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碎裂 019 前塵(十八)

第一卷 碎裂 019 前塵(十八)

朔風一進屋,就看到了面色明顯不善的蘇慕槿。

「主、主子,可是許郎中診斷出了什麼結果?天哪,不會是什麼絕症吧!主子,您可要想開一點啊!」

一想到蘇慕槿很有可能就這樣離開這個美好的人間,朔風就不容得悲從中來,恨不得現場寫上一份《淺談人間多美好,更勸且行且珍惜》,送給蘇慕槿。

蘇慕槿原本心情就不大美麗,聽見朔風宛若號喪一般的勸諫,只恨不得自己這個屬下能夠直接被毒啞。

「朔風吶,你的家鄉那裏,正常用腦子,判幾年呀?」

蘇慕槿陰惻惻地盯着朔風,就好像地獄里爬出來索命的白無常。

朔風雙腿一軟,直接給跪了:「主子,屬下也不知道,屬下要回去翻一翻當地的律法……不對,我是孤兒啊,哪裏來的家鄉?」

蘇慕槿看不下去了,直接切入正題:「行了行了,你說說看,之前在長安街上買糕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這句話,朔風的眼睛頓時睜大,以一種無比崇拜的眼神看向蘇慕槿。

蘇慕槿知道自己賭對了。

「主子,您真的是料事如神啊,雖然小的每天都要稱讚一下主子,但是此時此刻,小的還是想要大聲得說出口:主子,您就是我追隨的方向,就是我人生奮鬥的目標!」

蘇慕槿一口茶水差點噴到朔風的臉上,她怎麼記得,朔風以前明明就是一個高冷侍衛的人設,現在怎麼?

「封管家最近什麼時辰,會在相府里開相聲茶話會呀?」

「吃午飯的時候!」

蘇慕槿突然覺得,自己之前讓相符當中所有人可以同桌吃飯,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廢話少說,有屁快放!」

蘇慕槿下達了最後的通牒。

「屬下那日確實嚴格地按照主子的吩咐,去排隊買糕點。當時的情況如主子所料,真的一個排隊的人都沒有,只是店家說,中午已經賣完了,屬下如果要買,需要等他家的新的一鍋糕點出爐。」

蘇慕槿點了點頭,這一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這也沒有辦法解釋,朔風消失了那麼長的時間呀。

「於是,我就站在店家的門口等著,就等最新的一鍋糕點出爐,就去饌玉樓找主子和江公子。但是,就在糕點即將蒸好的時候,有一個小夥子說,他的母親病重,現在已經到了迴光返照的時候了,就想要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吃上一口糕點,所以央求着我,可不可以讓他先買。我就同意了。」

蘇慕槿想了想,助人為樂,沒啥大的毛病。一鍋的糕點有好幾個,朔風也不至於,讓人給插了個隊,就直接遲到了這麼久呀。

「我本來以為,那個小夥子等到糕點,就可以到我了。結果,就在那個小夥子拿到高點之前,突然又來了一個孕婦,馬上就要生了,就想着要吃上一塊,要不然肚子裏的孩子可能就要沒了媽媽。於是,她就排到了小夥子的前面……」

蘇慕槿越聽越感覺到不對勁。隨後,孕婦的前面插進了走了三天三夜才來到京城,就為了吃上一口糕點的老人。老人的前面,又來了一個已經在家被饞哭了整整七天,再吃不到,就要尋死膩活的小屁孩……

漸漸地,朔風前面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等到終於輪到朔風的時候,只剩下店主一個抱歉的微笑,告訴他,上一鍋已經賣完了,需要再重新等一鍋……

蘇慕槿聽完整個事件的經過,眉頭緊鎖地凝視着朔風,她現在只想干一件事,就是把朔風扔回當初撿到他的那個巷子裏,然後大喊一句:「rnm,退錢!!!」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

捏緊了拳頭,並且在心中默念無數遍,不要生氣,氣壞身子無人替。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

最後,蘇慕槿瞪向了好像已經知錯,但是顯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裏的朔風,問出了一個終極問題,這個問題將決定朔風接下來的去留。

「查到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了沒有?」

犯了錯的朔風,可憐巴巴的抬起一張委屈的小臉,他在親眼見證了九旬老頭健步如飛,即將臨盆的孕婦一蹦三尺高之後,已經經受了三觀整個碎裂的磨難,恨不得喝下一碗孟婆湯,重新做人。

朔風戰戰兢兢地接過了蘇慕槿給的最後的晚餐,揭開蓋子一看,是自己複習了的考題,終於鬆了口氣。

「主子,我查到那些人雖然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但是他們大多數人,都因為沾染上了賭癮,欠下了高利貸。呃……這個高利貸背後的放貸的人,是一個叫王淼的人,他的哥哥,在右相府中當差。」

雖然早就已經預料到這場綁架背後的幕後主使,就是右相柳毅京,但是,當證據清清楚楚地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蘇慕槿還是感覺胸口堵得慌。

