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七劍

華山七劍

西夏國國土面積不大,勝在資源豐富,雖是北國,卻並不太荒涼,牧場肥沃,風景壯麗。

長長一條車隊,行走在戈壁灘中,沒精打採的風驚起零星駝鈴聲。

陸言曼有點後悔帶公主出來了。

如果只有虛竹,雕兄帶著一天不到就能飛過去。可是加上了公主就不行,系統老鷹載不動三個人。

更別提國王聽聞公主要前往中原散心,拗不過之下非要塞上數十位侍者,美名其曰服侍公主。護衛倒是一個都沒帶,有兩尊大神看著,公主絕無可能出事。

穿過國土邊境的戈壁,逐漸步入黃沙漫天。空氣變得愈發乾燥,綠色植被也逐漸少了,連風也變得燥熱起來。

陸言曼時不時抬頭看天佯裝看星象,其實是在對照腦子裡的地圖。

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來過這個地方,唔……石觀音?

挪了挪地圖,龜茲國就在這片沙漠中。

也不知道石觀音被自己擄走以後,她手下的妹子們怎麼樣了。

車隊逐漸向龜茲國方向前進,導航的侍從恭敬告訴公主前方有一小國,過幾日便可在此休息,順帶補充供給。

說起來這趟旅行雖然慢是慢了些,但一點都不沉悶。西夏國的侍女個個又漂亮又善解人意,能歌善舞,平常行路時說說話唱唱歌,愜意無比。

待入夜時,大伙兒停下休息,侍從們搭好營帳生火煮食,侍女們鋪開地毯服侍公主出來透氣。沙漠的天氣極端得很,白日燥熱,夜晚冷得刺骨,晝夜交替時要和緩些,沙地留著日落前的餘溫,風嗚嗚地刮過,揚起塵沙。

食物香味飄出來前,幾個人已換了衣裙在地毯上載歌載舞,一旁其他幾個侍女取出琵琶、長笛與她們伴奏。浩瀚星空無際,月光如銀,火光融融,女子立在舞毯中央且唱且跳,絲竹悅耳動聽,皆消逝在平緩的風中。

有時公主也會出來跳舞,她是專門跳給虛竹看的。輕紗覆面,長裙隨著輕巧動作跳躍旋轉,卷出一片柔軟漣漪。她望向虛竹的眼神專註又深情,彷彿眼中只裝得下他一人。

陸言曼以前看電視就喜歡看到那種善惡有報、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大團圓結局,每每看到虛竹和公主眉目傳情,都很為虛竹高興。

這些天下來陸言曼也和這群女孩們混熟了,雖然她氣勢兇惡了些,但皮相也是世間難尋的俊美男兒,脾氣溫和好說話,出手大方,武功高強。侍女們都忍不住向公主說好話,好讓自己去「服侍」陸言曼。

唯有她自己這個傻憨憨,看不出來每天晚上輪流跳舞的侍女們在一個勁兒沖她傳遞秋波。侍女們說要照顧她時,還覺得姑娘們都太辛苦,挨個拒絕了。公主問起她覺得哪個侍女跳舞最好時,陸言曼認真思考,回答道:「都很美,不分上下。」

為此,她遭到了好些侍女大大的白眼。

陸言曼不明所以:我又怎麼了嘛!

她既不能去打擾虛竹小兩口,侍女們也像是約好了似的和她耍小性子,時常沖她輕哼,事情照做可就是不理人。一時間陸言曼竟無人可說話,只能鬱悶地自言自語。

經過幾天辛苦趕路,眼前可見之處範圍內已經能看到一座城市的輪廓了。

他們不由得都激動起來。

儘管這次旅程有歌舞為伴並不枯燥,還是有許多不方便之處的。

比如侍女們就很迫切地想去洗個澡。

故地重遊,陸言曼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曾經在龜茲國的詭異偽裝,禁不住痛苦捂臉——我可以選擇刪除黑歷史嗎?

