,隨後光影在他的身後地面上漸漸被拉長。

第一章身陷重圍

十幾年後,這座位於西晉王朝最西南的邊陲小鎮也就自然多出一戶人家,一老一少,老的前些年也算是這座小城鎮中鼎鼎有名的神醫聖手,就是不知怎麼了?最後連賴以為生的醫館鋪子都一併盤了出去。少的更是從小就混的不行,遠近聞名啊!上樹掏鳥窩,下河捉泥鰍...真是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了!有那麼一回,誰都不知是出了什麼事?老頭子就一直追着那小崽子在小鎮的前大街上房脊急奔!最後是在春陽酒樓後院的房頂,那小崽子一腳踩了空跌進房裏,才被提溜回來!誰知這一腳啊!踩出了整座安陵鎮,最膾炙人口的一樁風月情事,便是那春陽酒樓的金掌柜和後街一戶劉寡婦...

後來二人也就從原先醫館所在的前街搬到中街鳳尾巷子裏,環境雖說不如前街那些富貴人家一樣是幾進幾齣的深宅大院!但也算是一門一戶的獨立院落了,沒了那前街的吆喝也就自然幽靜了那麼幾分,總體還是不差的!老的沒了鋪子之後管教小崽子也嚴厲了許多,但儘管是這樣!小的剛搬來沒兩天便成了中街這幾條巷子裏領頭惹事的那個頭子!也許是漸漸大了,胡鬧歸胡鬧也不會再惹出什麼禍事!之後也就隨他去了...也許是盤出去了鋪子手裏還有些閑錢,老的還喜歡沒事就去前街小酒肆喝上那麼一盅,後來不知怎麼又跟那酒肆的生出了什麼事故,老的便在自家院子裏釀起了祛風治寒的藥酒,硬生生把把前街那小酒肆都給擠兌黃了!老頭子釀的藥酒也成了現在這一戶人家立命的營生了...

獨臂老頭今兒又不知去哪裏溜達了一圈,剛回院門口正巧撞上從門裏抄起一根木柴棍急匆匆往外跑的小崽子。老頭兒看見這一幕更是見怪不怪,入了院先查看一番自己那幾缸酒的封泥並沒生出什麼變故,也就自顧自的整理起因為那小崽子抽出木柴散落在灶房門口的木柴堆,更是不管奪門而出的小崽子,火急火燎地朝自家后牆那一邊的小圍巷子趕去!

隔壁小圍巷子可不像周邊其他同在中街的矮巷子一樣互相連接,四通八達,一頭直通正中街上的青牙石子路,而另一頭恰好被幾戶宅院圍着一口乾涸的水井變成一處四面不通的死胡同。別看小崽子家這處宅院雖然離著圍成半圓形的深衚衕只隔着相背而建築的一戶宅院,但要想趕往那一處半月形制的深衚衕可不也要再繞上那麼一圈,小圍巷子原先本叫做小井巷子,自打那一口水井早不知為何乾涸了,新開鑿出的取水井離這邊又太遠很是不方便,早年前碩大的安陵鎮不過就是一處只有四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多數發了家的住戶自然而然就搬離了這裏,除了巷口鄰著中街還住這幾戶,後面幾方宅院也多數被當做前街的庫房,有錢的人家更是乾脆就任其破落下去從不修繕,若真是修砌起一堵牆來,那就真可謂是隔絕成一方圍欄了。如今是還留着一條巷道小路,但小鎮上多大數人也不會刻意打擾此地幽靜,那不合常理的喧鬧動靜也就傳入了小崽子家所在的鳳尾巷子裏。

閑來無事正在家中翻箱倒櫃的小崽子,起初還以為是前街那家商戶又來搬運貨物,可那幾聲譏笑怒罵自己如何不熟悉,正是那住在後街那一排,真正豪門貴族家的少爺千金的動靜嘛!顯然是兩幫子人馬尋了個沒人的地方打算插架,又一直遲遲不見有人還嘴,還當是那群千金貴子們「狗咬狗」了起來,自己這個中街「小霸王」也不好輕舉妄動不是?正是隨後幾聲尖銳的哭泣音傳來,才讓他如此焦急氣憤地抄起手邊東西義無反顧的衝出來,可不就是在前街常跟着自己混的那個小妮子聲響嘛!

