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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館的這場架打完,萬惜可算是神清氣爽。之後黃湘君一夥看見她就跟老鼠看見貓似地,瘸著腿,夾着尾巴跑。

可萬惜的歡喜之情沒能延續多長時間,晚自習前,當月月考各科試卷再度發下。

萬惜的成績還是一塌糊塗,對她而言又是一場精神酷|刑。

努力又看不見成果,萬惜沮喪極了,也沒心情刷題。寧恆叫她去吃晚飯,她也不想動,繼續癱在課桌上。

「減肥呢?」寧恆問。

「不,就想餓死自己。」萬惜有氣無力回應。

寧恆沒再說話,跟着原初樂出了教室。萬惜將頭埋在雙臂間,想睡也睡不着,就覺得腦子裏抽抽地疼,跟有刀片在切割似地。

沒多久,桌上忽然有人丟了兩樣東西過來。萬惜抬頭,發現是火腿芝士三明治以及牛奶。

寧恆重新返回了座位上,他的一雙長腿從不肯好好放着,牛仔褲包裹下,雙|腿線條修長而有力,總愛伸到中心線外,侵|占她的領地。

「快吃,吃完我給你講題。」

萬惜本想拒絕,但嘴上還沒來得及說不要,身|體就很誠實地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腹飢聲。

算了,餓死事大,萬惜打開了三明治透明玻璃紙,咬一口,看寧恆一眼。

嘴裏是濃郁的芝士味,眼裏是寧恆那明晰流暢的輪廓。

她含着食物,低聲道:「海鷗。」

叼着她這條小魚上天的海鷗。

寧恆慢悠悠睨去一眼:「你是在罵我?」

「沒有罵你,海鷗怎麼能叫罵人呢?」萬惜真誠應道:「昨天我在心裏腹誹你『鳥人』,那才叫罵人。」

寧恆靠在椅背上,整個人似乎更鬆散開來,舌尖抵了抵牙齒:「你是不是對我這個同桌有什麼誤解?比如說覺得我脾氣很好什麼的。」

畢竟也相處了這麼長時間,萬惜看得出寧恆雖然此時姿勢鬆弛懶散,但卻有若隱若現的危險性。

需要哄哄了。

萬惜忙道:「是啊,脾氣好,功課好,體育好,長得也好。所以我這個小人心生嫉妒,胡說八道,你別放心上。」

確實,寧恆除了腎不太好,整夜上廁所外,沒啥大毛病。

萬惜向來是個求生欲極強的人,私下總結出來,寧恆就是只小野貓,只要多順順毛,誇誇他,基本沒什麼大事。

她自己挑的火,總能在最後一秒給他安撫下來。

在講題機手下討生活也是真不容易。

寧恆喉間溢出句冷哼,也沒再說什麼。

萬惜覺得這事就算過了,開始專心吃三明治和牛奶,正吃到一半時,寧恆忽然發話。

「晚自習后我們跟二班有籃球比賽,要不要來看下?」

萬惜再次轉頭看向寧恆,寧恆拿着手機,也不知是在發信息還是打遊戲。顯得這邀請也是漫不經心,不咸不淡的感覺。

萬惜想了想,反正按照今天的狀態,鐵定是刷不進題的,還不如去看看換個腦子。

「行吧。」她說。

聞言,寧恆揉了揉嘴角,凈白手指在日光燈下顯得格外耀眼,因此萬惜也分不清他唇角是否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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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后,萬惜跟着寧恆去了學校後門的籃球場。

