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澹臺無離心頭微微一跳,不動聲色地收起手中的奏摺,淡淡道:「你編起謊話來倒是很有一套。」

楚蔚眉目深邃地一笑:「可不是么。」

澹臺無離不說話了。

楚蔚這會靜靜凝視了澹臺無離片刻,忽然輕聲問:「師尊為何不在師兄面前暴露身份?」

澹臺無離看了楚蔚一眼,淡淡道:「風檐性格太直爽。」

其實是澹臺無離始終都懷疑百里風檐跟裴斂還有來往,百里風檐對裴斂一直很照顧,兩人親若兄弟,後來裴斂被逐出師門之後,百里風檐還暗中去看過裴斂。

雖然百里風檐未必存心要幫著裴斂害楚蔚,但只要他泄露一點消息出去,裴斂就很容易得手了。

所以澹臺無離寧願百里風檐什麼都不知道。

可落在楚蔚耳中便是另外一番意思了,楚蔚眉眼微微上挑,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笑意:「師尊就不覺得我直爽么?」

澹臺無離靜靜看了楚蔚一眼:「你就是傻的時候也沒那麼直爽,騙人的本事一套一套,只是那會傻,害不了什麼人罷了。」

楚蔚:……

摸了摸鼻子,楚蔚訕笑了一聲,便岔開話題道:「師尊困了么?要不要早些睡?」

「先別睡。」澹臺無離順手拿起方才看過的奏摺,遞給楚蔚:「這奏摺上說的旱災是怎麼回事?賑災的救濟銀為何駁回?」

可楚蔚第一時間看到的卻不是澹臺無離手中的奏摺,而是虛虛掛在澹臺無離素白手腕上的那一抹金鏈。

金色的鏈子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掛在纖細白皙的手腕間搖搖晃晃,愈發襯出幾分令人心折的脆弱美來,簡直讓人想湊上去,在那新雪一般的手腕上輕輕咬一口,留下幾抹屬於自己的鮮紅痕迹——想必是極甜的吧?

不過知道澹臺無離在看他,楚蔚很快又收起了眸中漾起的那一絲旖旎,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其實我前些日子讓百里師兄出去,就是為了查這件事。不過方才看他的模樣也不算著急,這事應當另有隱情,可以暫時按下不辦。」

聽到楚蔚這話,澹臺無離稍稍釋然了幾分,臉色也溫和了些許,這會他將摺子放下,便道:「既是如此,那確實不用擔心,就早些睡吧。」

楚蔚心頭一跳,含笑看了澹臺無離一眼,便有些興緻盎然地道:「好,睡了。」

澹臺無離總覺得楚蔚這突如其來的高興勁有些古怪,但此刻他確實有些困了,撒手放了奏摺,便自己轉身,打算去外面屏風前的矮榻上歇息。

結果他剛一轉身,楚蔚便愕然道:「師尊去哪?」

澹臺無離:「自然是睡覺。」

話音剛落,楚蔚已經兩步趕上前來,一把拉住了澹臺無離的手。

就在澹臺無離皺眉想要甩脫楚蔚的時候,楚蔚已經機靈地避開了幾分,並旋身湊到澹臺無離耳畔低聲道:「師尊要是這麼睡,被那些逆臣耳目看見了,就沒法解釋了。」

澹臺無離微微一怔。

偏生這時,楚蔚又輕輕捏了一下澹臺無離素白柔軟的掌心。

澹臺無離不由得就抬頭冷冷睨了他一眼。

楚蔚無奈笑道:「師尊給個面子。」

澹臺無離沉默片刻,問:「哪些逆臣?」

楚蔚不疾不徐地微笑道:「到床上去,我慢慢講給師尊聽。」

楚蔚這話,怎麼聽怎麼曖昧,可澹臺無離仍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些逆臣。

抬眼淡淡看了看楚蔚,澹臺無離總覺得楚蔚對他還沒那麼大的膽子,便任由楚蔚拉著,去了裡面寬大的龍床上。

楚蔚含笑先躺下,澹臺無離目光動了動,也上床躺在了楚蔚身側,離楚蔚大約一尺遠。

楚蔚這會側過頭,正想對澹臺無離說話,外面的門忽然又咚的一聲被人推開了!

