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夜幕降臨，整個北部平原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程揚三人方踏月歸來。

「頭人！」

「頭人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

魃陀帶著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早早地在部落不遠處候著，見著三人回來，紛紛迎了上來。

見這三人安然無恙的回來，他們心裡鬆了一口氣。

按理來說，日落之前，頭人就該帶著程揚和山雀回來了，可卻遲遲見不到人，他們心裡都不踏實，生怕會發生什麼不測之事。

若是頭人沒了，他們部落可怎麼辦？更何況還有一個被巫師大人稱為天人的成羊。

無論是頭人，還是成羊，甚至是山雀，都是他們的族人，他們不想看到任何族人發生意外。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對啊，我們都等了好長時間……」

「族人都還沒吃呢，就等著你們了……」

大家心下一松，三三兩兩的說著話，一時氣氛活躍起來。

原本緊繃著臉的程揚三人，漸漸放鬆下來。

「你們不知道，剛剛可真是太險了！」

本就性子活潑的山雀，立刻和族人說著這一路上的驚險見聞。

「我和頭人去看過了，那裡有好多的鹽巴，以後咱們可以敞開肚子吃了！」

「真的嗎？」

「真的可以敞開肚子吃？」

「當然是真的，不信下次我帶你去看！」

「好，下次我就去看看！」

幾個年輕小伙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山雀說的那樣多。

每年冬日，部落里總是有族人餓死。

部落里狩獵得到的肉，很大一部分要用來換鹽，而換來的鹽也並不是很多，有時根本不夠用。

可是不能不吃鹽，若是沒有鹽，男人們哪裡有足夠的力氣去狩獵。

年輕小伙兒們個個臉上掛著笑，心裡暢快。

魃陀發現頭人臉色凝重，不禁問道，「頭人，難道是那鹽巴有問題。」

「唉。」頭人嘆口氣，開口說道，「鹽巴好得很，倒是……」

他將路上見到兩個部落開戰之事告訴族人。

聞言，族人大驚。

「可是有熊部落？」

「定是有熊部落，他們一向兇狠……」

「不知道另一個是哪個部落……」

年輕小伙們談起有熊部落，個個義憤填膺，程揚心中不解，伸手拽拽山雀的胳膊，問道，「為什麼大家都這般不喜歡有熊部落？」

「他們部落的人都壞得很！」

「他們經常搶我們的獵物！」

「還欺負我們部落的女人！」

程揚感到不解，問道，「他是只對咱們部落這樣，還是對所有部落都這樣？」

若是只是單獨的針對朔風部落，二者之間應該是有宿怨，而若對所有的部落都這般，怕是會引起眾部落群起而攻之。

「這、這我也不清楚啊。」

山雀撓了撓頭，有些茫然。

他們與周邊部落很少來往，哪裡曉得有熊部落欺不欺負其他部落之人。

程揚嘆口氣，看來朔風部落和外界之間的聯繫很少，對潛在敵人信息都沒有掌握多少。

這樣子的話，如果真的發動戰爭，是極其不利的。

山雀這樣的年輕小伙回答不出程揚的問題，而一旁的頭人和魃陀卻是心裡很清楚。

北部的部落數量遠不如南部都，能在北部生存下來的，大多數都是些實力強盛的部落。

數十年前，朔風部落在這北部可謂是強者般存在，就連如今的有熊部落都要避其鋒芒。

那時的有熊氏，氣焰還不像現在這般囂張，更何況，除了朔風部落，還有其他幾個實力不俗的部落，有熊氏夾雜在其中，並占任何優勢。

然而二十年前的雪災，給北部部落帶來沉重的打擊，像朔風部落，就在那場雪災中失去不少勇士，雪上加霜的是，雪災讓許多野獸遷往南方，果子也沒法想以前那般密實，部落里的食物根本就不夠吃。

頭人眼神一暗，北部大多數部落都勢力大減，沒想到有熊氏卻就此崛起。

「成羊，明日你多編些籃子，越多越好。」頭人急促地開口說道。

要在有熊氏發現那個鹽礦之前，將鹽巴挖回部落，要不然等他們發現時，定是不會讓其他部落沾染半分。

頭人的臉上布滿風霜，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如今的部落早已不是昔日的朔風部落，根本抵不上有熊氏的一擊。

