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巧合

所謂巧合

正在這時候,沐彥卿的眼神一凜。

這酒樓設計的比較巧妙,身處在包間之內可以看到一樓的情景,而且因為懸挂著隔簾,所以走廊上的情況也能看的清楚,不過外面卻看不到裡面,而沐彥卿現在的表情是因為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進來,想到今日他們過來的目的,在這看到熟人可不是好事兒。

察覺到沐彥卿的眼神變化,「怎麼了?」薛朗說道,然後順著沐彥卿的眼神往下看去。

「二弟?」薛朗沉吟一聲。

「是吧,」沐彥卿回道,進來的不是他們今日的目標丁掌柜,而是薛二表哥薛林,沐彥卿其實並不能確認到底是不是他,真要說起來的話,他與這位表哥並不熟,一年之中見不了幾面,在他的印象中薛林一直都是一個頗為冷淡的人,跟他根本說不上幾句話,總之沐彥卿印象之中的薛林,與現在一臉笑意的和人說話的薛林,很不一樣。

「確實是,」薛朗點了點頭,接著又笑著調侃沐彥卿,「你這可不行啊,連自己表哥都認不出來。」

「只是沒想到二表哥還有這樣的人脈,竟然能認識惠王,還相談甚歡,一時詫異罷了,」沐彥卿說道,是的,坐在薛林對面與他相談甚歡的一臉油膩相的大叔正是惠王,當今聖上的五皇叔,一個閑散王爺。

沐彥卿見過惠王幾次,都是在席府,惠王和席勤席大人矛盾頗深,每次酒席之上都會撒酒瘋,不過席大人從來都不動怒,只是淡定揮揮手讓人把惠王扔出席府,次次如此。阿瑜說惠王從來都不缺席席府的酒席是因為想給父親添堵,不過具體到底是為什麼,席瑜不知道,沐彥卿就更不知道了。

怎麼二表哥竟然能和惠王牽上線?單看身份就很不容易,惠王雖然是閑散王爺,但是身份到底在那擺著,也並不是誰人想接近就能接近的。薛林市井商賈出身,而且還一步步走向沒落,家中可謂沒有多少資本,要知道惠王這樣的人,雖然不學無術,但是吃穿用度各方面可都是最好的,請吃一頓酒席就得花上不少銀子。

「惠王?」薛朗隨著看去,就看到薛林對面確實坐著一個中年人,他沒有見過這人,不過表弟說的篤定,那這人肯定就是惠王了,堂弟怎麼會和惠王牽扯到一塊?

薛朗與薛林雖然是堂兄弟,整個薛家第三代滿打滿算也就只有這兩個嫡孫,但是其實他們並沒有深入相處過,甚至話也沒有多說過,比上沐彥卿這個表弟自然是不如。薛朗自然知道原因,他小的時候身子有疾,三不五時的就會染風寒,終年的葯不停歇,二嬸忌諱這個,從來不讓自己家裡的兩個孩子與自己多接觸,所以一直到現在,他這對這個二弟的觀感平平,實在是非常的陌生。

不過比起外面,薛朗對二房的事情到底是了解一些,畢竟薛老爺子和薛老夫人經常念叨,而且眾所周知,從幾年前開始,二房所有的鋪子都是堂弟在管理,據說管理的還不錯。

「不管怎麼說,二表哥還真是個妙人,竟然能夠到與他八竿子打不到的人並與之相交,」沐彥卿感嘆了一句,他瞧著惠王好像挺開心的,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在笑,

要說起他這個二表哥確實也是能耐,要知道他在沐彥卿這個年紀的時候,大家對他的定義還是紈絝子弟。二舅母林氏跋扈,在任何方面都爭強好勝,她所有的柔婉都給了自己的兩個孩子,那是要什麼給什麼,可以說是溺愛了,這樣的情況下成長起來的孩子,自然就是紈絝和嬌小姐。

