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才做難解的選擇題

小孩子才做難解的選擇題

「……老師躲在這裡做什麼呀?」

松陽肩膀微微一僵。

趴在欄杆上面的孩子是道館里最活潑的小姑娘阿源,大概是趁周末想過來找某個小鬼聯絡感情,這會兒她正瞪著大眼睛,望著松陽縮在院子里那顆剛過花期的櫻花樹後面躲躲藏藏的樣子,一臉純良的好奇。

松陽用手指抵在唇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轉頭瞄了瞄屋子裡的情況,輕聲對阿源解釋。

「老師正在和朧師兄捉迷藏喔,要是被發現就糟糕啦。」

阿源捂著嘴連連點頭,一面熱心地幫松陽把後院那扇方便孩子們溜進來的小木門拉開。

松陽來不及阻止她,只能無能為力地捂住臉,聽著木門發出吱嘎聲響想,這下麻煩了。

阿源拽著木門的手一頓,眼神驚恐。

——松下道館最嚴厲且最不苟言笑的大師兄朧此刻就站在她老師身後,無奈地注視著她老師佯裝從容轉過身的樣子。

「老師在這裡做什麼呢?」

松陽頂著她家大弟子幽深的注目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輕聲道。

「咳咳……剛起床,想在院子里隨便走走,吹吹初夏的風什麼的。」

「是這樣嗎?」

灰發男人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被阿源拉開一半的後院門,又回憶起卧室里被團成睡覺造型的空被褥,沉聲問道。

「老師沒有想要丟下我一個人出門吧?」

「怎麼會呢……」

松陽唇邊的笑容還努力維持著淡然,試圖打消面前的男人眼神里懷疑的成分。

——自從結束在晉助艦船上的修養,從異星返回道館之後,她家大弟子便進入了高級戒嚴的狀態。

他往整間房子里的榻榻米地板上鋪滿一層又一層厚實的毛絨地毯,又仔仔細細地把所有四四方方傢具的邊角全都用泡沫給纏起來,連書房裡的木質書櫃都被他用軟膠細密地包裹了一層,一副要把屋子裡所有尖銳的部分都消滅掉的架勢。

過去道館的孩子們一頭朝她懷裡扎進來求摸頭的情形也不復存在,往往孩子們人還沒靠過來,全都被朧冷著一張臉提起衣領放到距離她一米開外的位置。

偶爾她想拿木刀給孩子們做個示範,手臂還沒揮兩下,朧就循著動靜過來,極為耐心且溫和地請求松陽把木刀遞給他。

即便她言詞委婉地想和朧打商量。「不動一下的話感覺身體都要退化掉了呢。」

她家大弟子聞言面上立即流露出受傷的神情,只訥訥地喚了聲「老師」,就用那雙幽深的灰色眼睛望著她,望得她止不住的心軟,只得任憑他把木刀收走。

不僅如此,屋子裡的家務雜活事無巨細朧也全都親力親為一個人包攬下來,先前她還能進廚房泡泡茶洗洗茶具,這會兒廚房裡也沒她用武之地了,她家大弟子就差沒讓她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這種身為老師,卻快要被弟子寵過頭的錯覺讓松陽也覺得難為情,背地裡忍不住會抱著某個刻意把自己扮成小鬼的前任大魔王悄悄嘀咕兩句。

松陽這具身體被剝離龍脈的影響之後,與虛的腦內聯繫自然也被切斷,但維持幼童形態的虛打定主意不開口講話,不論是被小姑娘阿源嘰嘰喳喳地纏著也好,還是被活潑好動的夜兔小鬼百般逗弄也好,都毫無所動,只有看見她在朧面前敗下陣來時,會嫌棄地拿眼白嘲諷她。

