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上億銀幣的交易數額已經突破了很多勢力的財富天花板,到最後，參與競爭的都是星際當中的頂尖勢力。

然而即便是這些勢力,想要動用上億銀幣的資金也不容易。

今年的拍賣之夜，遠比往屆更加激勵。

尤其是最後的三十門末日武器，末日武器是超級旗艦上安裝的特殊武器,星爆旗艦是移動的死亡武器，而體型更加龐大,更像是戰爭堡壘的超級旗艦則行動更加緩慢。

末日武器,就是這種緩慢而遲鈍的龐然大物上的獠牙利爪。

其中，以賽提克族的末日大炮最為強大，但這種武器的產量極低，即便是幾十年來，也很少有三十門一同出現的交易單子。

最後，以兩億一千萬銀幣的價格成交。

這就是戰爭成本，燒錢的程度遠遠超出一般家族能夠承受的底線。

一艘超級旗艦的主體成本是一億銀幣,然而想要繼續強化它,保證它的戰鬥力和運轉,則需要更多的錢。

拍賣會結束之後，姜月皎也按照之前的交易約定,將拍賣下來的東西交易給了克明。

算上神隕模型的拍賣,她還賺了不少。

原本克黎對她的態度還很囂張，但是這批貨物運回克家之後,也不知道那邊下了什麼命令。克黎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姜月皎面前,就連克之餘上課的時候,對待她的態度也沒有之前那麼針對。

但這並不代表克家就對她化敵為友。

姜月皎也不傻，知道克家是吃了虧，眼下不想挑起事端，再把克家放在風口浪尖上，至於會不會秋後算賬，那就不一定了。

不過她更在意的是凌燃的身體情況。

好在隨著長庚的好轉，他的精神紊亂再也沒有發生過，似乎往日那個地獄一般的世界，真的開始慢慢恢復生機。

大氣漸漸變薄，不再充斥著死亡的硫酸和二氧化碳，氧氣含量也越來越高。

以往渾身被濃厚大氣包裹的巨大星球也漸漸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大氣層正在變薄當中，長庚上無時無刻不在下著大雨，溫度雖然還是很高，但已經沒有當初那種落雨成霧的高溫。

代表著生命的水沖刷著大地的每一個角落，有了水的滋潤，板塊不再像當初那樣乾裂暴躁，火山也沉寂下來。

瓢潑大雨沒有盡頭，任由天際的恆星起落，雨勢也沒有絲毫減緩。

但有了之前疏通河海的措施和設備，先前的大洪水沒有繼續出現，水從高處往地處流淌，匯聚於星球的低矮之處，形成一片片廣闊而美麗的大海。

嘩啦啦啦——

長庚上在下雨，帝國學院城也在。

最近的人造雨越來越多，大片的雲霧籠罩在太空城天上，為了減緩積雲數量，每天都在進行人造雨。

從下雪的冬日到大雨淅瀝的夏日，彷彿只是過了幾個星期。

然而在這裡，原本就沒有什麼純粹的四季的說法。

雨聲很大，軍戰的戰鬥場依然有不少星人穿著機甲在進行戰鬥訓練。

「老大，您休息一會吧……」自從拍賣會輸給駱安卿之後，程令燭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回到學院之後，天天找人打架。

凌燃他不找，從大一達到大二。

見到他的人都繞著走。

如果火焰一般的紅色機甲擊飛又一個黑色機甲之後，站在雨幕里，十幾門強大火力的武器剛剛熄滅火焰。

「不打了！老大，求放過，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一套機甲要保養，你再打下去我就連野營都參加不了了。」黑色機甲搖擺著站起來，飛快發送消息之後，就收起了機甲，顧不上大雨，直接往訓練場外面沖。