寧恆在圍欄鐵網邊指了個地給萬惜,將自己的書包遞給她。

「就在這看,別走遠了。」

萬惜隨意應了聲,眼神朝着場上那群穿着籃球服的人看去。

夜暮低垂,天際青黑,遠處的居民樓隱約只有輪廓,明明應該是冷寥的景象,但籃球場上這些少年散發出的活力卻是蓬勃而張揚。

天與地,分成了兩個世界。

萬惜首次在這個學校嗅到了自己熟悉的味道。

正看得入神,忽然一件棒球服外套罩在了萬惜頭臉上。視線被截斷,她頓時陷入黑暗中。鋪天蓋地,全是寧恆那特有的清爽薄荷香氣。

「別亂看。」他聲音和平時一樣,淡而平,沒什麼情緒。

等萬惜將棒球服外套從頭上扒拉下來時,寧恆已經走到籃球場中央了。

萬惜只能抱着他的棒球服,蹲在角落。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有點像夜市裏街邊干手機貼膜的。

過了會,還真有客人光顧。

是周瑤草,這樣冷的天氣里,她照舊是短裙加身,露出纖|細瑩|白的小腿,身材玲瓏,格外有料。

已經穿上秋褲的萬惜大叫服氣。

「你是寧恆帶來籃球場的第一個女生。」周瑤草用手肘捅捅萬惜,示意她看籃球場外站着的一群女生:「看見沒,那都是寧恆的粉絲,對你可是恨之入骨,怕不怕?」

萬惜順着周瑤草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那群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點綠幽幽的。

萬惜思索片刻,認真道:「雖然這麼說顯得非常不謙虛,但實不相瞞,她們那樣的,我可以一挑五。」

周瑤草看過萬惜一球擊倒黃湘君的全程,對她的戰鬥力毫不懷疑。

兩人聊了兩個G流量的天,注意力又回到了籃球場上。

此時場上正要進行跳球。

寧恆作為三班的代表,而二班則派出了一個身材壯|碩的男生做代表。

兩人其實差不多高度,但二班代表過於粗|壯,感覺有股濁氣。兩人站在一處,寧恆顯得格外乾淨,手臂小腿肌|理明晰,線條流暢。

「看見了嗎?那個大猩猩叫李沖,跟寧恆是死對頭。」周瑤草開始自顧自講解:「說白了,李沖就是看不得寧恆什麼都比他好,男人的嫉妒心也是很可怕的。」

裁判員在中間將籃球拋出,開始跳球,寧恆彈跳力極佳,躍入空中,一把將籃球搶到。戰幕拉開,二班兩名隊員快速上前將他圍住。寧恆仍舊是那副不慌不忙的調調,但動作敏捷,左躲右閃,竟很快衝破了兩名隊員的防守。那籃球像是有根無形的線連在了他手上,跟着他在場上穿梭。

李沖趕緊奔回了藍下,攔截著寧恆。他仗着身材高大,幾番打斷了寧恆的投籃。此時原初樂來到寧恆后側,寧恆換手運球,身體的每個姿勢都透露出想要傳球給原初樂的信息。李沖原本就提防著,此時寧恆忽然作出