楚蔚長眉一挑,眸中閃過一道寒光,順手扯過一旁的錦被給澹臺無離蓋住,怒道:「什麼人竟敢擅闖帝后寢殿?」

結果兩人都沒想到,又是百里風檐。

百里風檐此刻面上仍帶著怒意,見到楚蔚和澹臺無離便道:「楚蔚你又耍我!你方才不是還說用鎖靈鏈困住他,他就不會逃跑了嗎?怎麼後來又說之前的柳若卿是假的,這才是真的。」

「若這個就是真的,你何必用鎖靈鏈捆他?」

「我看你是被這妖孽蒙了心!那一劍差點要了你半條命,難道還不夠你痛得嗎?!」

澹臺無離:……

楚蔚:。

靜靜看了百里風檐半晌,楚蔚忽然淡淡笑了。

百里風檐怒道:「你還笑?!」

楚蔚嘆了口氣,輕聲道:「師兄你怎麼不知道我用鎖靈鏈捆他是怕他跑了再不來找我呢?」

百里風檐怔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楚蔚這時狀若無意地看了澹臺無離一眼,又沉聲道:「更何況,我早就知道那天封后大典的若卿是假的了。」

百里風檐瞳孔驟然收縮,露出了幾分難以置信的神情,不遠處的澹臺無離也不由得微微皺眉,朝楚蔚這邊看了過來。

但楚蔚此刻眸眼深邃,眼中並不帶太多的情緒,澹臺無離也看不出什麼。

只見楚蔚沉默了片刻,又淡淡道:「我那時想,若是封假的若卿為後,真的若卿若還心疼我一分半分,就該出現了。」

百里風檐:???

「你瘋了嗎?拿封后這種事開玩笑?!」

「我沒瘋。」楚蔚神色平靜,「我只是非若卿不娶罷了。」

百里風檐的面容微微扭曲了。

他顯然還是覺得楚蔚過於兒戲。

結果楚蔚下一句話卻火上澆油。

只見楚蔚靜靜注視著百里風檐的眸子,低聲道:「而且你以為那個假貨比我修為低那麼多,我為什麼會任他捅我一劍?」

百里風檐震驚道:「你什麼意思?」

楚蔚閉了閉眼,神色坦然道:「因為他說,他知道真的若卿在哪。」

百里風檐:…………………………

聽了楚蔚的話,不僅是百里風檐震驚,就連一旁的澹臺無離心中也波濤洶湧起來。

楚蔚難道……早就知道了?

可是當澹臺無離試圖去看楚蔚的表情,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在撒謊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現在的楚蔚,他已經捉摸不透了……

百里風檐已經徹底氣得失去了理智,這會他猛地一拔劍,鏘然一聲嗡鳴,那閃著凜凜寒光的長劍便已經指在了楚蔚的眉心。

可楚蔚卻一動不動,就這麼平靜坦然地立在那,眸色沉沉地直對上百里風檐攝人的目光。

只是劍氣逼人,略略擦破了楚蔚額頭上的肌膚,頓時便有點點血珠滲了出來。

百里風檐臉色冰寒,狠狠盯著楚蔚滲血的面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道:「若不是答應了師尊幫你,我現在就把你一劍劈死了!」

楚蔚眸光微動,正要說話,一直沉默著的澹臺無離卻先他一步靜靜開了口。

「他喜歡什麼人,有妨礙國事么?有害過什麼人么?」

百里風檐微微一怔。

澹臺無離已經站了起來,他走到兩人中間,沖百里風檐冷冷道:「收劍。」

百里風檐聽到這個清冷沉潤的嗓音,心頭一跳,也不知想到什麼,下意識就收了劍。

等他反應過來不對的時候,劍已經抽了回去。

百里風檐:……

楚蔚這時有些詫異地看了澹臺無離一眼,又看了一眼神情極為古怪的百里風檐,怔了一下,終究沒忍住,還是低低笑出了聲。

百里風檐怒道:「不許笑!」

楚蔚:「噗……」

澹臺無離:。

百里風檐俊臉鐵青,簡直恨不得舉劍把面前這二人一起刺死!