當自己從小圍巷子口向深處衝刺的時候,老遠就能看三五成群的那些千金小姐少爺們將那一處半月形衚衕圍的水泄不通,後面幾個還正不斷跳着腳的叫好!不知又生出了什麼事,亂鬨哄場面一下就安靜下來了。

「那小野種肯定不住這裏!別看這張小臉的白白凈凈的,這小啞巴還敢騙人!」粉衫長裙的少女正居高臨下的瞪着那一襲布衫的身形叫罵着,纖細的身影更是已經被逼到角落裏蜷縮在地上,一隻手捂著臉深低着頭,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什麼響動來,自然也看不清楚面容。

「清瑤,行了!你再怎麼她也不會吭一聲的,都知道嘛!小跟屁蟲嘛!」黑白兩色拼接而成的勁裝少年握住粉裙少女的高高舉起的手腕,輕佻的口氣聽上去像是勸慰着她,實際不過是要激起身後眾人又一次幾人起鬨調笑罷了。

「錦兒哥,別拉我!要不給她張點記性,豈不是以後誰都敢戲弄我封家了!」粉裙少女掙脫開束縛,作勢便還要打。

嗖!一截木柴棍破空而至,砸中站在最後的一名看客後背,少年經不住疼,一下就趴在地上止不住的哀嚎翻滾,而那一截木柴也被砸成兩段,可見來者用力道之重。

「封錦成!」

眾人紛紛聞聲而轉,一名同他們差不多個頭的灰衫少年朝眾人衝來,疾馳不止,遠遠便是一聲怒吼,可不就是鳳尾巷子中街的小霸王嘛!黑白勁裝少年擠過眾人,先是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滿地打滾的少年傷勢,而後狠狠咬了后牙,朝隨行而來的幾人使了個眼神。又怕了拍粉裙少女的肩膀,小聲說道。

「清瑤,你帶方月婷她們先把紹和弟弟扶回去!這裏不用你們管了!」

身側粉裙少女頷了頷首,攙扶起那躺地不起的少年打算繞過水井先離開此地,而湧向那一襲灰衫的幾人紛紛從袖口長衫里取出一截纏緊繃帶的短棍,顯然早是有準備!不過還是那一位被喊到名字黑白勁裝少年率先迎了上去,沒奔走幾步便撞上那灰衫少年,他高起右腿橫掃,灰衫身形巧妙的蹲地滑鏟躲過這一擊,同時微微的破風也刮掉了灰衫少年頭頂的那一條束髮帶,一頭長發隨風散亂紛飛!隨後而至的幾人揮着短棍對上那灰衫少年,沒有絲毫客氣,都掄圓了招呼上去。除了一開始還能反手還擊幾下,剩下的時間唯有奮力抵禦的份了,渾身不知挨了多少下,不過總算是衝破了那一層人群,來到那布衫少女身邊。看向蜷縮在角落的那一名布衫少女,正好遇上那一道同樣焦急關切的目光,白凈的臉頰上一條刺目的紅印,讓灰衫少年一下就忘卻了渾身的酸痛!

她先是慌張抬起頭的左右觀望,直到那一道灰衫衝破人群才漏出了微微的笑顏,只是很快那雙水靈靈的眸子便滿是霧氣,來不及看清他的面容就模糊了起來!急忙爬起身子拉住那少年的衣角,就迎上另一雙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緊緊皺起眉頭!那幾分羞愧和自責不由得讓她又耷拉下了頭,眼淚便吧嗒吧嗒的掉個不停!

