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辰時三刻，齊淵學堂的小學子們全數到齊，這是自學堂建成以來從未有過的奇迹。

以前，夫子每天都會收到一沓請假條。

這個學生那疼，那個學生那疼，後來沒的疼的，有請假說陰天上課影響心情容易得抑鬱症。

夫子氣得鬍子翹老高，凡是再有請病假的，讓家長拿靈氣簽字。

學生們沒有那麼深厚的靈力，造不了假了，只好來了學堂之後再犯病。

哎呦這個肚子疼，跑出去了。

哎呦那個胃疼，跑出去了。

哎呦那個腎疼，跑出去了。

甚至還有捂著心口嚷肝疼的，也跟著跑出去了。

一堂課，夫子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而像這種不但全數到齊，且穿戴整齊容光煥發的時刻更是沒有過。

鎮長從窗戶口偷偷看了看，各個穿著乾淨精神，跟過年似的。

不，他形容錯了，水風夫子不知打哪定製了統一的青紗墨底長衫，學生們穿了往課堂上一坐，有點修仙門派的感覺，嗯，不錯。

要知道以前這群熊孩子踢里踏拉，衣服穿得鬆鬆垮垮，臟不溜秋，活像是從雞窩裡睡過又往泥堂里打了個滾。

學生們現在的精神面貌是他做夢都不敢奢望的。

但願水風夫子能一直穩控局勢，將這種脫胎換骨洗心革面的精神一直延續下去。

講台上。水風手指一捻，每人桌上變出一朵晶瑩剔透的雪蓮花來。

「感謝小可愛們的支持，無一人請假遲到。這雪蓮花全當獎勵了，回家可以熬粥煮湯，泡水也可。清熱祛火，美容養顏。」

水風說著走到泠汐桌前，靜靜敲了敲桌子，「還可以祛除黑眼圈，尤其適合晚上熬了一整夜的學生。」壓低聲音再他耳邊說：「老這麼熬著，身子會出問題，保重啊。」

直起腰，微笑，「小可愛們保重身體哦。」

「謝謝夫子。」諸位捧著雪蓮齊齊感謝道。

唯有泠汐，咬著牙，一瓣一瓣又一瓣，將雪蓮花扯了個精光。

最憐惜花的彩菁瞅見了，大叫起來，「呀，泠汐怎麼能將如此珍貴的花扯掉呢？」

眾人全部望向他。

泠汐邪魅一笑，「身體太好，用不著。」

「哦？紅狐狸啊，莫要逞強。」水風眼神犀利，聲音卻如平常般溫柔，「你看看你眼下那一大片烏青，昨晚做什麼去了？身子透支了吧。」

夫子這麼一說，眾人對著他的面色評論紛紛。

泠汐一臉冰霜，「哼，身子好得不能再好了，不牢夫子費心惦記。」

「山月，聽說你跟九尾狐住得最近，一定十分了解他，你說說泠汐現如今的身子好么？」

山月禮貌地站起來，脆聲道：「不好，一點不好。尤其是昨晚，十分的不好。」

水風露出滿意一笑，隨手一捻又是一朵雪蓮花，賞給山月。

山月接過花，甜甜一笑，繼續道：「可是即使九哥哥身體不好，也能將我照顧的好好的呢，九哥哥無論身子好還是不好都棒棒噠。」

泠汐：「小月亮對九哥哥滿意么？」

「滿意，很滿意呢。」

泠汐嘴角一勾，挑釁十足。

贏了。

他的小月亮怎麼可以這般可愛呢。

可憐一群純潔的學子們聽不出話里的意味。

這是兩個成熟男人的較量。

—

接下來，是室外活動課。

學生們從未上過室內課，一個個都覺新鮮。

水風指揮大家排好隊，站在眾人前頭溫柔笑道：「我來給諸位小可愛介紹一位助教。」

食指一彎，吹個哨響，竹林鳥驚起，天邊陰雲涌。

一陣地震似得晃悠中，巨大陰影撲面而來，來者乃是個身材十分魁梧的……活殭屍。

那殭屍滿身煞氣，怒目圓睜青面獠牙，眉心燃著一團紅火，幾步就站在了水風旁邊。

學生們已經嚇呆了，紅錦兒兩腿發抖快要站不住了，刺蝟直接嚇哭。

水風笑眯眯道：「諸位小可愛莫怕，這便是夫子的助教，以後同夫子共同見證小可愛們的進步和成長。」

走過去扶正紅腹錦雞，又給刺蝟溫柔地擦了擦眼淚，水風穿梭於學生中間，繼續介紹，「助教的名字很好記，叫殭屍。小可愛們可以叫他僵老屍。」

「僵老屍呢看著凶，實則不凶。別看僵老屍長得粗糙，但學富五車，曾做過八百里殭屍領的軍師。如此有才華的老屍，自然能教導你們，如何快速而正確的背過那些最令你們頭疼的心法文章。以後啊那些要求你們背誦的文章啊心法啊都找僵老屍背就好。」