但是之後在二房出了一系列的情況實在無法扭轉局面的後來,薛林飛快的成熟了起來,支撐起了二房,且不說成果如何,但到底讓二房有了主心骨,此舉也讓大家都對他刮目相看。一直到現在,薛家二房真正做主的就是這個表哥,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支撐起這麼一堆爛攤子,不是人人都可以的,所以沐彥卿對這個表哥其實是有些佩服的。

「這樣一說,二弟倒是挺符合我們的要求,拉到鋪子里來做掌柜也是得宜,」薛朗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表哥說笑,明月齋要的是長久和持續,二表哥本身的能力放在一邊,我也不是全面了解,不過考慮到他家中成員我就不會同意,二舅母是我應付不來的類型。不過表哥要是堅持,只要你保證今後出事都有你自己擔著,我就不說什麼了,說了明月齋你做主就是你做主,」沐彥卿笑著說道,他曾經看過二舅母的死纏爛打,也見識過二舅母超過自身能力的野心,這些都讓他閉恐不及。

雖然說只是過來做掌柜,但是沐彥卿毫不懷疑,只要他敢把二表哥請過來,回頭明月齋在二舅母的眼裡就變成了她家的,不用說到時候鋪子里都會出一堆問題,他是有多想不來要給自己添堵,想想就覺得累。

後面說的那些話,自然多是調侃,大表兄與二房的關係向來平平,以前的時候,二舅母還經常當著表哥的面沖大舅母調侃表兄的身子,每次大舅母都氣到落淚,沐彥卿還記得表哥那時的眼神,冰冷和不屑。

後來薛家二房的生意慢慢變得不好,並且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甚至一夕之間只能勉強支撐住溫飽,薛家二房的這些經歷之中要說沒有大表兄的手筆,說出來沐彥卿都不相信,所以他說大表哥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兒。

這樣的情況之下,讓大表哥提拔二表哥,無異於痴人說夢。而且,雖然他們兩個都沒有說,但是心裡都清楚,薛林現在出現在這裡要不是巧合,很有可能就是站在他們對立面的那一撥人里的,這世上巧合可不多,這樣的巧遇總是很難讓人相信的。

果然,聽到沐彥卿的話之後,薛朗只是意味不明明的笑了笑。

「比起那些,我倒是好奇二表哥過來與我們調查之事是否有關係?」沐彥卿低聲說道,算是挑明了話題。

「在之前的調查中,沒說有這麼一出,看來今日我們是來的巧了,」薛朗勾唇笑了笑,笑意並不達眼底,或許今日會讓他們發現大秘密,也說不一定。

兄弟兩個邊用膳邊說著話,眼睛時不時的盯著樓下,也不知道為什麼薛林和惠王直接在一樓用膳,而且有說有笑的,也沒再有客人加入他們。

兄弟兩個很快就用好了膳食,他們倆用的都不多,過來撤盤子的夥計還詫異的看了他們一眼,這二位客官還真是財大氣粗,他們酒樓的東西可貴著呢,而且今日下廚的還是大師傅,味道比平時好了不知幾倍,他聞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沒想到竟然還有人不喜歡。

不過雖然內心誹謗,夥計還是動作迅速的撤下盤子離開了包廂。

「就說不用點這麼些的,夥計怕是以為我們瘋了,」沐彥卿一想到剛剛夥計的眼神就覺得好,最近晚上他基本不用晚食,這樣做是為了讓頭腦保持清醒,做文章最忌諱頭昏腦脹,他這也算是提前為了給秋闈做準備,慢慢的讓自己適應那個節奏。

今年的秋闈應該是學子交銀子,然後考舍統一準備飯食,想也知道大鍋飯的味道好不到什麼程度。這兩年越來越挑嘴的沐彥卿覺得人還是得認清自己,曾幾何時,他是完全不挑食的,就算到了這裡他也是這樣認為的,平常在家裡用膳,他就沒有遇到過不可口的。

