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心曲難書瑤有淚
秦書瑤見張若晨狼狽而走，有點想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緩緩從沙發上坐起來，呆了片刻，越想今晚的事情越覺得莫名其妙。
把張若晨拽過來修電腦，進進出出跑了兩趟，的確是給修好了，但後面的叫什麼事？
那個無恥的傢伙口口聲聲說什麼都沒看見，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真想一腳踢死他！
回想兩人扭打的經過，讓她又羞又惱，覺得世上再沒有比張若晨更無恥的傢伙了。抱着人家的腳又是撓又是舔，哪有這樣的人嘛！可是那種感覺，為什麼那樣奇怪呢？
秦書瑤不敢再細想，覺得這樣非墮落不可。
可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嗎？
一個聲音在心裏反問：不這樣算了你又想怎麼樣，難道堵在學校門口打他一頓嗎？
換個角度考慮，對於那傢伙來說，是不是覺得很無辜呢？被拽來修電腦，修好之後因為無心之失被揍了一頓，算他活該還是算他倒霉？可他不僅摸了人家那裏，還看到了，這可怎麼辦？就打他那兩下，又算得了什麼！
她有些煩躁地搖了搖頭，自己也理不清這事該怎麼算。
到電腦前坐下來，見桌上攤開的是本《三國演義》，書頁上有自己隨手寫的讀書感受，他當時就是看了這個在發笑吧？
合上書放在一邊，點開「我的電腦」，發現有三個硬碟分區，分別被命名為「system」、「tools」和「joy」。逐個打開后，發現后兩個分區裏面有設好的文件夾，進行了下一支的分類。D盤裏都是平常用的一些小軟件，而以前做的一些小圖片什麼的，都在E盤裏面，一個都沒有少。有一個名為「小說」的文件夾，《悟空傳》的後半截就放在裏面。
秦書瑤今晚把電腦搞好，就是想一個人靜靜地看一遍《悟空傳》，此時卻沒了心思。
她不由想起了和那個無恥的傢伙相識地前後。
……
……
那天慧慧扭傷了腳沒來上課，放學後去看她，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一個男生開的門。他的眼神很討厭，問他是誰，居然只是聳聳肩不答話，你為以你這個樣子很瀟灑嗎？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理你呢！
後來聽慧慧介紹，男生是她的初中同學，現在在三中。原來是一個差學生。
還算好，他比較識趣，見我來了就走了。只是他向慧慧說要什麼獎勵，那樣子看上去更讓人討厭。
他走之後，我自然要向慧慧問個究竟。沒想到他與慧慧的交集不僅僅是這一次，兩人在初中時就有了點瓜葛。慧慧這個傻丫頭啊，那麼聰明的你，怎麼就被一杯紅糖水給收買了呢？
第二天放學早，爺爺訪友回來順道接我。我突然就有了個想法，去三中給那個男生一個警告，讓他離慧慧遠一點。
人是等到了，可他居然裝酷不理我，真是氣死人了。追上去質問他，他的道理卻一大堆，理直氣壯地教訓了我一頓，還說我會笨死。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我，當時真是有點發懵。
你一個連學習都搞不好的學生，又對得起父母的心血嗎？你又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可等我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已經走遠了。
……
……
那天我知道他要去慧慧那裏複習功課，就先一步趕到，我要當着慧慧的面揭穿他的無恥面孔和卑劣伎倆。
我知道開門的時候自己有一點衣衫不整，他的眼神也說明，他快要露出原型了。如果他敢有進一步的表露，我會當即把他從樓梯上踢下去。
可惜只是一瞬間，他就恢復了正常。果然是個心機十分深沉的傢伙，傻慧慧還蒙在鼓裏，跟他交往下去，定然會後悔死的。
他說複習完了全部數學課程，就在這一周不到的時間內。無恥的傢伙連吹牛都是這般拙劣，簡直太可笑了。他還想拿回家去做測試題，哪有這麼好的事情，非要讓他當場做完不可！
可是沒想到，他真的全都複習了一遍。
我真有點懷疑，他是故意考不好來接近慧慧的。但這在邏輯上又說不通。慧慧扭到腳的那天，如果不是我臨時有事，應該是和她一起去逛書店的。他們本不應該相遇。
他在草稿紙上畫的那個叉腰長腿女人，真的好噁心。
……
……
那天我鼓動慧慧，去他家裏給他檢測化學複習結果。
其實這只是一個幌子，我想知道他住在哪，以後這傢伙如果對慧慧做了出格的事情，就找上門去收拾他。同時也想借這個機會，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一些平常看不到的東西，在他家裏或許可以看到。
那天真的很讓人意外。
他居然會為父親的工廠發展寫規劃建議，而且寫得像模像樣。不得不承認，這方面他比我強很多。後來連爺爺都稱讚那份建議不錯。