松陽能夠泄憤似的把虛短短的淺毛揉亂,但卻拿朧完全沒有辦法。

近來連她一時興起外出散步時朧也是走到哪跟到哪,曾經還帶著距離感的跟隨就快發展到貼身看護的地步,她家大弟子盡職盡責的時時刻刻盯著她,唯恐她磕碰到什麼地方弄傷自己。

……真不曉得朧到底是怎麼理解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啦。

對於松陽而言,從不死不傷的龍脈體變成普通的身體並沒有實質上的差異,但朧著實緊張過頭,總覺得街道上充滿未知的危險,說什麼都不肯放她隨便出門。

松陽明白自家大弟子是出於擔憂,也了解他敏感的性格,只能乖乖地在朧的照顧下當起家裡蹲。

歌舞伎町逐漸步入濕熱的夏季,整天待在室內悶得她渾身難受,想著在溫度還清涼的早晨偷偷出門轉悠一圈,結果還沒出院子就被她家大弟子逮了個正著。

害她被抓包的小姑娘阿源貓著腰從木門縫隙里鑽進來,歉意地朝自家老師撇撇嘴做了個要哭不哭的表情,又笑嘻嘻地奔進屋子裡找對她愛答不理的玩伴去了。

長發的師長默默嘆氣,笑容亦是無可奈何。

「絕對沒有想偷溜的念頭喔。」

朧打量她那身略顯單薄的素白羽織,心知對方多半是想避開自己的注意力偷跑去街上閑逛,微微蹙起眉頭。

……明明已經是會著涼生病受傷的體質了,老師怎麼還是不懂得愛惜自己呢。

他目光移到自家老師略帶幾分薄紅的面容上,不由地被那雙淡綠瞳眸里亮晶晶的光燙得心口發熱,條件反射地移開眼睛,把視線停留在她那頭梳理亂糟糟的長發上,又被她腦門上翹來翹去的呆毛勾得手心發癢。

男人耳尖一紅。

……想揉。

老師說謊的樣子好可愛……

庭院里飄忽忽的風打著旋把面前的人淺色長髮捲起一縷,輕盈地來回飄蕩著,發尾好似有意無意地朝他這邊游過來,似有若無地掠過他胸口。

他嘴裡的話倏地卡了殼。

「……朧?怎麼啦?」

松陽正奇怪自家大弟子為何只顧獃獃地看著她卻不開口,試探性地在他眼前搖晃手掌。

對方像是猛然回過神,灰色的瞳眸里光芒飛快地閃爍。他那張一絲不苟的臉上隱約泛起不易察覺的微紅,撞進松陽眼裡委實讓她有些驚訝。

還是頭一次見到變成大人的朧臉紅的模樣呢……

「……」

灰發男人嘴唇翕動一下,又繃緊了唇角。

「朧?」

……臉好像比之前更紅了一些?眼下的氣溫有熱到這種程度嗎?

等了半晌也沒見他開口,松陽一頭霧水地望著他,思索片刻后伸手將他僵硬地垂在身側的手臂牽起來,把人拉進屋子裡,又打開頭頂上的空調,想著給自家臉頰越來越滾燙的大弟子降降溫。

被吵吵鬧鬧的小姑娘阿源纏著的虛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朝那邊氣氛古怪的兩個人瞟了瞟,嘴角禁不住抽搐,這個細微的動作被眼尖的小姑娘捕捉到,她興高采烈地拍起手。

「哇嗚!陽子(松陽為了上戶籍給虛起的名字)終於理我啦!」

松陽笑著揉揉兩隻小鬼的頭髮,轉頭見朧還佇立在原地發怔,她眼睛一轉,故作要往門外面邁步子。這下子朧立即有了動靜,他快步走過來把人攔住,又推著松陽去卧室叫她再多睡一會兒。

初夏的氣候透著黏糊糊的濕熱,空氣也悶悶的叫人發懶。

松陽迷迷糊糊睡過最炎熱的午間,醒來時聽著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響發了會兒呆,她隨手把貼在後背上睡得亂糟糟的長發挽起來,慢悠悠地踱進內室,就見上午還空蕩的房間里多了些熟悉的面孔。

某個懶懶散散的銀髮男人正斜躺在地毯上,看起來也像是昏昏欲睡一般,手裡掛著本要掉不掉的jump。

——她家二弟子有一段日子沒能天天來道館露面了。畢竟大半年都不在歌舞伎町,萬事屋積累下來的委託足夠他不眠不休地工作好久,只不過銀時一貫愛偷懶,忙裡偷閒還是會跑來松陽這邊蹭空調吹。

夜兔家的兄妹倆和她家最小弟子信女正圍在一塊兒。

——因為第七師團的艦船暫時還停留於歌舞伎町河岸,小師團長神威也會常來造訪,他今日反常的沒去騷擾窩在地毯上發獃的虛,而是一本正經地坐在矮桌前,作為武器的傘也滿不在乎地扔在腳邊。