以往的小魔王也只是點到為止，現在估計是面臨突破，再加上心情不好，下起手來是毫不忌諱。

而且也不進模擬房間，非要來戰鬥場實戰。

雖然程令燭會賠償他們的機甲損耗，但是耐不住自己身嬌體弱，計算力每次都差點被打成精神震蕩。

程令燭不找凌燃，也是知道這人沒有機甲，他送的那些機甲凌燃還看不上，只好到機甲場門口晃悠起來，抓著一個從機甲庫里出來的人就拖去訓練場。

跑了一個，小魔王也不生氣，紅色機甲收斂起駭人的炮口，降低了周身能量，又去機甲場門口抓人。

正巧碰到凌燃提前兌換出了之前找到的那副機甲。

雖然軍事模擬系統上的東西都是在畢業之後才會開啟兌換功能，但也有例外，像是個人機甲這類武器，不在戰艦類的兌換規則當中，很多學生會想要提前實戰使用。

凌燃修復機甲主體之後，便直接申請了現實兌換。

拿到機甲的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千年前。

機甲經過輕微的改造，然而原始的核心依然被他保留，漆黑的機體看上去有些老舊，肩膀上並不像大多數機甲一樣放置著武器，而是族徽。

暗夜的關節處極其靈活，明明是一架渾身漆黑的機甲，然而卻給人一種銀光流轉的感覺。

機甲的內核和武器早已經被他更新換代，但是外殼上沒有多做改動，上面清晰地刻著的無數傷痕，

凌燃是擁有自己的星人機甲的，但他用的更多的是這一架暗夜。

暗夜雖然是外用機甲，但是只要和星人進行精神計算鏈接，也可以當做星人機甲一樣使用，隨時可以收入自己的共生星球當中存放。

他的母親是舊人，父親是星人，雖然母親沒有星球改造系統，卻並沒有做一個普通人，而是在暗夜的幫助下，和父親一起並肩作戰。

凌家之所以能在風暴當中獨當一面，並在人蟲戰爭中擊敗無數蟲族，也是因為凌家的人，無論男女，皆上戰場，無畏無懼。

凌燃穿上暗夜，久久站在機甲庫之中沒有動靜。

好像一架沒有生命的機甲，沉寂在被人遺忘的長河當中。

直到外面的雨勢又大了一倍，凌燃才動了起來。

他抬手，取下了肩膀上達克立斯族的族徽。

……

程令燭剛看見一個破破爛爛的機甲從機甲庫里出來的時候還在想，他們軍戰這麼窮了嗎？

這小子這是那個年代的古董，走幾步不會散架嗎？

肩膀上還光禿禿的，啥也沒有。

你好歹安裝個電子炮什麼的吧。

算了，看這個機甲的質感，都可以送去博覽會當古董賣了。估計主人也沒有什麼錢。原本不想欺負他，但程令燭左看右看，又把計算力探知出去，方圓幾百米別說機甲了，連個鬼影都沒有。

