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災成長

小公主得了新名字周瑛，還提前得了封號，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被皇兄喜歡的，於是她跑來求皇兄救奶媽。

「你知道為什麼朕給你起瑛嗎？」

「不知道。」

「瑛，玉光也，即玉的光彩之意，玉有瑛華;它還有一個意思，是像玉的美石，瑛瑤，瓊瑛，瑞雪墜堯年,因風入綺錢,飛花灑庭樹,凝瑛結井泉。雪霽，玉本來就是石頭，只不過人們說它是玉，它就是玉了。雪災的時候，人被困在屋裡，房間的是玉還是石頭有有區別嗎？都會被餓死。可是，只有玉會被人捧在高處，你是玉還是像玉的美石？想做哪個？」

「皇兄，瑛不知。」

「那個奶媽沒告訴你嗎？混淆皇室血脈，你那卑賤的母親膽子很大呢！」

「陛下，皇妹知道錯了。」

「她該死，她死了就沒人知道真相了。朕說你是玉，你便是玉，懂嗎？」

「臣妹知道了。」

「滾出去。」

「臣妹告退。」

六歲就這麼精明了，周政想想自己堂妹整天就知道吃糖流口水往自己身上擦鼻涕，皇宮裡的小女孩就是厲害。

古籍中瑛多作英，東晉庾闡《涉江賦》有云：「金沙逐波而吐瑛。」

希望這個不知道怎麼來的皇妹能做個玉，也全了先帝的名聲。

整個後宮都在何公公的掌控里，周瑛不是皇室血脈的事他知道，朕也知道，那個奶媽和死了的宮女也知道，總得滅口啊！

先皇估計是有弱精症，而不是不愛美人一心撲在江山社稷。

若是先帝只有一個皇子，這些大臣萬一吃了熊心豹子膽懷疑朕的血脈，讓他們把視線放在周瑛身上比較省心。

「陛下，可是要用些點心？」

「給朕拿本書。」

「奴才遵命。」

城中薪食匱乏，民凍餓死者月以百數。

不只是老百姓，就算是皇帝，也得節衣縮食，整個皇宮的成本瞬間下降許多，錦衣玉食、綾羅綢緞，八歲的小皇帝周政盡數推了，每日晨間喝點豆漿，一日三餐也極為簡樸。

「陛下，您不能虧待了自己啊！」何公公熱淚盈眶，跪在地上。

「陛下是天子，為百姓緊衣縮食乃是國之大幸，張貼皇榜，陛下開國庫賑災。」

自後宮、諸王十六宅，凍餒而死者月有七八。

「辛者庫也莫虧待了。」

「奴才們能得陛下一句，也不枉此生了。」

這就是封建奴才，在何公公眼裡奴才死便死了，能讓陛下關懷一句，便是天大的福分，不知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有的造化。

這場大雪持續了一個月，馮首輔要求皇帝祭天，禮部安排上，天壇禱告一番，祭天謝雪，好不折騰。

「這有用嗎？」

「陛下不信鬼神，可是信仰會讓人心生希望，安民心的事皇帝都該會。」

「謝馮首輔給朕上的一堂課。」

長安城外的交通更慘，人們怕是連門都出不去。

嘉慶年間，某文士客居滄州，適逢大雪天，該文士感嘆道：「雇驢沖雪非容易，日費青錢八百文。」（《燕台竹枝詞》其一）

又有「雪地呼車時辰久，靠著門旁叫腿麻。」（《薊北雜詠》其一）

大雪，天寒甚，地冰如鏡，行者不能定立。

載人的馬車的馬蹄子都被白布包了，防止打滑，摔到車裡的人。

周政就坐在華麗不失威嚴的馬車上，挑著帘子看外面，也沒什麼人，有施粥的富商家奴在吆喝。

「讓侍衛領了粥送去老弱病殘的人家。」

「是。」

宦官應聲時不喊「喳」，喊也是喊「嗻」，讀音zhē。嗻，為清朝時在下位者對主上的應答聲。平輩之間可以用「是」「恩那」等。喳的滿語意思是輕賤，便宜，簡單。

「乞丐凍死了不少吧？工部在建房，讓他們去做活計，給他們一處，給棉衣，給飯吃。」

「陛下仁愛，百姓之福。」

「你不在內閣跟他們處理摺子，跟著朕做什麼？」

「陛下，『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老臣希望陛下能夠體察民情。」

「首輔大人說的極對。」

《清稗類鈔·棍騙類》記載，道光年間，某鏢師從北京去山東，途經河北某鎮，下起大雪來了。鏢師冒雪前行，「忽聞有□□聲」，瞧見路邊有一孕婦倒在雪地里。原來她從娘家回來，騎了一驢，結果「雪深冰滑，驢僕人墜」，差點兒流產。