向後傳遞的動作,李沖腦海中警鈴大作,忙轉身去防原初樂。但怎麼也沒料到,這竟只是個假動作。

待李沖分神的剎那,寧恆退回了三分線以外,隨即下蹲發力起跳,前臂與后臂成直角,果斷出手。籃球在空中滑過優美的弧線,準確落入了籃筐內。

當球重新落在地上的那刻,整個球場響起了尖叫聲。

就連身經百戰的周瑤草也忍不住咋舌:「寧恆今天,真的好|騷啊。」

萬惜發出了靈魂質問:「他哪天不|騷?」

周瑤草努力尋找著準確的描述:「今天特別|騷,騷|斷腿的騷。」

寧恆保持着這種狀態,騷|了半場。

中場休息時間,有女朋友的隊員接過女朋友遞來的礦泉水開始秀恩愛,沒女朋友的隊員便自己取了礦泉水,悲悲戚戚地喝着。

原初樂長得就是一副招|花|惹|草來者不拒的模樣,當即身邊圍了三名女生遞水,他一雙桃花眼笑得迷離,卻不着急接,只抬眸有意無意望向萬惜她們這個方向。

周瑤草似乎早有所準備,從包里掏出了兩瓶礦泉水,其中一瓶遞給了萬惜:「給寧恆拿去吧。」

萬惜正想說他太|騷,他不配,卻發現周瑤草拿着一瓶水朝着原初樂走去。

睹此情狀,原初樂那雙桃花眼,笑意更濃。

但周瑤草卻在靠近后,將水遞給了旁邊的13號隊員,13號隊員受寵若驚,忙接過。

原初樂笑意不減,轉頭便接了旁邊女生的礦泉水。

原初樂和周瑤草至始至終都是微笑着,一個笑得嬌|媚,一個笑得多|情,只是感覺那笑里總有些刀光劍影。

你們這一屆學霸,武戲不怎麼樣,文戲倒是賊多。

萬惜正感嘆著,忽然察覺有道目光正攫著自己。

定睛望去,她看見了寧恆。

寧恆騷|歸|騷,但整個人身上散發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冷氣質。根據剛跟周瑤草聊過的兩個G流量天裏,萬惜得知寧恆之前拒絕過女生遞過來的礦泉水,所以現在沒人敢冒死上前。

寧恆略抬下顎,指著萬惜手中的礦泉水,隨即勾勾手指,示意她過去。

一勾手指她就過去,她不要面子嗎?

萬惜不動如山,非常堅定地在心中默數了十個數。

然後,再快步拿着礦泉水小跑過去。

十個數的面子,也是面子。

走近到寧恆身邊時,萬惜發現他額間頸間都是汗,汗順着鬢角落下,滑過清瘦鎖|骨,再繼續往下。

「下次快點。」寧少爺不滿。

啥意思?還有下次?真當她這個學渣不刷題嗎?

寧恆接過萬惜手裏的礦泉水,仰頭喝下。喉結順着喝水的動作,微微滾動。

少年的喉|結,像是小山,又像是塔,是一切又堅|硬又可靠的事物。

萬惜一時看得出神,此時,寧恆黑眸微動,倏然上前,貼近她,手越過她的耳邊,像是要將她抱住。

他貼得是那樣近,她視線所及便是他的左耳。

萬惜大腦當機,當即只有一個念頭,覺得那耳垂挺厚,又軟軟的,看上去很好捏的樣子。

直到聽見腦後傳來的手掌拍打籃球聲,萬惜後知後覺才醒悟,原來有籃球朝着她後腦勺砸來,寧恆是出手幫她擋住。

擋住球后,寧恆將萬惜拉到自己身後,盯着投球過來的李沖,眼神里迅速蘊上了冷色:「有病是吧?」

寧恆動氣時,周身氣質更為凜冽,如同覆上冰雪。本來場上還涌著運動后的熱氣,此時瞬間就涼了下來。

「爺爺不小心失手了,怎麼着,還不準人投偏啊?」李沖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此時,寧恆眉梢眼角線條都變得鋒利起來,眼眸內如同浸著冰刀。二班和三班的隊員怕起衝突,忙站在中間調停,將兩人隔開。

原初樂有些慌神,他知道寧恆這樣子是真動了氣。

寧恆平時並不輕易動怒,可真要惹到他,他有一百種方法能讓對方死。

原初樂倒不擔心打起架來寧恆會吃虧,他是怕聚眾打架被老師知道,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兩人互不相讓,場上氣氛陡然緊張起來,打鬥一觸即發。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忽然一道女聲傳來:「是個人都不會投偏成那樣吧,除非是……垃,圾。」