「怎麼不知道喊,這裏離着我家院子就隔着兩道牆,真傻!」他一隻手搭在那少女的頭頂輕輕撫摸著,另一隻手板起她的頭,手背貼敷在她的臉頰上揉了揉那一條刺目的紅印,也不知是怎麼了,反倒少女另一面臉頰也隨之紅了起來。她現在哪裏還說的出話來,只是一個勁的搖頭,斷斷續續的抽泣著,安撫了好一會,才夾雜着幾聲零言碎語,少年又在腦海里拼湊了半天,才明白他們千金少爺小姐們一行人的目的,就是讓她帶路過要好好收拾自己一頓。

「喲!這不是安陵鎮,添衣大俠嘛!怎麼沒穿那一身厚厚行頭的就來急忙趕來送死了!要是還需要回去準備一下,也行!我們可以等嘛!」那名身着黑白拼接勁裝的少年,站在眾人最前面伸開雙手阻攔了一下身邊躍躍欲試的幾位,而那一行的富家豪門千金少爺也都隱隱以他為首聚在一起。

聽到隨着譏笑而至的話語,少年原本對上布裙少女的溫柔的眼神凝出冷峻的怒意,從腰下撕扯出一條布帶,先把散亂的頭髮紮成一尾狼毫尾簇!顧不得抹乾少女臉上的淚痕,湊在少女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轉頭便用那如餓狼一般兇狠的眼神與那位名叫封錦成的少年對視!

「看來你上回是沒讓你長什麼記性!」他冷冽的聲線與之前的溫煦語氣判若兩人,配上現在陰沉的臉色,向對面散發出幾分凶戾的威勢!

「哼!你上回不過是多給胸口墊了幾層衣物,你這『添衣』大俠也算是名副其實啦!不過我還是應該謝謝你,要不然也沒有現在這般的機緣造化!這次便打斷你兩條狗腿,你下輩子就只能躺在床上過!」封錦成面色更為陰狠,隨即不在阻攔身側,眾人便向兩人靠緊了幾分!任你是插翅也難逃!

「怎麼!封錦成,一起上也就算了!難不成是還要連一個小女孩也一起打咯?真是好本事啊!」灰衫少年咬着牙齦強忍着怒火,拉出身後那一名少女,推着她的背想讓她離開這處凶多吉少的困地,先朝一處破落院子去!

封錦成看到了布衫少年此舉,朝周遭示意之下便也任那布裙少女穿過人群離去!那名少女卻依舊死死拉住少年的手不撒,拖拽著一同向前了幾步!少年見狀便狠狠推了她一把,推出這一圈重重包圍之後,又狠狠朝她瞪了幾眼,她幾次回首之後,便淹沒在眼前諸多千金少爺的詼諧嬉笑之後!只到見她隱約按照自己吩咐先藏好了身形,才收回視線!重新審視起眼前的危局!

「什麼機緣?就是剛剛明明沒碰上自己就散落法束的那一股破空之氣?」布衫少年重新回想剛才短暫交手的那一記橫掃鞭腿!心中狐疑,漆黑眸子裏的狠厲也暗淡了幾分,又瞄向眾人手中纏滿繃帶的短棍,他明白自己已然沒了絲毫勝算,就是剩下的幾種選擇也不是太多!照着那封錦成的言語里意思,就算不是真敢打斷自己腿,但是下場也是可以預見的了。他依舊雙手交錯擺開架勢,雙肩微沉,左右腳一前一後開合成最舒展姿態。封錦成見狀一個飛踢上前踹在他橫檔在胸前的雙臂上,他招架不住踉踉蹌蹌的向後急退,藉此試圖穩住自己搖搖欲墜將摔倒的身形,眾人追身上前手中短棍隨之也不客氣的招呼起來,以一敵眾,任誰也招架不住啊!這群千金少爺們下手哪裏有什麼輕重,不一會他就被打翻在地,有幾次那短棍狠狠朝着腦袋掄下去,還好他及時用手臂架起格擋,要不這條就小命算是交代在這裏了!封錦成又那裏是什麼善茬,趁着他故此失彼之際,找准機會對着他大開的中門不時來上那麼一記奔臉黑腳!大腦一片,這幾下讓他連意識都不是很清醒了!他也只是努力維持自己雙臂格擋那短棍加身,任眾人圍毆,也不出聲求饒!最後是剩下一隻左臂努力護住周身要害,右手連舉都舉不起來了,可能真是被打斷了!最後他縮在地上窩成一個團,把頭深埋在胸口,鮮血從他身下不斷滲出來,眾人看他動也不動一下,也漸漸地停歇了下來!見到這幅景象,帶頭的封錦成也慌了神,怕不是真給這小子打死了吧?示意幾人聯手將他翻了個身,只見他滿臉鮮血躺在地上,口鼻也向外流淌出血絲,右邊眼眶更是早就腫的根本睜不開了。右手蜷縮在胸前位置,左手還不時揮動作出回護的動作,胸口也緩緩起伏,僅剩的那一隻黑色眸子裏的猙獰地狠戾卻越燒越旺!

