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發難

上京城，契丹皇宮！

「殿下，耶律海里將軍密信！」

一名侍衛走進殿內，奉上一封書信，朝著正在處理政務的耶律倍行禮稟報。

耶律倍放下手中奏摺，望向進來稟報的侍衛：「呈上來！」

隨侍在旁的近侍上前接過書信，交予耶律倍手中。

耶律倍身旁調羹湯的美麗女子將手中羹湯放下，旋即起身朝著耶律倍盈盈一禮：「殿下，臣妾先行告退！」

「嗯！」

耶律倍應了一聲，拿過女子放下的那碗羹湯，也不顧燙不燙嘴便一口飲下。

「殿下小心燙！」

女子驚呼一聲，見來不及阻止，便連忙俯身案前倒了一杯已經有些涼的茶水遞給耶律倍。

「無妨！」

耶律倍咂了咂嘴，倒也沒有拒絕那杯茶水，接過之後握著女子的輕輕地揉了揉，叮囑道：「你已有了身孕，這些日子便好生歇息，不要再忙這些了！」

「不打緊的，還早呢，倒是殿下要當心身體才是，這裡裡外外最忙的可就是殿下了！」

女子輕輕搖著頭，眼裡含著淚光，心疼的看著耶律倍。

這些日子耶律倍忙著處理救災事宜，忙著安撫百姓，還要一邊關注著燕雲十六州的情況，確實是肉眼可見的憔悴了許多。

「本王知道的，你看，你的湯本王可是都喝完了的。」

耶律倍拿起那隻湯碗，翻過來晃了晃，安慰著憂心的女子。

「殿下總是這樣！」

女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臉頰泛起兩個淺淺梨渦，嘴角被逗起一抹明媚笑容。

「哈哈哈哈哈！」

女子在耶律倍的大笑聲中退下，進來稟報的侍衛被他揮退，近侍自覺的退到了一旁。

拆開信封，拿出裡面的信紙來，展開一瞧。

上面只有簡單的一行字：大汗崩，懇請殿下登基，罷免耶律堯光大元帥之位！

耶律倍頓時渾身一顫，眼神微微有些獃滯，手中的信紙失去束縛緩緩飄落，蓋在方才放下的奏摺之上，那一行漆黑字跡在雪白信紙上格外醒目。

過了好一會兒，耶律倍才回過神來。

他那南征北戰帶領契丹走向一個從未有過的巔峰的父汗，竟然真的死了！

他有些難以接受的同時，也有些懷疑消息的真假。

畢竟，不久前耶律覿烈才傳來消息，說他的使者親眼見過父汗，父汗當時情況雖然不容樂觀，卻是並未有什麼會崩的跡象，至少當時還能夠接見使者，下達換取耶律堯光的命令。

等等，信上說要他罷免耶律堯光天下兵馬大元帥之位，意思是說耶律堯光已經回歸？

也就是說，耶律覿烈與耶律敵刺兩人失敗了？

一直沒有兩人的消息，要麼兩人已經與耶律海里等人匯合，要麼這兩人已經凶多吉少。

「事態轉變如此之快嗎？」

耶律倍輕輕呢喃著，如果耶律堯光已經歸來的話，那他也該做出決斷了。

拿起掉落在桌案上的信封，上面有標註雲州二字，這就意味著這封密信是從雲州送過來的。

耶律海里定然是未能見到父汗，才如此急切的傳遞消息。

如此看來，父汗即便未崩，只怕也是垂危被母后與耶律堯光所控制。

耶律堯光有著天下兵馬大元帥這個身份在，又有耶律老古等一眾人支持，耶律海里等人定然是難以與之抗衡的，他若不儘早做出決斷，這支南征大軍必然會徹底落入耶律堯光的手中。

那支南征大軍可是整個契丹近八成的兵力，耶律堯光一旦徹底掌控南征大軍返工回來，他便如同待宰的羔羊，將毫無反抗之力！

思慮良久，耶律倍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看向隨侍一旁的近侍：「速召韓大學士與康尚書來見本王！」