到了新地方,自然是要去拜見主人的,龜茲國再小,也是個國家。公主命車隊在距城門一公里處停下整頓打理后,派一侍從前去遞話。

陸言曼:「公主,不如我同他一道去吧。」順帶看看龜茲國國王。

公主也不阻攔對方,柔聲問了幾句后便不多說話,臨了再三叮囑侍從必得對陸言曼恭敬有禮。

虛竹有些不太明白,他一開始只以為公主是因為自己所以對陸言曼格外順從,儘管陸言曼在路途中頗為沉默,但只要他說什麼,公主從來不會反駁。

後來虛竹才隱約明白,公主似乎是在懼怕著陸言曼。

趁陸言曼進城了,虛竹輕輕攬住她,又叫出了愛稱:「夢姑。」

他說:「我怎麼感覺你對陸大哥有些畏懼?你不用這樣的,他雖然武功高強,但從不做壞事,他是個好人。」

他的夢姑眼睛依舊明亮,深情地摸著自己的夢郎的臉:「我並非是懼怕他,夢郎不必多慮。陸大哥曾經有恩與你們,我知道他是個好人,我不怕。」

她只是驚異,對方為何也會北冥神功這門功法,觀其舉止,修為已至大成。

陸言曼:系統出品,絕對精品。除了北冥神功,我還有小無相功、純陽無極功、天羅地網、吸星大法呢。

她不知道銀川公主腦補了一大堆什麼劇情,坦然自若地前去尋找皇宮了。

當年那身奇葩打扮,龜茲國國王應該印象深刻。

果然,國王還記得他,驚異道:「雷公子,怎麼您的眼睛……?」

陸言曼:……咳咳。

「別客套了,你應該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吧?」

江湖上早已傳遍了石觀音被陸言曼生擒的消息,距離這麼近的龜茲國怎麼可能不知道。

國王這才改口,恭敬稱她陸公子。

經過一系列無聊的外交手續后,銀川公主的長長車隊順利入城。

城外有清泉綠樹,城中房舍歸整,道路平坦。明明是沙漠中的地帶,卻開滿了花朵。身著輕紗和寶石的女子在宮中來來去去,環佩叮噹,蜜色肌膚顯得格外健康。

車隊在龜茲國休整,銀川公主和虛竹都住在宮中,陸言曼閑不住,自己在宮外尋個旅館住下。她已經很久沒有釣魚了,沿著路人指的方向就往湖邊去。

去的不巧,遠遠地就能看見湖中有幾個沐浴的身影,附近還有人放風,不叫男人過去。

就算陸言曼臉皮再厚,也是不好意思在人洗澡時釣魚的。她騎著馬往城外跑了一圈,這一回她可是長記性了,地圖上探尋到四下無人後,才掏出酒痛飲一頓。

清涼酒液平息住天氣帶來的燥熱,陸言曼既不想那麼快回城,一時又找不著事情做,沙漠太熱睡不著。她將酒壺收起后,翻身下馬,牽著這匹系統給予的千里寶馬一步一步往沙漠深處走。

天黑了再回去吧。

一人一馬往來處走,留下淺淺足印,而這些印記被風輕輕吹過,很快就消失不見。

日頭逐漸西沉,這回,周邊沒有漂亮的侍女殷切問候,沒有侍從溫順做活計,沒有虛竹和夢姑的眉目傳情,沒有帶著木柴噼啪聲的食物香氣……

什麼都沒有,只有她一個人。

陸言曼抿抿嘴,突地把酒壺一扔,起手舞劍。

遊戲系統自帶「舞劍」動作,無論角色用的是什麼兵器,只要點擊「舞劍」,手中就會自動冒出兩把長劍,身體自發動作。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雙劍微鳴,起承轉合間破風陣陣,時而疾如狂風驟雨,氣勢磅礴若驚雷,大開大合;時而徐徐緩之,劍身輕顫,似骨碌碌抖落的露珠。太陽正在落下,月牙早已藏在當空,顯露了身形。藍的太過徹底的天空逐漸暗下來,風兒吹得更急了,呼啦啦將長袖衣擺扯得颯颯作響,長發本扎得好好的,發尾也隨著動作噼啪擊打那無形卻有力的風。

那風變得更有力了,捲起無數細小的黃沙,彷彿它也變成了黃沙的顏色,啪嗒啪嗒打在人身上,又窸窸窣窣往下掉落。陸言曼只充耳不聞,一遍又一遍地舞動手中長劍,直至力竭,方才收手。

雙劍憑空消失。

她大張手臂,仰面倒下去,仰躺在仍舊滾燙的沙礫上,閉上了眼睛。

她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黃沙打著捲兒撲過去,慢慢地,男人軀體上也堆上了沙粒。遠處望去,蒼穹幕落下,只有嗚嗚狂嘯而過的風,和一匹安靜的馬。

……

「陸大哥還沒回來嗎?」虛竹頗為擔心。

若是在沙漠中迷失了路,縱使你武功再高也無濟於事。前些日子他們已經感知到了,白日酷熱,像把人往蒸籠里裝,夜裡又冷得刺骨,每一道風都是一把刀,往人骨頭裡刮。

龜茲國國王也急了。陸言曼解決了石觀音之禍,可以說曾替國家除了一大隱患。他是絕對不想陸言曼出事的。

「據城門守衛稟報說他是下午出的城門,往北邊去了。」國王說。

他身邊有一面覆白紗的美貌少女,眼眸明媚,面覆白紗,嬌笑聲婉轉如鶯啼。少女攙著國王手臂,不依不饒地晃著:「天這麼晚了,沙漠又這樣兇險,總該去找找吧。」

虛竹雙手合十,他一激動說話就容易磕巴:「還,還請王爺能夠多,多派些人手尋找。」

銀川公主說道:「妾侍從中有善於辨認方位者,只是對這片沙漠仍舊不熟悉,不知王爺麾下可有熟悉這片沙漠之人?」

國王:「倒還真有一個。」

他說道:「大約半年前,城中來了一個又聾又啞的盲人,這個盲人倒是有幾分奇特,在沙漠中能辯位,能找水源,還能叫所有的畜生都聽他的話。雖然是個聾子瞎子,可在這片黃沙上抵得上十個正常人。」