他居然會編故事給慧慧看。看到故事裏有一個叫阿瑤的角色，不知為什麼，我心裏有點亂。為此，我很生氣，好像有一點無理取鬧。慧慧開玩笑說我吃醋，真是這樣的嗎？
我在化學題里加了幾道帶陷阱的，他果然沒有做出來。
真是一個笨蛋！
……
……
那天我讓慧慧給他打電話，叫他到我們這裏來複習功課。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做這個決定，是因為我看出來慧慧希望他過來嗎？
那天有太多的沒想到。
沒想到他電腦水平很高，之前的誇誇其談算不上吹牛。
沒想到他會燒菜，水平比我們強多了。
沒想到爺爺已經跟他很熟了，一點都沒把他當外人。
沒想到他的英語口語那麼厲害，跟外國人對話一點問題都沒有。
沒想到他在歷史方面很能侃，一點都不像是個理科生。
只是他說古代女子不能科考，講得太下流。
這個臭流氓！
……
……
那天回來，看到他跟慧慧在一起，不知為什麼，心中有點失落。
看到他們漸漸走近，有一點高興，也有一點被孤立的無助感。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感受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慧慧給他彈琴了，可以想像到他的得意。
可你知道么，「笑傲江湖」的古箏譜是我費了好大勁找來的。
我彈鋼琴，其實也很好聽的。
那天在他指揮下燒了兩個菜。很好吃，也很開心。
……
……
秦書瑤怔怔地坐在電腦前，這時才發現，跟那個傢伙相識以來的所有事情，竟然都記得清清楚楚，就連很多細節都無比清晰。
她對自己的記憶力一向極有信心。但無關緊要的東西，卻從來不會去記，這是一種潛意識中的篩選。
有些問題未曾被發現，只是因為沒有朝那方面想過，大多屬於自我思路阻隔。一旦將障礙拿開，便很容易想個明白透徹。
秦書瑤終於明白了，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最傻的人，不知不覺掉入了網中。而這個網，卻是自己慢慢編起來的。
為什麼總是因為一些小事跟他爭執？或許是因為我喜歡和他說話。
為什麼要跟慧慧去他家？或許僅僅是因為我自己想了解他。
為什麼讓慧慧叫他過來？或許是因為我想見他。
為什麼突然想一個人看《悟空傳》？或許根本不是想看這個故事，只是為了在看書的時候想某個人。
為什麼一定要他來修電腦？
為什麼最近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想到他？
沒有或許了。
心裏的為什麼越多，她就越覺得傷神。原來從一開始就不該對他有好奇心，這是一切錯誤的源頭。感情的事情大概無所謂對錯，但在一些特定情況下，卻很容易讓人斷出是非。
我該怎麼辦？她問自己。
長這麼大，雖然只有卓思慧一個知心好友，對此她卻一直很滿足。任何東西都可以和她共享，任何心事都可以同她交流。這樣的朋友，有一個就夠了。
然而這件事，卻沒辦法向朋友吐露。
難道要跟她說，我喜歡了你喜歡並且也喜歡你的那個男生嗎？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分彼此，卻唯獨這個不可以。
秦書瑤覺得很委屈，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人。
原來孤獨竟是這麼可怕。
淚水不知不覺湧出，流過臉頰滴在衣襟上。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流過眼淚了，這種弱者的行徑一向與她無關。萬萬沒有想到，人生中第一次品嘗到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同時相伴的還有久別的淚水。
喜歡你是我的錯，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我，你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讓我一個在這裏流淚，這就是你所謂的有擔當嗎？
不過你肯定想不到，我也會流淚吧？呵呵，就連我自己也想不到，原來每個人都有脆弱無助的時候。
秦書瑤很想笑，淚水卻越來越多。
突然她聽到旁邊響起「嗨」的一聲，側過頭，就見到了那個無恥而又討厭的傢伙，不由一驚，站起來說：「你怎麼進來的？」
「剛才出去忘了鎖門，所以就這麼進來了。」張若晨攤開手解釋道。
「你又回來幹什麼？」秦書瑤冷著臉問道。
「我想着你肯定心氣不順，就這麼一走了之也不是解決之道啊，所以就回來看看。今日事，今日畢，你說對吧？」張若晨綻開一個自認誠懇友善的笑容。
但落在秦書瑤眼中，卻覺得這個傢伙此刻非常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