近侍行禮過後，領命退下。

沒過多久，守政事令兼崇文閣大學士韓延徽與禮部尚書康默記便在近侍引領下，急匆匆趕來。

「參見殿下！」

兩人進入殿內，一同朝著耶律倍行禮。

「二位，看看吧！」

耶律倍拿起那張信紙，伸手遞向韓延徽與康默記兩人。

兩人對視一眼，一同上前，由韓延徽接過，兩人一同查看信上內容。

內容很短，僅是一眼，兩人便一同抬頭，看向耶律倍，韓延徽率先問道：「殿下可有決斷？」

「本王，登基！」

耶律倍腦海中閃過一個個人影，有先前那小腹微微隆起的女子，有兩個兩個少年，最後是耶律堯光和述里朵，咬牙切齒的吐出兩個詞語。

他本不想行大逆不道之事，奈何有人非得逼他。

「殿下，登基事宜早已備好，即刻便可舉行大禮！」

康默記聞言，連忙俯身大拜。

「嗯！有勞康尚書了！」

耶律倍點了點頭，旋即話音一轉：「不過，在此之前，本王得先下一道詔書，以大汗的身份！」

韓延徽身形一震，想起了方才所看的密信內容，不由心中瞭然，朝著耶律倍微微一禮：「臣這就去起草！」

「有勞韓大學士！」

耶律倍點頭回禮。

一個時辰之後，耶律倍召開朝會，準備宣布消息準備登基。

同時，一位使者騎乘快馬出了上京，直奔雲州而去。

······

兩日後，雲州城，東城門！

城外，一片契丹士卒推著釘了不知道多少箭矢的雲梯退走，陣型雖說不上井然有序，卻也不算散亂，可見其並不狼狽。

「這群契丹蠻子還真夠講規矩的！」

城牆之上的劉知偃站在一個垛口望著退走的契丹軍，忍不住感慨。

這接連數日以來，契丹軍有多達近二十次的攻城行為，每次攻城的間隔時間也是出奇的一致，而且每次都是點到為止，講規矩到他都懷疑這些攻城的是不是不良人在契丹軍中的卧底。

「講規矩還不好？契丹真要一意強攻，我們可撐不了多久！」

一旁的柳輕薇笑道，雲州城被圍，裴雲知等一眾不良人閑了下來，她與她的妹妹柳輕煙卻是忙碌了起來，各處城牆之上都少不了她們的身影。

雖說契丹攻城蹊蹺的很，完全不像是想要攻破雲州城的樣子，但她們也不能放鬆警惕。

她們姐妹兩人所學其實在不良人當中發揮不出太大的用處來，有裴雲知、陸殺這種武功高到離譜的存在，完全是可以以力破巧的，她們姐妹倆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反倒是在這守城的工作上，她們的能力得到了充分的發揮。

「那倒也是！」

劉知偃撓了撓後腦勺，憨厚的笑了笑，看向柳輕薇的眼神有些敬佩與欣賞。

這五天下來，雖然契丹攻城每次都是點到為止，但在守城事宜的安排與規劃上，就可以看得出來，眼前的這個女子與她的妹妹確實是有真才實學的，單論守城這方面而言，他覺得自己都是有所不如的。

柳輕薇卻是沒有注意劉知偃的目光，只是望著城外退走的契丹軍若有所思。

根據裴大人探得的情報，耶律堯光許給耶律蘇、耶律海里、與耶律頗德三人的期限是五天，如今五天已過，想必耶律堯光也該親自動手了。

到時候要面對的，可就不是做做樣子的耶律蘇、耶律海里、與耶律頗德所屬的契丹軍了，而是耶律堯光麾下的精銳。

耶律堯光在耶律蘇、耶律海里、與耶律頗德三人身上浪費的時間，必然會在雲州城上找回來。

「不能再像前幾天那樣鬆懈了，從現在開始，得保持高強度戒備，時刻準備死守！」

柳輕薇沉聲說著，攥著拳頭捶在城垛上，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拳印。

「咕嚕~」

劉知偃雙目圓瞪，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道拳印，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心裡不由比較了一番，這一拳要是捶在他的身上，那他······

