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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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滄舟終於向趙堰解釋清楚一切時,扭頭一看,旁邊暈的暈,凍的凍,已然是雙雙歇菜。

「所以你憑什麼覺得是我欺負人啊?!」沈滄舟解了那人的冰封,再度捂著頭,苦兮兮地蹲在地上長蘑菇。

趙堰明白這是個烏龍事件后,想說你剛剛笑得一臉惡劣的模樣實在是很有欺騙性,但看見蹲在地上露出一副「我很受傷」表情的白衣男子,他默了默,說出口的話就變得莫名其妙了起來:

「你真的……成年了么?」

「!」

然後趙堰就看見白衣男子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一步當兩步跨到他面前站好:「你看看我這胳膊我這腿!勞資可是身高一米八的真男人!」

沈滄舟可以說是十分心酸了,穿越十八載,反派是第一個覺得他「還小」的人,天知道以往那些想收他為徒的仙人們看見長得「高高壯壯」的他,都捋著鬍子懷疑是他虛報年齡來著。

最後還是摸骨看骨齡,才解決一切的。

趙堰滿頭黑線,拂去那隻一會兒捏自己胳膊,一會兒拍自己頭頂的手:「幼稚。」

對面的人毫不識,被拂開手后依舊「動手動腳」,甚至還愈演愈烈了:「誒,不過我身體長得可真好啊!以前倒是不覺得,現在站在面前才看得一清二楚,你看看這壯實的肱二頭肌,你看看這倒三角的完美身材,你看看……」

趙堰一把抓住了那隻不老實的手,豈料另外一隻卻又突破防備,伸出一個指頭,戳到了自己胸口。

「你看看……我這優秀的胸肌……」

對面某隻蠢萌一臉笑嘻嘻地朝他「上下其手」,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這人是在耍流氓呢。

「夠了!!」

趙堰終於忍不住了,一把將那雙手扣住,反折到那人腦後,一個跨步便將沈滄舟整個人帶到一旁古樹上抵著。

遠遠望去,一個標準的樹咚姿勢。

沈滄舟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毫不正經的表情,因離得近了,他瞅見反派的耳垂慢慢地由白皙到淺粉再到緋紅得似要滴血,還感到很是驚奇:「喲,趙堰你還害羞啊!這有什麼嘛,我只是戳著我自己的身體玩玩。」

趙堰扣住那人雙手摺在腦後,被這話一激,氣得感覺自己都要神志不清了,當即是一口咬在面前人肩膀上,雖隔著衣服,但力度之大,痛得沈滄舟直接變了臉色,口中一聲驚呼:

「嘶——」

「卧槽,你狗變的嗎?卧槽,你連自己的身體都咬咩?!」

抬起頭時趙堰已然後悔,想著智商估計是會傳染的,於是感到了一分寬慰,但仍舊黑著臉鬆開了手。

最後還直直後退了兩步,聽見這人緊跟而來的話,趙堰臉上緩緩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這有什麼呢,我只是咬著自己的身體玩玩?」

沈滄舟:「……」怕了怕了,他不玩了行么?這反派……腦子約莫是壞掉了?

摸了摸肩膀,沈滄舟疼得齜牙咧嘴,嚶,真疼啊,這也下得去口。

於是乎,在沈滄舟心中,反派緩緩和小心眼又記仇畫上了等號。

他惹不起還躲不起嘛,沈滄舟趕緊捂著肩膀閃到了一旁,終於開始「正兒八經」地和反派探討眼前的事了。

沈滄舟慫唧唧地開口:「我們要不要去把這兩人綁架的那個女子救出來?」

語罷還小心翼翼地瞄趙堰一眼,像是生怕趙堰再「發瘋」咬他一口似的。

而全程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的趙堰看得是一臉嫌棄,仍舊應了聲:「嗯。」

而後沈滄舟就見反派走到了那個解了凍的,正翻著死魚眼一副要死不活的「大腹便便」面前,用稱得上和善的語氣,說出囂張的話語:「帶我們去見見那個被你們抓住的女子,嗯?」

解凍后便如軟骨病一般癱在地上,但是還神志清楚,甚至「有幸」圍觀到兩人「奇怪舉動」的大腹便便終於在這句話下潰不成軍,嘴裡喃喃自語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然後很是乾脆地,白眼一翻,徹底昏了過去。