聲音也不算甜,只是特別純和乾淨。

「垃圾」兩個字加重了語氣,明顯就是趁亂罵人了。

眾人循着聲音望去,看見了旁邊的萬惜。

萬惜不知何時拿起了那個惹禍的籃球,正拍著球,姿勢嫻熟,那球就像被她馴服了般,跟着她的手掌走。

「打什麼架?不怕請家長是吧?」萬惜學着寧恆的模樣,略抬下顎指向李沖:「我和你,比中圈投籃,誰先投進算誰贏。」

中圈投籃就是站在籃球場中央進行投擲,難度極高,就算是職業籃球員也不一定能次次成功。

李沖嗤之以鼻:「誰要和女的比?」

萬惜用了激將法:「你是不敢和女的比吧?」

李沖果然中計:「行,比什麼?」

萬惜拍拍自己的胸口:「我贏了,你以後就得叫我姑奶奶,見一次叫一次。」

李沖冷哼:「要是你輸了呢?」

萬惜走到寧恆面前,拍拍他的胸口:「我輸了,他以後就叫你爸爸,見一次叫一次。」

寧恆:?

能當寧恆爸爸,李沖求之不得,下半場也不比了,開始讓眾人清場,準備跟萬惜進行中圈投籃。

寧恆將萬惜拉住,睨着她:「你就這麼把我推出去了?把我當個人行嗎?」

萬惜拍拍他肩膀:「你難道信不過我?」

寧恆面色沉沉:「信不過。」

這天沒法聊了。

木已沉舟,饒是寧恆信不過,也反悔不了。

李沖站在中場線上,先是伸胳膊伸腿,耍了番帥,隨後起跳,籃球朝着籃球框飛去,但在最後關頭,卻砸在了籃球框邊緣,被彈了出去。

李沖也並不緊張,料定萬惜也是投不進,大不了再進行第二第三輪。

誰知輪到萬惜時,她拿到籃球,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和動作,運球拍了兩下,隨後直接起跳,將球投擲向籃筐。

隨後,那籃球跨越半個籃球場,穩准地進入了籃筐內。

整個過程,完全可以用人狠話不多來形容。

眾人從最開始的震驚,到最後集體鼓掌,尖叫。

原初樂吞口唾沫,對寧恆道:「怎麼辦,我也有想要叫她姑奶奶的衝動了。」

寧恆沒有說話,他只是看向站在籃球場中央的萬惜。

夜幕黑到濃稠,那一刻,世間所有的光,似乎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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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着眾人的面,李沖跟蚊子似地叫了萬惜一聲「姑奶奶」。

萬惜倒沒覺出什麼興奮之情,畢竟李沖這種長得如此別緻的小玩意,當他家姑奶奶也不是什麼榮幸的事。

回家途中,萬惜始終回憶著剛才在籃球場上,自己中圈投籃成功后的場景。

那一刻,她的眼裏,只有明光,周圍所有的人事都消失。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血管內的活力,每個細胞都在涌動。

就像是擱淺岸邊的魚,終於返回海中,活了過來。

雖然萬惜總說自己是個垃圾,但自嘲的目的,只是為了不被別人嘲諷,所以先下手為強。

誰又不想閃閃發光呢。

萬惜陪着寧恆去買了貓罐頭,走到巷子三岔口處進行例行投食。

野貓看見萬惜,再次進行了一番罵罵咧咧,萬惜決定不跟它們這種失|足野貓一般見識。

寧恆蹲著,打開了貓罐頭,看着野貓們狼吞虎咽。

夜色蒼茫,小巷靜謐,地上有婆娑樹影。

寧恆像是身後長了眼睛般,忽然問道:「怎麼當了姑奶奶還不高興?」

萬惜看向寧恆,他的背脊,有清瘦乾淨的少年感,路燈映在他棒球服外套上,不知怎麼的,她又想起了剛才黑暗中那鋪天蓋地的薄荷氣息。

萬惜忽然開口:「你說,我要是回去念體校怎麼樣?」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小巷內都只剩下野貓咀嚼舔|舐貓罐頭的聲音。

就在萬惜以為寧恆不會再回答時,他忽然站起身來。

「不怎麼樣。」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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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箭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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