但是他慢慢變大,經歷的多了,就知道不是這樣的,他不挑食真的只是因為自小他的吃用都是經心準備過的,小時候母親就對他非常上心,自然不會再吃用方面短了他的,一直到現在,母親時常還會專門去出廚房看看。

三年前他和席瑜去保定,一路上風餐露宿,自然吃用都很湊合,然後那一路他瘦了頗多,就連先生都出聲調侃他嬌氣,但是有什麼辦法,他把乾糧放在嘴裡干嚼就是咽不下去。

秋闈是大事,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為了不至於太虐待自己,沐彥卿就想著晚食還是少用一些,總之晚上那頓吃與不吃對身子影響不大,而且這樣還能保持頭腦清明,何樂而不為。

「這些都是這裡的特色,權當是給你嘗嘗鮮了,總之也不會浪費,就當我出銀子給他們加餐,」薛朗倒是不在意。

沐彥卿點點頭,浪費倒是真的不至於,就是大家族的家宴,最後剩了飯菜都會賞給得臉的丫鬟婆子添菜,這樣的客棧也不至於回鍋,要是掌柜的大方應該是便宜后廚忙活的大廚小廝,要是掌柜的不大方,那就不一定進誰的肚子了。

兄弟兩邊飲茶邊說話,樓下的薛林和惠王爺一直都在。

一直到戌時,酒樓的門大開,進來一個人,披著斗篷連帷帽都帶著,雖然現在天氣已經漸漸變涼,但是也遠不至於到這種程度,顯然他不是正大光明來的,臉上的表情帶著心虛,進酒樓的時候還專門觀察過身後有無跟蹤之人。

「終於來了,」沐彥卿勾唇一笑。

薛朗也隨著看去,是啊,終於來了,他們等的好苦。

沒錯,進來之人就是沐彥卿和薛朗今日的目標——丁掌柜,進酒樓的那一剎那他把頭上的帷帽翻了下去,露出了沐彥卿和薛朗很熟悉的面容。

「他倒是還懂得遮掩,」沐彥卿諷刺的笑了笑。

其實真要說起來,一開始他與阿瑜雇傭丁掌柜是非常真誠的,丁掌柜答應的時候,他們還很感謝。當時他們兩個毛頭小子說要做生意雇傭掌柜看鋪子,很多掌柜的都笑而不語,根本不理睬他們,做掌柜的做到那個年紀,他們有自己的傲氣和領域,根本看不上他們這兩個小子,自然也有少數幾個看重他們的家世要貼上來的,不過這些他們又看不上。

最後他們就找到了丁掌柜,那時候丁掌柜正巧原來的東家去世,少東家不想開鋪子回了鄉下,他們找上門說要雇他的時候,丁掌柜都還樂呵呵的,沉吟片刻就答應了他倆,說是看在他們兩人真誠相邀的份上應下,先幫兩月的忙,前兩個月可以不拿月銀,總之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正因為丁掌柜的話,只是想試水的沐彥卿和席瑜真的沉下心去認真的對待了此事,決定只要能行,這鋪子就開下去,他們當時想的是前幾個月只要不賠錢就行,雖然鋪子里的胭脂水粉質量好,但畢竟他們才剛開始。

剛開始的時候鋪子確實很難,從備齊人手到開張,真的花費了好些功夫,這些都是丁掌柜一手操辦的。

之後明月齋的吸金能力超出他們的想象,這也導致之後他們的策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就算之後他們兩人沒準備讓丁掌柜一手獨大把控明月齋,但還是在薛朗接手明月齋之後給了他店鋪掌柜的身份。

所以剛開始知道丁掌柜竟然做了那些事情的時候,他和阿瑜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看著一樓丁掌柜自以為沒人發現,鬼鬼祟祟的抬步上樓,沐彥卿真的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丁掌柜上樓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從地字型大小包間的門口經過,然後閃進了旁邊的天字型大小包間。