可他的理智卻告訴他,澹臺無離說的其實是對的。

即便楚蔚在感情上如此胡鬧,卻並未妨礙到任何人。

只是他作為一個師兄以及臣子,實在是看不過去楚蔚這麼糟踐自己罷了。

現在被人一語點破,百里風檐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吃力不討好,這會索性冷笑了一聲道:「好,以後你們倆的事我絕不再管。」

說完他又看向楚蔚,沉聲道:「再若是惹出什麼事,你好自為之。」

楚蔚面色不改:「自然,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百里風檐再沒有同楚蔚說話的慾望,冷冷收了劍,沉著臉便快步走出了永華宮。

看著百里風檐離開的背影,楚蔚摸了摸鼻子,略略嘆了口氣。

澹臺無離這時走上前來,取出一張素色的手帕,輕輕給楚蔚按在眉心。

「趕緊上藥,破相就不好了。」

楚蔚怔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嗅了嗅那手帕上清幽的瓊花香氣,便微笑著伸手按住了帕子,低聲道:「還是師尊心疼我。」

說這話的時候,楚蔚的指尖無意識摩挲過了澹臺無離冷白細膩的手背,澹臺無離眉頭微微一蹙,不動聲色地縮回手:「我不心疼你,我只是覺得你胡來,有些話,是該說的么?」

楚蔚抿了抿唇,眼睫顫了顫,黑湛的眸子中露出一絲無辜的神情:「蔚兒也是為了師尊不暴露啊。」

澹臺無離:……

過了半晌,澹臺無離忍無可忍道:「自己上藥!」

楚蔚笑眯眯地道:「好。」

百里風檐劍氣刺破的傷口其實不深,楚蔚對著鏡子略微擦了擦止血的藥膏,便幾乎看不太出痕迹了,只剩下一道淺淺紅痕,宛如一點硃砂綴在他眉心間,反而愈發襯得他膚色凝白,形容俊美的臉上透出一分淺淺妖異來。

澹臺無離這會目光動了動,看著楚蔚攬鏡自照的模樣,忽然道:「你方才說的話,是編的,還是真的?」

楚蔚眸光微閃,便放下手中的鏡子,回過頭沖著澹臺無離微微一笑:「師尊覺得呢?」

澹臺無離坦然道:「我不知道。」

楚蔚這時靜靜看了片刻澹臺無離平靜黑潤的瞳眸,和那仍舊泛著清冷的眼神,唇角無聲地勾了一下,垂了眸,輕聲道:「師尊不必擔心,那自然是騙師兄的。」

澹臺無離聽到這話,怔了怔,接著便鬆了一口氣,他想了想覺得也是——若楚蔚真的什麼都知道了,又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地弄出這麼一堆鬧劇?

最重要的是的是他內心深處還是難以相信,楚蔚一切都是騙他的。

於是澹臺無離這會神情稍稍溫和了一點,便低聲道:「那你早些休息吧,風檐脾氣倔,你這幾日先晾著他,等他想通就好了。」

楚蔚聽著澹臺無離這話,修長的劍眉卻皺了皺,接著他忍不住便道:「是不是師尊覺得,無論什麼事,只要晾一晾,就能好?」

澹臺無離不明白楚蔚的意思,皺眉道:「什麼?」

楚蔚看著澹臺無離的神情,驟然回過神來,無奈地搖搖頭,回過眼去看著鏡中的自己,自嘲一笑道:「沒什麼,是我想多了。」

澹臺無離:「哦。」

此後兩人便再沒怎麼說話。

澹臺無離覺察到了楚蔚那幾分微妙的情緒,但也只當是楚蔚陡然失去柳若卿,暫時移情到他身上——畢竟他現在還是『柳若卿』的臉。

思緒到此,澹臺無離忽然又微微一驚,是啊,他這幾日都是柳若卿的臉,為什麼楚蔚從始至終卻都沒有表現出懷疑,甚至連問都不曾問過一句呢?

想到這,澹臺無離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楚蔚,結果發現楚蔚已經閉眼熟睡了。

這時的楚蔚已經沒有了白日那種大人的矜貴和傲氣,面容平靜安和,濃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陰影,薄紅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絲有些稚氣純真的淡笑。

恍然還是從前跟在澹臺無離身邊的那個小傻子楚蔚。

澹臺無離靜靜看了一會,便慢慢安了心。

他跟楚蔚太過熟悉了。

楚蔚是他一手帶到大的,兩人之間有遠勝過普通情愛更深的羈絆和親情。

現下想必是楚蔚一時間還不能徹底忘情,才會移情了一部分到他的身上。

等他什麼時候解開鎖靈鏈恢復從前的面容,楚蔚想必就不會多想了。

這麼一想,澹臺無離便安心地閉了眼,強迫自己睡了過去——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睡得著。