她原本只是覺得,柳毅京只是與自己政見不合,再加上為了保住他柳氏一族的繁華富貴,這才一次次地針對自己,但是如今看來,他已經被利益與權勢,蒙蔽了雙眼了。

「王淼和王浩倆兄弟抓到了嗎?」蘇慕槿打算先從這兩個人下手。

「本來主子失蹤的當天,府里就已經開始找人了,但是直到主子回來,都沒有找到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恐怕……」

聽到這個結果,蘇慕槿並不驚訝。柳毅京是什麼樣的人,她剛剛已經想明白了,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就把知情的人滅口並不奇怪。只是那兩兄弟,恐怕直到死之前,都以為自己即將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不過……剛剛朔風說到的有一件事,讓她很在意。

「你剛剛說,那些百姓,是因為染下了賭癮,所以欠了高利貸?」

朔風點頭,沒錯啊。

蘇慕槿陰惻惻一笑,朔風熟悉的狐狸的感覺再一次出現,他背後一涼,感覺有人好像又要倒霉了。

「去查他們是在哪裏染上的賭癮。如果能查到背後真正的主子,那就找證據。如果查不出來,我記得陳入畫和趙如煙的酒樓和青樓已經開起來了吧,讓她們倆吃掉這家賭坊好了,就當是給她們的一次考驗。」

「是。」朔風立刻應下了,卻沒有立刻出去。

蘇慕槿挑挑眉:「怎麼?你有什麼意見嗎?」

朔風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終於問出一個,這幾天一直困惑着他的問題:「主子,您之前一直教導屬下們,要與人為善。屬下也一直踐行。但是這次,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回想起那日三觀碎裂的場景,朔風依舊忍不住去想,到底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蘇慕槿沉吟片刻,最後覺得,還是應該讓這個五好青年,感受一下世間險惡。

「你樂於助人,是沒有錯。但是你要知道,這個時間上,最難做的便是好人,最容易被人欺負的也是好人。而我們為了保護自己,首先要做的,是當一個有原則的好人。只有當我們行事都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別人才不會傷害到我們,我們也才能真正做到問心無愧。」

朔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蘇慕槿也沒有指望,朔風這個直球腦子能夠一下子理解多少,只求他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不要再心慈手軟。

「對了,江驛現在怎麼樣?」

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畢竟自己當初可是一把將他扔下了,京城當中最大的湖。只是剛剛是在是有被朔風氣到,竟然一時之間,忘了關心她家的小可愛。

「江公子在昨夜,已經被找到了,現在應該在自己屋子裏養傷呢。被找到的時候是在遠山湖岸邊的一處灌木叢裏面,已經失去了意識,估計是游到岸邊之後,就一直在那裏待到了被找到。」

知曉了江驛沒有事,蘇慕槿這才放下心來。她之前還真擔心,萬一江驛就是不會游泳,該怎麼辦。

「行了,你先去查賭坊的事情吧,順便幫我向皇上請奏,就說我經過這幾天,身體實在虛弱不堪,恐無法輔佐朝政,請皇上恩准我告假半個月。」

「是,主子。」

*

夜已經深了,此時早已過了賀蘭若生物鐘的睡覺時間,但是他睡意全無。

賀蘭若在床上已經修養了一天多了,這修養,一半是裝的,一半是真的。

他引來了朝廷的人,就離開了山洞,留下依舊昏迷不醒的蘇慕槿,等著被朝廷發現。

隨後,遍尋到了一處可以藏身,但是依舊能夠被發現的地方,換上了當天被扔進湖裏時的衣服,隨後又在遠山湖裏浸泡了一會兒,將自己搞成了在水中拚死游泳后的樣子,最後爬在灌木叢中,為了不被相府的人發現端倪,就這樣在初秋的晚風中趴了一個晚上,等著身上的衣服被自然烘乾,等著自己真的開始發起了高燒。

*

現在,高燒已經退了,但他還是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覺。

之前在山洞裏的場景,他還記得非常清楚,尤其是在發現了蘇慕槿的秘密之後,他其實已經在那兩天,成功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驚天大消息。

既然蘇慕槿是女子,那麼是不是就意味着……

回憶起當初,自己還因為某些不對勁的情感,以為自己是個斷袖,但是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

不過,自己這個身份,終究是太過敏感了。

蘇慕槿……這名字真的好親切,在失去的之前的二十幾年的記憶當中,他應該認識……

在胡思亂想中,賀蘭若漸漸有了困意,呼吸逐漸加重,最終睡著了。

他不知道的是,從他上床開始,朔風就在隔壁屋子中時刻關注着他的狀態,直到確定賀蘭若已經熟睡,朔風才起身去了蘇慕槿的卧室。

朔風稟告:「主子,江公子已經睡着,有安神香在,暫時應該不會醒來了。」

蘇慕槿輕輕搖着手中的摺扇,扇尖掀起一點若有若無的涼風,撩動起垂在耳側的發梢。

她的臉上,是一個銀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傾世容顏。

「走吧。」蘇慕槿道,語氣當中沒有一絲多餘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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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在相府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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