趙堰:「……」

沈滄舟:「哈哈哈哈哈……」剛想說你這不也欺負得嚇暈了一個人么?但是反派一個眼刀過來,沈滄舟乾乾脆脆地用雙手捂住嘴,爭取笑得不發出聲音來。

然後一個不小心,笑出來一個驚天動地的「嗝~」

沈滄舟心虛地拿掉捂住嘴的手,試圖解釋一波:「額,你要這樣想,別人看見我這樣,也只會笑話我罷了,怎麼會想起這是那個高冷如明月清風的趙堰……」

「做的呢……」

說到一半沈滄舟已然悔悟,他現在用著的好像就是反派的殼子?

自然……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頂著反派的名義?

完了,好像越解釋越黑?他怎麼就這麼嘴欠?沈滄舟於是閉上了嘴,禮貌又不失尷尬地朝反派笑了笑。

然後沈滄舟就看見反派目光涼了涼,眼中彷彿印著碩大三個字:你完了。

摸摸頭,沈滄舟假裝做一個讀不懂別人眼神的歡樂兒童,把頭朝旁邊一扭,盯著樹上一隻飛鳥:

眼見反派的目光也被帶了過來,沈滄舟心裡一喜,自認為成功轉移話題:「那隻鴿子是有點肥哈,要不我打下來烤了吃?」

鴿子:這並不是你傷害我的理由。

一根冰凌在沈滄舟手裡凝結,沈滄舟另一隻手放在唇邊,朝反派比了個「噓——」的手勢,而後將冰凌朝鴿子狠狠一擲——

正中鴿子旁樹枝。

灰白色的鴿子驚慌失措地撲著翅膀飛走了,看那模樣還嚇破了膽,路經他們頭頂時,還忍不住,一泡稀拉拉的鳥屎從天而降,不巧的是,正中反派肩膀。

「沈!滄!舟!鳥的準頭都比你高!」

反派徹底怒了,追著他打。

沈滄舟感覺自己一番好心都餵了狗,可憐弱小又無助地邊道歉邊「好心提醒」:

「你不先把肩膀擦一擦嗎?等會兒幹了就不好擦了,要不我幫你擦一擦吧?真的!」

趙堰深刻感覺,自從遇見這個人,他能少活十年。

當然,也是真的。

.

窗外的陽光透過窄小的鐵窗,緩緩照了進來,光線里塵埃飛舞,白安檸朝那些光中的精靈緩緩伸出手,像觸及一個個遙遠不可及的幻夢。

蜿蜒曲折猶如迷宮一般的妖族神殿里,一個白衣的小姑娘滿眼淚花地四處亂竄,找不到離開的路,終於,她在一扇巨門前遇到了這一天以來的第一個活人——巨門前玄衣鐵甲持長戟的護衛。

然後,揪住那人衣角就不放手了。

「聖女,您是迷路了么?」

頭頂傳來的聲音很是溫柔,她獃獃地點點頭,於是那人半蹲下身體,溫和的目光與她平視:

「聖女,請讓屬下為您帶路。」

她望著那人被面部鐵甲遮掩大半的臉,癟癟嘴,害怕極了,卻仍舊點了點頭。

七月流火,寒天將至。

在神殿內學習十三載,她終於得以進入神殿內那扇幼時覺得高聳得望不見盡頭的巨門,門內是一個開放性的祭台,高逾天際,其上日月隱耀,星辰浮動,無數星芒在九天變幻莫測,似神閑來所下的一盤看不透的棋局,又似命中注定的雄圖。

一位黑衣黑袍的人捧著一副捲軸,站在台上,遠遠地凝望她,而後,從裹住全身黑袍下發出不辨男女的「桀桀」的笑聲,陰森而恐怖:

「我們的聖女長大了呀?哈哈哈哈哈哈,聖女,這神殿七十二侍衛,您隨意挑選六位做您的隨使吧,剩下的,就處理掉吧。」

在祭台下的大片玄武岩鋪就的空地上,七十二位玄衣鐵甲,面被護首遮了大半的侍衛呈現八排九列,長戟筆直指向頭頂玄妙星空,靜靜地朝她跪伏在地。

那種感覺太奇妙,彷彿她面對的不是普通的侍衛,而是……一眾冰冷的雕,像死人一般。

她從那些人面前一一路過,最後,點了一個人。

因為點了那個人,所以指出餘下的五人,都隨意得有些散漫。

在指出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她方才轉身準備朝大巫彙報,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聲箭矢劃破空氣的悶響,而後是鐵甲,長戟,散落一地的脆響,等她終於僵硬地回過頭去,有個聲音直接低低地響在她腦海里——是點的第一個人。