「頭人，其實我可以教會族人編籃子，這樣的話，大家可以一起編，會快很多。」

程揚開口說道，在他看來，想要憑藉他一個人，編織足夠裝下鹽礦的籃子，那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但如果是眾多族人一起編，則效率能提高許多。

頭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你是說我們也可以學會編籃子？」

程揚挑眉，不解道：「為什麼你們學不會？」

部落里的族人的確大多數都不夠聰明，但他手把手地教，總歸可以學會的，這又不是多難的事，寬且部落里其實是不缺手巧之人。

只是她們從未想過要將叢林里的藤條變成籃子。

這個時代連籃子都沒有，怎麼會想著如何去編織呢。

山雀等人驚喜地看著頭人懷裡裝鹽的藤籃，真不敢相信，他們手裡也可以變出這般精緻的東西。

這是真的嗎？

程揚有時會有意識地去做一些不符合這個時代的事情，比如製造長矛，撿蛋吃，編籃子等，可奇怪地是，好像沒有人會對他產生質疑。

無論他說什麼，這些人總是無所保留的選擇相信。

他之前心裡便很好奇，但一直不敢開口問，因為他知道，一旦他問了，很可能就真的暴露自己身份有問題。

那還不如就一直這樣裝傻。

可此刻，看著族人得知自己也可以編出藤籃，他們就這般高興，為什麼卻可以毫無保留地相信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頭人，你為什麼不好奇我會編籃子？」

「好奇？」

頭人有些疑惑，這個詞他以前沒聽過，但他最近才發現，成羊經常說些他沒聽過的詞。

「好奇就是覺得奇怪，大家都不會編籃子，就我一人會，難道你不覺得很怪嗎？」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頭人的眼睛，雙手不自覺地攢成拳頭。

他其實很緊張，但又想真正懂得這些人是怎麼想的。

他們是怎麼看自己的？

前世，程揚是個高智商的人，但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明白，過於聰明，有時並不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班上的同學愛是老師，甚至是家裡的父母和哥哥，都沒有對他的早慧表示出一丁點兒的高興。

他們猜忌他，甚至是厭惡他，認為他是不合理的存在，是個怪胎。

甚至哥哥為了家族中的企業，將他視為為謝。

與眾不同成為了他的一種負擔，讓他沒有辦法像正常人一樣，過著普通而又快活的生活。

這才是程揚迷戀旅行的真正原因。

行走在陌生街頭，或是置身於大自然中，那樣他才與常人沒有什麼區別。

而眼前的部落族人，為什麼可以毫無保留地信任他、親近他？

「這有什麼怪的？」

舒朗的笑聲響起，頭人開懷笑道，「這是上天對你的恩賜，有什麼好奇怪。」

「就像勇士一樣，英勇是神賜給他們的，而上天賦予你的是智。」

「無論是勇士，還是智者，都是神創造的，他們會為部落裡帶來神跡。」

「你能創造出新事物，便是神跡，這是一件值得高興地事，為什麼要覺得怪？」

「就是啊，成羊，巫師大人都說了，你是天人。」

「天人？」程揚問道，「什麼事天人？」

「咦，你不知道嗎？」

「天人是天神從天上派下來的人，上回你病重，巫師大人說，若你病好，則是天神對我們部落的恩賜，要不然就是回歸天上去。」

「成羊，你阿爹阿娘就是回歸天上去了。」

程揚臉上露出笑來，像是清泉般，乾淨清澈。

原來所謂的天人，不過是巫師的祝福。

他早該想到，這個時代，連醫生都沒有，巫師的巫術又怎麼可能真的有用？

但巫師卻將最好的祝福都送給了族人。

部落中，所有人都像巫師一樣，他們對族人是毫無保留地信任，哪怕是將他當做天人，也堅信著他的所作所為是神跡。

這並非是他們愚昧無知，而是他們從不以壞的角度來揣測族人。

他們對族人，永遠是支持信任。

竟然是這般。

程揚心中微微蕩漾，層層漣漪泛起，神色愈發柔和。

那就讓他成為他們的神跡，讓朔風重現昔日的輝煌。

他將是他們的最強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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