他還不知道「小魔王在機甲場門口找人打架」這個消息，早就在論壇上傳開了，軍戰的學生口耳相傳，消息比今天的路段情況還要傳播的快。

原本打算來兌換機甲，修正機甲的星人舊人，全都把時間往後推。

他能在這裡抓得到的人，也就是凌燃一個。

暗紅機甲猶豫片刻，放跑了眼前這一個，今天恐怕就抓不到人了，他還沒打夠呢。

計算力的數值已經到了等級的最高點，卻遲遲無法進入下一個等級，讓他很煩躁。

一定是因為來這裡之後，很少找人打架，所以等級提升才這麼慢。

於是程令燭關閉了武器系統，也不敢發消息，怕對方一看見自己的名字就開加速跑了，直接上前將人堵在門口。

「我也不開武器，就和你比搏鬥。」程令燭眼看對方無路可跑，這才擺出戰鬥姿勢。

深黑機甲沒有多說話，微微一動，原本看上去還老舊破爛，然而行動起來卻迅疾如風。

……

十分鐘后。

深紅機甲從地上爬起來，打開了武器系統：「別，別說我欺負你，咱們再來！」

五分鐘后。

程令燭穩住身形再次爬起，眼神瘋狂：「再來！」

——「聽說了嗎，小魔王在機甲場門口，主體防禦層都快被砸破了。」

——「我他嗎也想過去看啊！神仙打架過去人影都還沒看清，就被兩個人的計算力擊飛出來了，機甲腿還斷了一隻！」

軍戰的消息群里一晚上，就沒有安生過……

兩個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快天亮了，雨勢變小了一些，但還未停。

程令燭累癱了倒在床上，眼前一片發黑，然而計算力的運轉卻格外迅速。

「哈哈哈哈哈哈——！！」

凌燃挽著袖子，進門就看見先進去的人躺在床上狂笑。

可能是個傻子吧。

淡漠的眼光彷彿在這樣說。

程令燭已經沒力氣坐起來，然而不妨礙他說話：「太強了，說實話，要一開始知道是你，我可能就沒膽子上了。打了一晚上真是渾身舒暢。」

凌燃的衣服也被雨水淋濕，收起機甲之後，兩個人都沒帶傘。

「哎，不過你的那個機甲是怎麼回事啊，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居然格外結實，我一個小火箭都轟不開？」