「聖女,請您暫時不要回頭,等屬下處理好一切。」

她縱然不回頭,也已經知曉了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捂住嘴,她抬頭望向台上的大巫,原來大巫口中的「處理掉」是這個意思么……難道不是將那些剩下的侍衛都換下去,再換上來一批新的么?

祭台上裹著黑袍的人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卻似看穿了一切:

「身為妖族聖女,善良可不是什麼好的品質哦。」

她在那樣的目光下驟然回首,卻發現身後只剩下了六個人,而其他侍衛……恰似憑空蒸發一般。

而那個披了鐵甲的侍衛上前一步,半跪在她面前:「聖女,請讓屬下帶您出神殿。」

是了……她已習會了大巫所教給她的一切,那麼,她是該離開這個囚禁了她十三年的地方了。

十三年的不見天日,讓她的皮膚被養得比雪還要蒼白,當領著六位隨使,跨出神殿大門,沐浴在陽光里的那一刻,她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融化在這樣溫暖的光線里。

然後她望向身旁依舊玄衣鐵甲的隨使,開了口:「何不褪去這重甲?」

依舊是那個溫和的嗓音,應了她的話:「是。」

於是,她終於得見那張被遮掩在重甲下十三年不得見的臉,那個男子捧著手上的玄鐵護首,露出的臉很是年輕,在陽光下眯著眼,一副很是享受的表情。

最後,男子似乎是窺見她直愣愣的目光,轉過身來,回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亦與她想象中一般無二。

血月當空,她至魔族地域處理一件事時,因太過不小心而被發現,差點就埋骨於那個地方。

六位隨使如同她隱匿在黑暗中的刀,在幾年前便死去了四位,後來又補充了新的,她那時候受了重傷,流血過多,瀕臨死亡的境地。

她很怕很怕,便如幼時一般,揪住那人衣角便不肯撒手。

那人御劍殺出重圍,一手摟著她,一手釋放毀天滅地般的術法,笑容有些勉強:「聖女,你這樣揪著我衣角,屬下有幾個禁術便不好再發出來了。」

「不許用禁術!」她知道每次動用禁術,眼前這人回去便會躺床上好幾個月無法恢復。

「聖女,你這不是在為難屬下么?」那人笑著摸了摸她發頂,語氣有如嘆息:「屬下不拼了命……又如何護你安全呢?」

最後,那個人沒有死在一次次出生入死的任務里,沒有死在修真界的討伐中,也沒有死在兇險惡劣的魔域里……而是就在這妖族的門口,一個小得讓人忽視它存在的飛雲城——她親眼所見,被一個不入流的混混用自製的朴刀貫胸而過。

而偷偷溜出來的她只是想在周邊城鎮逛逛,並沒有帶多餘的隨使,結局便是如今,她約莫是中了某種吸食靈力,讓人遍體冰寒的毒藥,手無縛雞之力,被關押至此。

地牢里,身著白裙的少女抱著膝蓋,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追隨著那窄窗透露的陽光,從一丈見方的地牢這頭,挪到了那頭,終於,那陽光消失了,陰冷潮濕的地牢里重歸死一般的寂靜,她甚至能聽清楚自己凌亂的,似乎要窒息一般密集的心跳聲。

冷……還是好冷……寒冷猶如附骨之蛆,順著脊樑攀附,她握著的手篡成拳,修剪得整齊圓潤的指甲一分分嵌入肉里,疼痛方緩解她心中的窒息感。

如果……

少女眼中的光芒明明滅滅,最後盡數熄滅,變得如火后灰燼一般黯淡。

沒有如果了,她幾乎將那幾個人的臉生生刻入心臟,倘若再次相見……

她恨不得生痰其肉,將那些人剝皮抽筋,靈魂拘出來一寸寸捏碎,好叫那些人永世不入輪迴。

就在她如此想的時候,「吱呀——」一聲,那扇閉合了六日的鐵門,被人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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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反派互換靈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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