沐彥卿揮了揮手,青睢點頭閃身出去吩咐手下人了,雖然說他們今日打算撕破丁掌柜的臉面,但是並沒有準備讓對手知道,所以一切都得暗中進行。這商場如戰場,自然是要打個對方措手不及才是最好,在那之前他想聽聽對手到底要商量什麼計策來搞垮明月齋,在春芳閣處於風口浪尖的當下。

青睢出去之後,包間里只剩沐彥卿和薛朗兩個人。

「說起來當初你和阿瑜找上我的時候,我心裡還在想你們兩個肯定是異想天開,春芳閣在京城崛起已經有幾年了,新出現的鋪子剛一開始都打著要和它競爭的名頭,但是最後都無疾而終,當時我就想這兩個小孩兒怕是不知道京城的形式在鬧著玩兒呢,」薛朗突然說起了以前的事。

「那之後表哥為什麼又答應了?當時你連猶豫都沒有,爽快的很,我和席瑜回去的路上都不敢相信呢,」沐彥卿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那情景他到現在還記得,當時他和席瑜真的都很驚訝。

「還不是因為你姑母就你一個兒子,我就想著替你把控把控,就算是賠也少賠點兒,不讓你回家哭鼻子。」薛朗笑著說道,「只是沒想到,我們明月齋竟然會發展到今日這個地步,就連春芳閣都視它為眼中釘肉中刺,做了這麼一些拿不上檯面的事情。」

薛朗笑,沐彥卿也跟著笑,不勝唏噓。

薛朗這樣想也無可厚非,在之前的很多年中,春芳閣在京城可謂是一支獨大,世家閨閣女子的首選,市井婦人、包括小丫鬟,都以擁有春芳閣的胭脂水粉為榮。這樣的情況下明月齋算是一股清流,從定位到標價都直接和春芳閣叫板,說起來可不就是是蜉蝣撼大樹。

沐彥卿和席瑜在開鋪子的時候就做了調查,自然也知道這些事兒,正因為知道,現在聽到薛朗這樣說,心裡有些窩。

說起春芳齋確實有的說,它其實並沒有很多年的歷時,胭脂水粉的製作也不是祖輩傳承下來的工藝,也就是近七八年來才開始壟斷。

不過它雖然年輕,它背後的主子可不簡單,春芳閣是明台詹家的產業,詹家世代經商,除了春芳閣,他們的實業涉及方方面面,從書社到茶葉,總之樣樣都沾,實力雄厚當然不好惹,這也是為什麼和春芳閣競爭十有九輸的原因。

不過明月齋和其他鋪子到底是不同的,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認為定那樣的價格肯定等著賠光,但是它卻憑藉質量慢慢的站穩了腳跟,等春芳閣意識到不行了的時候,明月齋已經不是他們隨便搞搞就能讓他關門的小鋪子了,所以之後不得不出一些小手段,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這個應該就是詹家二爺了吧?」酒樓大門進來兩個人,打頭的是一個身著素青學子袍衫的男子,看起來書生氣很重,身後一人沒有什麼表情,看起來像是侍衛。沐彥卿沒見過詹家二爺,倒是見過詹家大爺詹士朝,兄弟兩個長的有些像,他應該沒認錯。

「是他,沒想到丁掌柜還挺有面子,竟然讓詹家的二把手親自過來接見,」薛朗冷哼一聲。

沐彥卿沒有說話,他可不認為丁掌柜能出動詹士齊,雖然沒有正面接觸過,但他沒少聽這人的事情。此人雖然看著溫和,一派書生模樣,但是手段狠厲,單是京城就有多少鋪子因他最後負債纍纍、家破人亡,他是那種典型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沒有足夠的利益往來,他能出面才怪。

沐彥卿才這樣想,就看到詹士齊往惠王和薛林那邊走去,說了兩句話,就入了席,另外兩人沒有露出詫異,顯然是提前約好的。

薛朗和沐彥卿同時皺起了眉頭,這世上果然沒有巧合。

不一會兒,詹士齊率先起身也請另外兩人站起,然後一行人上了二樓,從地字型大小包廂經過,進了旁邊的天字型大小房。

人,都到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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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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