有些不敢想象，畢竟他的骨頭可遠不如這城垛來的堅硬。

「劉將軍？」

沒聽到身旁人的回應，柳輕薇扭頭看向劉知偃，秀眉微微一皺。

「啊？哦，哦，好！」

劉知偃回過神來，連忙應道。

他雖不知道什麼內情，但在守城的事情上，他覺得聽柳輕薇的話是沒問題的。

畢竟，他俊哥就在守城事宜上對柳輕煙姑娘言聽計從。

柳輕薇的眉頭稍緩，這位劉將軍雖然不如另一位劉將軍來的沉穩，但好在執行力很強，她的部署都能完美完成。

儘管這位劉將軍偶爾有些呆，但合作起來還是十分舒心的。

「姐姐，劉將軍！」

不遠處，一道清麗的聲音傳來。

劉知偃與柳輕薇一同看去，便見一位容貌穿著都與柳輕薇一般無二的女子徐徐走來，正是柳輕薇的妹妹，不良人天罡三十六校尉之一的天究星柳輕煙。

「何事？」

柳輕薇望向柳輕煙，嘴角浮現一抹笑容問道。

「岐王召見！」

柳輕煙見兩人看來，便頓住了腳步，回道。

「好！」

柳輕薇朝自己的妹妹點了點頭，旋即看向劉知偃道：「劉將軍，一起吧！」

「好！」

劉知偃不可知否的點了點頭。

······

幾乎是同一時間，雲州城外的契丹大營中，耶律堯光也召見了一眾將領。

耶律海里剛率軍攻城回來，還未來得及卸甲，便急匆匆的趕往中軍大帳。

等他趕到的時候，中軍大帳中已經坐滿了人，在入口故作震驚的略作停頓，目光在四周轉了一下，找到了耶律蘇與耶律頗德兩人之後，這才上前朝耶律堯光見禮。

「參見大元帥！」

「嗯，海里將軍請入座！」

耶律堯光微微抬手，態度溫和，不似要發難的樣子。

「謝大元帥！」

耶律海里起身，在耶律蘇身旁的空席落座。

瞥了眼右側兩人，見兩人鎮定自若，便也放下心來。

在攻城的時候，他便收到了消息，說上京的使者帶著詔書來了，已被耶律蘇與耶律頗德兩人暗中接待。

他當時就想停止攻城，去見那位使者，不過想著既然使者已經被耶律蘇與耶律頗德暗中接待，那便不急。

正所謂做戲做全套，他這五天期限內的最後一次攻城，總不能還沒碰到城牆就撤吧？

等把戲做足了，他這才姍姍來遲。

他預料耶律堯光會藉機發難，沒曾想態度竟如此溫和。

當然，這也可能是狂風驟雨降臨前的寧靜，一切都不好說？

不過，既然耶律蘇與耶律頗德都不慌，他便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既然人都到齊了，本帥也不妨直說了。」

等到耶律海里落座，耶律堯光便朗聲打破大帳的沉寂。

看向右側首席的耶律頗德、耶律蘇與耶律頗德三人，咧嘴笑道：「五日前三位將軍承諾五日之內攻破雲州城，如今五日期限已過，海里將軍方才發起了最後一次攻城，可是攻破了雲州城？」

「回大元帥，雲州城城牆高大堅固，守備力量充足，末將慚愧，未能攻破雲州城！」

耶律海里起身，朝著有耶律堯光恭敬行禮，按照之前同耶律蘇和耶律頗德商量好的內容回話。

待耶律海里話落，耶律蘇與耶律頗德兩人一同起身，朝著耶律堯光恭敬行禮，齊聲道：「末將慚愧，未能攻破雲州城，有負大元帥所託！」

「呵呵！你們那雲梯都沒碰到城牆就撤軍的攻城要是能攻破雲州城，那就有鬼了！」

左側席位上的耶律老古冷笑譏諷道。

「耶律老古將軍有所不知，那是我等的疲敵之策，只是未曾想到雲州城的守軍如此之多，我等方才未能建功！」

耶律蘇看向耶律老古，義正言辭道。

「巧言吝嗇，我看你們就是不想······」

耶律老古想反駁，耶律蘇卻是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朝著耶律堯光恭敬一禮：「還請大元帥明鑒！」

「你······」

耶律老古怒目圓睜，就要拍案而起，卻是被身旁的蕭痕篤給按住了，指了指耶律堯光那邊做出的稍安勿躁手勢，耶律老古看到之後這才老實的坐了下來。

不過，心中的怒氣明顯未曾停歇，臉上怒容猶在。

對面的耶律海里笑著用眼神挑釁，更是讓他的怒氣值噌噌噌的上漲，面色肉眼可見的漲紅。

若是沒有看到耶律堯光方才手勢，以他的脾氣，此刻只怕已經騎在耶律海里的臉上去了。

耶律堯光並沒有被耶律蘇的狡辯干擾，嘴角的笑意不變，緩緩開口。

「三位將軍的攻城策略本帥並不關心，只是三位將軍終究是沒有攻下雲州城，白白浪費了我軍五天時間，總歸是要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