周政也遇上一件事，一個漂亮女娃要被老父親賣給妓院換成錢財和糧食，路況較差，道路大多崎嶇不平，大雪過後，沒清掃的積雪化后泥濘，相當難走。路上下了雪，雪化了以後又結成冰，那位老父親一不小心摔在地上起不來，其母哭嚎不已。

女娃看見周政的馬車，攔車大哭，求貴人做主。

「還不把人拉開！耽誤了爺的事，你們就等著死吧！」

「官老爺，求你救救我。」

刀子一亮，攔車的女孩被嚇的走開了。

「爺不管？」

「天底下不公平的事多的很。」周政放下帘子，想了想，還是跟何公公說了句，「停下。」

周政沒有下車，在馬車裡抱著手爐勸那個倒了地的漢子，「皇帝不會不管百姓，你且回去，自然有人會管你們，孩子好好養著，她不是個物件，不能說賣就賣。」

躲了躲，周政把自己馬車裡的兩盤點心遞給何公公，「給那個小姑娘。」

「還不謝謝我家爺？」

「謝謝大老爺，謝謝大老爺。」對於吃不上飯的人來說，給銀子不一定有用，直接送糧食怕是會被圍起來。

「孤八歲而已，不是什麼大老爺。」

等到周政走了，小姑娘才喃喃自語，「不是大老爺，只有陛下能自稱孤，皇上，是皇上，皇上不會不管我們的，皇上說會管我們的！」

這事很快就傳遍長安城，長安這個冬天好像沒有那麼冷了。

大雪更大的危害是耽誤運輸。雪災一發生，水路凍結，陸路不通，糧食運不進長安城，糧價上升，百姓買不起糧食，無錢家中無糧的民眾多餓死。

「商賈熙熙穰穰而來，皆為利耳。唯不抑其價則米商自來，米商來多則谷價自平。若有司不識時宜，過口其價，則客米不來，客米不來則境內有蓄積者愈閉個不出矣。嗟嗟，客販不來，上戶閉糴，小民嗷嗷，何所恃以為命有餓死而已！」

因為糧食少，糧價被哄抬，百姓更吃不上飯了，賣兒賣女的，好不凄涼。

「陛下，三思啊！」

「國庫不能開啊！」

「開吧。」

商人無利不起早，趁這個時候發國難財的比比皆是。所以很多人不是見不到柴火，而是根本買不起。而朝廷是不可能任由這種現象發展下去，日子久了難免引起民憤。於是內閣出台了這樣一條政策，將朝廷所儲藏的燒火的柴火和碳，低價賣給了百姓，雖然並不長久，但也解決了很多人的一時之需，商家見到無利可圖，自然也就隨之降價。

「陛下，災情已經被控制住了。」

「辛苦了。」

「這是老臣的職責所在。」

「太傅他們教朕的知識遠不如首輔大人在雪災中教會朕的道理。」

「陛下謬讚，陛下體恤民情，乃是國之大幸。」

國家幸不幸福還得益於帝王是否實行仁政，周政不說，他好像快忘記那個叛逆不肯低頭的自己了。

究竟是為了什麼反抗呢？

因為別人操縱了他的人生，他覺得不快樂而已。

昇平七年，皇帝微服私訪，見百姓苦楚，隧開糧倉，建房屋，給棉衣，送碳火。

士兵也收到了來自皇帝遠程的物質支持，這一次雪災死的士兵較之以前少之又少。

一時間，周政這位年幼的皇帝被眾人推到了一個聲譽很高的位置，可他沒有因此自滿或者放鬆警惕，因為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他只是在馮首輔的誘導下說了他想聽的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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