「你是不是沒錢？看在你陪我打架的份上，我給你換個好點的新型機甲——」

砰——

凌燃沒說話，直接關上了浴室的門，將程令燭的話阻隔在外面。

他脫下外衣，金色的捲髮被淋濕后柔順地貼在蒼白的臉側，狹長的眼睛盯著鏡子里的人。

水滴從頭髮上滑過他鎖骨端上的雙眼風暴。

打開熱水，浴室里升騰起熱氣。

他一閉眼，好像就能看見暗夜在星空中戰鬥的畫面，遠處是瑰色的星雲，巨大的星球靜默地漂浮在黑暗之中。

在這裡，完全聽不見外面的雨聲。

那些記憶斷斷續續，夾雜著更多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畫面。

他越來越分不清自己是誰。

在那些虛幻的畫面中，他穿著厚重的黑袍，將臉龐隱沒在兜帽之下，街上也在下雨，雨水落在地上，聲音清晰。

街上也有人。

然而卻沒有一家商鋪在正常的營業。

頭頂上的透明保護罩在過濾雨水，發出幽藍色的光芒，比以往更甚。

他的手裡握著一隻冰冷的營養劑，穿過廢棄的城市街道，繞過彎彎曲曲的巷口，到了一棟小屋門前。

小屋歪歪斜斜地建立在一片廢墟上，旁邊就靠著生長著雜草的高樓大廈，彷彿一棟違章建築。

然而它看上去卻顯得那麼重要，可笑又可愛，他身上的黑袍還在滴水，即便是踏上了木屋的門前，卻依然沉默著後退幾步。

他一退，又把整個人落在了雨幕中。

他身上還有雨水，腳上沾染著污泥，彷彿在上前一步，都會把這裡弄髒。

這個時候，應該是她回來的時候。

他捏緊了手中的營養劑，骨節分明的手指過於蒼白，手腕處的青筋清晰可見。

心臟一點點在跳動。

親手把這個東西給她，和她說話，要……這樣做嗎？

如果什麼都不做，就可以和以往一樣，能夠繼續看見她，繼續和她若無其事地「相處」。

她送葯的時候慢慢看過來的眼神，她路過街巷時看過來的目光，還有她在高台上坐著，紅彤彤的臉帶著笑的模樣。

這些東西，都是他已經可以擁有的。

雨還在下。

他斜坐在旁邊樓上的欄杆外，這裡的房間沒有多少人住，屋子裡都是灰塵，陽台也很久沒有人打開。

只有陽台上的花草已經超出了原本花盆所在的區域，生長的茂密。

天色越來越暗，而木屋門前的人卻遲遲沒有回來。

他的目光一點點沉下去。

最後，他終於起身，將外袍搭在欄杆上，用精神力護住全身。

小屋的防護是在算不上嚴密，又或者她就是這麼相信這裡的人，他很輕而易舉就進入了木屋。

這也是他第一次進來。

屋子裡的擺設很普通，甚至有些簡陋。

然而裡面的物件卻顯得可愛而溫馨，即便是破破爛爛的玩偶，也被清洗乾淨之後放在床頭上，漆黑的眼珠盯著他這個不速之客。

鞋子留在外面，他小心翼翼地進入這個地方，沒有留下一點髒亂的痕迹。

這是她生活的地方。

他想象著少女坐在桌前，點著燈到深夜，有時候會直接趴在桌上睡著，就連窗戶也忘記關上。

他從高樓上跳下來，輕輕關上那扇破舊的木窗。

也隔開他們之間，屋內窗外，成兩個世界。

門外有人呼喊的聲音，他像是猛然驚醒一般，將手裡的營養液放在桌上，隨後便翻了出去。

是一個過路的醉漢。

他眼眸一沉，卻又覺得自己被驚嚇到的樣子有些好笑。

明明最恐怖的蟲子，也不會讓他這樣心緒不寧。

重新穿上那件黑袍，散去精神力的控制，任由雨水再次拍打在身上。

心裡有一種糾纏的感覺，說不清是後悔、失望，還是害怕，又或者有幾分輕鬆。

輕鬆不用面對她，不用去知道她對自己的看法，不會有超出他想象中的事情發生。

卻又覺得失落。

已經過了往常她回來的時間，他裹緊了黑袍，在漸漸變弱的雨幕中慢慢潛行。

街上的人沒有誰是愁眉苦臉的，已經習慣了末世生存的他們知道，現在的日子比起往前那種朝不保夕的恐怖黑暗時期已經好了很多。

至少現在能有一個安全的基地，不會隨時餓死，又或者被怪物吃掉。

久違的珍貴的經過過濾的乾淨的雨引來了倖存者們的歡呼，他們拿著器具在街上來來往往。

街旁的商鋪已經被砸爛了很多地方，甚至還有藤蔓和不知名的植物在裡面生長，他慢慢走在街上，驟然又變大的雨勢引來了路人的一陣陣驚叫。

旁邊的一間商鋪的門口被一個倒塌的柜子堵住了出口，裡面還有許多藤蔓綠葉生長的痕迹，在這樣的世界里，植物活得遠遠比脆弱的人類更加欣欣向榮。

他站在屋檐下，只是靜默地看著這一片雨。

因為下雨，她不會攀上高處。

他的心裡只有那個模糊的影子，然而他卻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是在熱鬧的酒館休息，還是和那個人在一起？

指尖被捏得發白，他卻毫無知覺。

在巷口看見，她和那個人站在廣告牌後面的畫面，像是一根刺一樣扎在他心臟深處。

雨聲淅瀝，街上熱鬧。

他緊抿的唇微微鬆開，後退半步，靠在冰冷的玻璃牆上。

背後是生機勃勃的植物，根本看不清商鋪裡面的情形。

只要她能夠好好地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他閉上眼。

在屋檐下站了許久，才沉默地抬腳離開。

而背後商鋪里輕微的動靜，也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

嘩啦啦啦——

雨聲和浴室里的水聲混雜在一起。

凌燃猛然睜開眼，暗金的眼眸在霧氣瀰漫的房間里也染上了水色。

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些記憶真實地可怕。

彷彿就是昨日才發生的事情。

他靠在牆壁上，任憑滾燙的水流過胸膛。

「好了沒有啊啊啊啊啊——」即便是隔音效果好的浴室，也禁不過程令燭附加了計算力的聲音的穿透性。

凌燃擦著頭髮走了出來，恢復了體力的程令燭便一頭沖了進去。

凌燃坐在床上，通訊手環忽然亮起。

上面顯示貨單已到。

他點開信息，是姜月皎之前說幫她測試性能的機甲零件。

清單載入完畢，凌燃看著上麵價值不菲的各類機甲尖端零件，陷入沉默。

性能優秀，數據和效果都是頂端，而且從武器到電子系統，都是最新最強的配置，甚至之前在拍賣會上見到的那些都沒有這清單上面寫的那麼厲害。

這些東西，都是賽提克族最新的技術，甚至遠超於賽提克族在市面上公開流通的很多零件的效果和性能。

是他太久沒有和這個世界接軌，所以不知道連這種等級的機甲零件，也是可以買多了的送人幫忙測試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