熊大志那麼大塊頭，聳拉下嘴唇，「夫子，背給你不好么，我我我看見僵僵僵老屍那張臉，背過的也嚇光了。」

「是呀是呀。」諸位學子紛紛附議。

水風飄到熊大志身前，拍拍他厚實的肩，「振作點，你是頭熊。」

棕熊：「……可是，他能舉起一頭熊。」

水風站在學生中背著手耐心解釋，「關於暴力這一方面，請諸位放心，為師呢生平最恨暴力了。僵老屍不會碰你們一根手指頭的。他只負責檢查小可愛們有沒有背好文章，就算你們背不好，背不過也不會懲罰你們。」

「為師畢竟擔心僵老屍下手沒輕重，萬一傷了小可愛們，我可是要心疼咯。但背不過自然要罰的，就由我親自來罰好了。」

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水風溫柔，不會下狠手，就算被他親手打一下，都覺得好甜蜜。

水風衣袂飄飄重新走回僵老屍身邊，「我已將懲罰條款貼到學堂的門板上，大家認真了解一下，千萬不要被罰到。今天看在小可愛們表現完好的份上，便不開課了，你們回家做好準備。明天正式授課。最後……」

水風瞅向紋絲不動的大塊頭，「希望諸位學子像配合我一樣配合僵老屍，畢竟人家不會開口講話。來，僵老屍笑一個，給大家展示一下你與眾不同的另一面。」

於是，僵老屍咧嘴一笑。老樹皮似得皮肉寸寸皴裂，眼珠子咕嚕嚕掉了，參差不齊的大尖牙全露出來，舌頭耷搭到地上，腥臭一坨紅肉，十分辣眼睛。

學子們哪受過這種刺激。

想青丘與世無爭，一向太平，無魑魅魍魎，更不見鬼魂幽靈，堪稱世外桃源。

平日打架鬥毆的妖精都極少，何曾見過殭屍，還是形貌如此猙獰的殭屍。

女學生紛紛捂住眼，男學生紛紛抱住頭。

僵老屍那一笑，當真天地變色日月無光威力十足，成就諸位學生終生揮之不去的陰影。

水風剛說完下課。學生們紛紛逃命似地跑去學堂。

可學堂門口貼著更為可怕的《齊淵學堂懲罰條款》。

門上還蹲著一頭胖乎乎的三頭鳥，腳上綁著個布條：會看病的小神鳥，請不要叫我小三或小鳥，不雅，謝謝。

以下是懲罰條款。

一：不可遲到。凡遲到者需和僵老屍面對面玩個遊戲。名字叫「誰先眨眼睛」，想必大家都玩過，不多介紹了。

二：凡是請假者，需家長用靈力簽名。若是病假，夫子會讓三足鳥銜著果子前去探慰。當然若發現裝病者，會被僵老屍親自請回來。

（友情提示：僵老屍鼻子很靈哦，無論躲到哪，只要還出氣，掘地三尺也會挖出來，屆時請自行選擇一個喜歡的姿勢，由僵老屍扛回來。）

三：每日要求背誦的文章若背不過，可寬限到第二日，第三日。由僵老屍統計人名單。

若第二日仍背不過，請同僵老屍一起用餐。

若第三日仍背不過，請同僵老屍一起就寢。

（友情提示：僵老屍睡覺不老實，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請提前帶好帕子，做好心理準備。）

第四：沒有了。暫時只想到這些哦，請諸位學子積極補充完善，愛你們的水風夫子。

學堂門□□發出一陣陣慘絕人寰的叫喊聲。

聲聲斷了他們後路啊，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水風夫子才是所有夫子中最狠的一個啊，前頭八個加起來也抵不過他一根小指頭啊！

諸位捶胸頓足，後知後覺。

竹林前頭的空地上，所有人都散去了，水風走了，僵老屍叼個大水煙，泡溫泉去了。

唯有山月站在原地不動。

泠汐走過去，「小月亮在想什麼，如此專註。」

山月哇得一聲哭出來，「九哥哥，我我我尿褲子了。」

泠汐：「……」都是那個愛玩攻心計的騷包召了個怪物嚇的。

他解下外衫給對方披上，打橫抱起，「乖，不怕，那殭屍要欺負你，我給你揍他。」

「可是九哥哥打得過僵老屍么？」山月很是擔心。

「為了保護我的小月亮，九哥哥無所不能。」

山月心裡頭一暖，「不要受傷哦。」

泠汐偏頭沖她溫柔一笑，「不會。九哥哥送你回去，再給你買套新衣裳。」

吸吸鼻涕泡，「我還要一雙新鞋子。」

「好。」

「我還要一個新肚兜」

「……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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