「冷天一,添衣大俠!有人生沒人教的小野種!我便是幫你祖宗給你長長記性!下次見到哥幾個記得繞着走,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封錦成騎在他臉上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放完了狠話,招呼著眾人浩浩蕩蕩的凱旋離去,少年們歸途上不忘也分別嘰嘰喳喳地吹噓自己剛才那幾分神勇!等吵鬧聲飄到了小圍巷子外面,那一名布裙少女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躺在地上的灰衫少年掙扎著就要起身,那少女剛想攙扶他的右手,剛碰觸上就疼得他倒吸幾口冷氣,於是便換個一邊攙扶他左手使了好大的力氣才讓他半身靠在牆上,他抬起左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試圖擠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想讓布裙少女停下對她眼中珍珠的肆意揮灑!

「沒事兒,死不了!養上十天半個月,還是一條好漢!」冷天一強裝着笑臉,抬起可以勉強活動的左手揉了揉她柔順的髮絲。她卻望着原本英俊的臉龐,這時腫的像一個豬頭!還衝自己微笑,早已變成千條小溪河流的臉頰,更是迎來眼淚如決堤的大壩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洪水奔涌而下!

「我們以後不去前街玩了,後街也不去了!就在小巷子轉轉就行了!就遇不見他們了!我沒喊你,就是因為知道他們要打你!怕你成了現在這樣!我不傻!」她把全身的重量一起壓入他的胸膛,險些又讓冷天一背過氣去!倔強的還著嘴,早已忘記了,那是剛才他教訓她很早的話音了。

「花語啊,前街可是有好吃的糖人!還有你最喜歡的水彩畫吶!都不要了嗎?還會犟嘴了啊?要不是我耳朵尖,你肯定又被他們欺負慘了吧!怎麼不傻啊?不哭了,都成變大花貓了!還有我們以後就要去前街!沒事兒,還要去後街轉悠!打輸了,便要狠狠打回去!那有被欺負了不報仇的道理啊!」灰衫少年不停地安撫著纖細身形的,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她的脊背,直到少女哭的嗓子都沙啞了發不出聲音了,才算停了下來。

少年在少女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扶著牆站起了身,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臟一凈,兩道身形相互依偎著,漸漸動身朝小圍巷子外面緩緩移動。他身上刺鼻的血腥氣止不住得一直朝她鼻息里鑽,而那一股少女的幽香又何嘗不是一陣陣縈繞在他的一呼一吸之間,只不過冷天一一路上都神遊在外,沒有注意到罷了。他卻一個勁得在想自己那個獨臂老頭兒,把那高深地武林秘籍到底藏哪了?要是沒有什麼上乘的秘籍他是萬分不信,就憑那一個獨臂的老頭兒,一個人?一夜之間?就能把幾大缸子酒水分壇封泥?就是幾個精壯的漢子也互相配合勞作需要好幾天吶!要是沒什麼秘法他肯定是不信的!回去就和那老頭攤牌!不學一身本事怎麼報仇啊?今日那封錦成的一身獨特的氣息,他如何察覺不出?這樣一想,心中便有了幾分找回場子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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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且聽風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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