不過說來也很神奇,澹臺無離靜靜閉眼之後,便愈發能夠清晰地嗅到楚蔚身上散發出的一股暖暖的乾燥淡香,不知是龍氣的味道,還是天陽之體的味道,總之……讓他覺得十分安心。

浸在那若有若無的溫暖氣息內,澹臺無離不知不覺便眼皮發沉,漸漸陷入了夢境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一雙明亮的眸子靜靜睜開,溫柔地湊到澹臺無離臉側,凝視了片刻那沉睡時顯得格外溫柔的清麗面龐。

最後,楚蔚閉了閉眼,輕輕親了一下澹臺無離的額頭,便悄無聲息地下床離開了。

·

夜深露重,楚蔚披了澹臺無離先前穿過的那件雪絨披風,便去了一趟藏書閣。

大楚的藏書閣收集的不光有治國方要這類書,還有許多關於修行方面的修鍊書,以及一些講述各方誌異的雜書。

楚蔚靜靜吩咐了門口的侍衛不要聲張,便自己提了一盞明亮小巧的琉璃燈,去了藏書閣六樓。

六樓的藏書很少,從前的皇子和楚帝也很少來這,因此地面上雖然日日清掃一塵不染,但因為修繕不利,牆面和書架都顯得陳舊很多,有些地方的牆皮甚至都微微泛了黃。

一進去,甚至還能嗅到一股乾燥的淡淡霉味。

楚蔚提著琉璃燈四處照了照,明黃的光在書架四周遊移片刻,便定在了一扇小紅木書架上。

楚蔚徑直走上前去,從那小紅木書架的最上方取下了一本書。

書封上寫著《各類修真特異體質詳解》。

這書裝幀普通,已經顯得有些破爛了。

楚蔚將琉璃燈放在一旁,借著那明亮的光,把書頁翻開了。

這次他直奔主題,找到了關於天陰之體的那幾頁。

只不過關於天陰之體的內容很少,大部分內容都是他知道的,什麼『最佳爐鼎』『外清內媚』。

直到,楚蔚看到了關於天陰之體身上會出現桃花瘢痕的描寫。

他精神一振,立刻定睛細看。

——天陰之體初潮之後體質較弱,若長久不得陽氣灌注,身體便會自動生出桃花瘢痕,日久更會因此瘋癲……

楚蔚:………………

面色微微一紅,楚蔚有些忍不住別過眼,合上了書頁沒有再仔細往下看。

不過這書中的意思,也著實夠露骨了……

長久不得陽氣灌注……

陽氣……

灌注……

楚蔚的耳根滾燙,再想著澹臺無離平日清冷矜貴的模樣,實在是難以想象澹臺無離會因此就渴望他……

可一想,便覺得心動神馳了。

他還記得在昆崙山洞中的某一夜,那素白修長的頸子微微仰著,薄紅的唇早就染上了一層透明濕潤的水色,明明是已經控制不住,卻偏偏還要閉著眼,努力忍著,脆弱的羽睫緩緩顫動,讓人簡直便想咬一口……

若是這樣的師尊再主動些……

可緊接著,楚蔚便微紅著臉,猛地睜開眼,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把。

劇烈的疼痛襲來,楚蔚身上的燥熱立刻就平息了幾分。

他實在不敢再往深處想,只能竭力控制著自己蓬勃而出的邪念,生怕自己一個把持不住,便沖回去把澹臺無離給冒犯了。

這會楚蔚呼吸了幾個來回,感覺到自己身體里的氣息略略穩定下來,便再次翻開了書頁,往下看。

結果下面便沒什麼內容了,只是在書頁的旁邊,有人把那『桃花瘢痕』幾個字用墨筆打了圈,寫了一行小字批註。

只是那字跡太小,這書又年歲太久,好多字在殘頁邊緣,都已經支離破碎了。

楚蔚勉強看了許久,才略略看懂一點,但似乎缺失了一些關鍵的字。

但解決的方法也同上面大同小異,都是……陽氣。

楚蔚唇角幾次勾起又控制著落下去,忍不住想這實在是天賜的好運。

偏生在這時,藏書閣外面傳來了一陣低低的腳步聲。

楚蔚心頭一跳,立刻將手中書收進了儲物戒指中,提著燈走了出來,冷聲道:「什麼人?」

結果話音剛落,楚蔚就自己怔住了。

一襲白衣的澹臺無離提著一盞素色的夜明珠燈,靜靜立在藏書閣門口,一頭霜發未束,流瀉披散在肩上,渾身如同籠著一層冷月煙華一般,殊麗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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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前師尊他懷了龍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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