假日也穿著制服的信女坐他對面,時常來抓銀時回去上班的神樂坐在另一側,三個人圍著矮桌陷入某種奇妙的劍拔弩張氣氛,甚至於沒注意到她出現。

松陽掃了圈房間內沒見到朧,心想他或許有事要忙,便躡手躡腳地摸進廚房,從冰箱里翻出一根紅豆棒冰打算拿去逗弄銀時,剛走出廚房就聽見神樂叫嚷著的大嗓門。

「我押銀醬!拿我今天的口糧醋昆布做賭注阿魯!」

夜兔小姑娘氣勢洶洶地把醋昆布拍在桌面上,眼神凌厲。她家笑眼彎彎的哥哥罕見地睜著湛藍的眼睛,從背後變戲法般拿出一大碗米飯,煞有介事地往桌上一摔。

「那麼我就押晉雄好啦~拿我今天的午飯做賭注~」

「……話說是高杉晉助吧。」

叼著甜甜圈的信女含糊不清地糾正名字,她遲疑地瞄著桌上的食物,表情有些肉痛,把嘴裡咬了一口的甜甜圈拽出來,依依不捨地擱在醋昆布上面。

「我押一個甜甜圈,賭朧師兄。」

「阿拉,真遺憾,看來沒有志同道合的隊友呢,晉雄明明是個挺專一的傢伙呢~」

「銀醬雖然邋遢了點,懶惰了點,廢柴了點,窮酸了點,但絕對是一心一意的好男人阿魯!」

「總之我還是覺得朧師兄比較靠譜。」

……現在的孩子們的話題還真難懂呢。

松陽隱約聽明白這三個孩子正在拿她長成大人的弟子們做對比,雖說不清楚前因後果,她也不願去打擾這三個孩子熱切的興緻,正想悄無聲息地走開,就被眼尖的神樂抓住冒了個頭的影子。

「哇嗚!松子美人出現了阿魯!」

三雙眼睛虎視眈眈地望過來,最興奮的神樂兩眼放光,就差沒一躍而起把松陽扯到他們身邊。

「松子美人快回答我作為結婚對象的話會選擇哪個傢伙阿魯!是事業無成超不可靠的天然捲毛還是又壞又心黑討人厭的紫毛矮子或者是看起來兇巴巴的面癱老男人阿魯!」

……所以說,這都是誰啊,是她家弟子嗎。

松陽被她一長串形容詞繞得頭暈,迷茫道。

「唔……為什麼是結婚對象呢?」

「因為這幫傢伙全都覬覦——」

信女眼疾手快撈起甜甜圈塞進神樂嘴裡,將她沒講完的話堵回去,隨後微不可見地鬆口氣。

……這種事還是讓當事人自己開口比較好啦。

頂著她家老師凝聚起疑惑神色的目光,信女掩飾性地清清嗓子,字斟句酌道。

「是這樣的,我們正在討論,從女性視角來看這三個男人誰更適合當作結婚對象,想說請老師也聊聊看法。」

「是說銀時,晉助,和朧?」

……女性視角?

松陽略微驚訝地瞥一眼笑容稍許僵硬的神威,誠摯道。

「雖然不太明白,但作為老師而言,我認為他們三個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另一半喔。」

自家的弟子們也到該成家的年紀啦。意識到這一點,松陽難得感到幾分惆悵,不過更多的還是欣慰。

……以後說不定會有軟軟甜甜的小孩子呢。

她眼神飄忽著,開始幻想小號版的弟子們。被甜甜圈咽到翻白眼的神樂費力地拍信女的肩膀,信女深深地吸口氣,艱難地將委婉的言語編織得更有暗示性一些。

「如果……要老師從這三個傢伙里選一個呢?」

松陽。「???」

……說起來,以自己的立場到底要選擇什麼啊?

越發不解的淡綠眼眸對上信女滿臉鼓勵的期待神情。

「一定得選一個嗎?」

她家老師眼裡的問號快要化成實體鑽出來了。信女心裡的歉疚油然而生,但話講到這個地步,也不可能半途而廢,只能硬著頭皮開口。

「是的呢……老師一定要選一個。」

某個假寐的銀髮男人肩膀一僵,手裡的jump撲通砸到地毯上,又被他慌忙撿起來,繼續偽裝成睡得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只有耳朵豎得老高。

剛打掃完屋子的灰發男人腳步一頓,默默隱藏進迴廊上的角落陰影里,豎起耳朵聆聽內室的動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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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總之,感情線啊,頭疼……

該選誰呢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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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魂]那一天的吉田松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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