虛竹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說:「勞煩王爺了。」

這個又聾又啞又奇特的瞎子是大半年前過來的,他長得可怕,又不願意和人接觸,每日和駱駝睡在一起。

誰也不知道他的來歷,也沒有人想去了解他的來歷。

一行人出了城門,向北邊出發。今晚夜色尚可,斗大的星星照得大漠亮堂堂,呼嘯的風叫人把衣裳裹緊了不少。

名叫石駝的男人直著背,牽著駱駝一步一步向前走。他整個人也像一尊石頭打的駱駝沉默。

老天保佑,陸言曼沒有走太遠,也沒有亂跑拐彎。他們走了大半個時辰后,見到了安靜站在沙地旁的那匹汗血寶馬。

旁邊隱約躺著一個人,大風捲起那人袍角,那人一動不動。

虛竹心中猛地一震,他幾乎是連奔帶跑奔過去,還下意識用上了輕功。

「陸,陸大哥!」

下一秒他就愣了。

陸言曼睜著那雙紅得像火一樣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星空。

「陸大哥?你這是……」虛竹先是放下心來,又覺得不解。

陸言曼終於動了,眼珠轉了轉,坐起身看向來的十幾個人。

「勞煩你們了,我們回去吧。」

她忽然看到了人群中的石駝。

那人實在顯眼極了,鐵塔般高大的身軀,一身黑黝黝的肌膚,更可怖的是一張臉上皮膚沒有一處完好,皺皺巴巴,卻又不似自然衰老的褶皺。一雙眼睛灰濛濛的,分不清眼珠與眼白。

陸言曼突然起了好奇心,走過去問他:「你是什麼人?」

虛竹嘆口氣,替那人答道:「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也不能說話。他叫石駝,是國王讓他來替我們帶路的。」

石駝……石駝……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怎麼會這麼耳熟?

陸言曼盯著他,突然臉色變了。

她想起來了,原著里,石觀音把華山派的大弟子皇甫高抓去,廢了他的武功,晒傷了他的臉,曬瞎了他的眼睛,又用毒藥使他聾啞,再讓他進磨坊中代替驢子一刻不停地推了一整年的磨。

他竟然就是石駝?

石駝竟然就是他?!

陸言曼再沒心沒肺,也不由得對石駝的處境心生悲憫,悲憫過後,是濃濃的敬佩。

無論石觀音如何折磨他,要取走他的性命在石觀音眼裡簡直易如反掌,皇甫高亦能堅守至今。

她遲疑了一下,緩慢地伸出手。

石駝聽不見,看不見,說不出,但他有種奇特的直覺,彷彿能感知到周圍其他人要做什麼。陸言曼伸過手去,不肯與任何人接觸的石駝也就站在那兒,不避不退,讓對方抓住了自己的手掌。

陸言曼在他手心寫字:你是石駝,也是皇甫高,對嗎?

武俠小說里的聾啞人都是這麼溝通交流的,她把字寫得很慢,努力傳遞出善意的氣息。

石駝緩慢地點點頭。

他伸出手,同樣在對方手上慢慢寫字,一筆一劃,讓陸言曼仔細分辨:

大恩無以為報,請讓我跟著你。

一切盡在不言中。陸言曼反手握住對方粗糙黝黑的手掌,重重握下。

她想治好這個人——皇甫高,曾經的華山七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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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當初設定結尾就是有點be,但是真要往be方向走我竟然捨不得了。年齡大了果然會心軟嗎。

其實我一開始設定是沙雕歡脫向,後來發現我這人根本寫不了沙雕,設定對應結尾就註定不是大團圓,所以按照我的心意改動了。

陸言曼本身是個沒心沒肺的薄情人,她有正義感,但那是建立在自身「可以為之」基礎上的正義感,通俗來說,就是鍵盤俠的正義力量。傅紅雪讓她產生保護欲,花滿樓給予她溫柔,陸小鳳給了她友情,燕兒讓她感知到愛情,原隨雲讓她明白失去的痛苦和無法控制的野心有多麼可怕。

皇甫高,讓她明白什麼是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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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我也不想那麼狂霸酷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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