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念的經(下)

難念的經(下)

逸軒院

沐彥卿看著表哥過來有些好奇,說起來他們雖然是表兄弟但是交流的並不多,比起堂兄弟來說更是差遠了,一來他們沒見過幾面,姑母就不常回家,更何況有時候回府也不帶表哥,二來這個表哥不是喜歡說話的性子,小時候的郭嘉倒是挺活潑的,不過大了一些之後就變成了訥言的性子,總的來說,他們表兄弟之間也就是笑笑就過去的關係。

今日,爹爹卻把表哥派人送到自己這邊兒來了,是出什麼事情了嗎?沐彥卿自然而然的想著。

本來沐彥卿就不是多活潑的性子,現在又來了個更沉穩的,整個房間里的氣氛說不上好,總之不像兩個孩子待的地方,□□靜了。

「嘉兒,來到這裡可不用客氣,也不用拘謹,卿寶快放下手裡的筆,陪著表哥說說話,」薛氏推開門進來,把托盤上的水果和糕點放在桌子上,笑著說道,「先用些東西,」因著不知道這孩子過來的時候有沒有用午膳,所以薛氏準備的都是些頂餓的糕點。

郭嘉顯然也看出來了,「謝過大舅母,」郭嘉扯著嘴角笑著道謝,因為不經常笑,所以肌肉僵硬了些,這個笑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薛氏溫柔的笑了笑,表示不用這樣,她覺得不論大姑子如何,這個孩子都是無辜的,剛剛這孩子進來的時候,他看著就心疼嗎,也不看看這兩日是什麼天氣,就是大人出門都得裹得嚴嚴實實的,對7這麼個孩子,大姑子還真是不會疼人。不過就算明白這些,薛氏也沒有說什麼,主要是十二三歲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最重的時候,他們這些大人不能自以為是的去教育人,否則最後的結果只會是適得其反。

正從椅子上站起身的沐彥卿卻愣住了一下,這個表哥觀察力還真是不錯。

「你這孩子愣著幹什麼?快過來,」薛氏招呼沐彥卿。

沐彥卿趕緊點頭,快走幾步到了案几旁邊。

「嘉表哥,爹爹怎麼沒有跟著你一塊兒回來?」沐彥卿問道。

「大舅父去前院兒等我父親了,」郭嘉回道,提起郭斂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對父親的孺慕,甚至眼睛里還稍稍冷了一些,雖然並不明顯,但是從沐彥卿這個位置正好看到這一切。

彥卿的眼神閃了閃,看來表哥對於大姑父並不是沒有怨言,一般人提到父親都不會有這個表情,但是爹爹想做什麼,還專門去請姑夫過來,難道只是為了說話?沐彥卿是不怎麼信的。

看著小表弟若有所思的樣子,郭嘉心裡笑了笑,比起之前,其實他現在已經鬆快很多了,逸軒院這邊埋著地龍暖和的很,連帶著他心裡也開始暖和了許多,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是這種感覺還不錯。

郭嘉比沐彥卿大了六歲,沐彥卿的性子又在那裡擺著,薛氏自然不會讓兩個孩子一起去耍著玩,就他們倆這樣的也耍不起來,想了想薛氏就讓人在沐彥卿書案對面加了一把椅子,為郭嘉準備了文房四寶,讓他坐下和沐彥卿一起練字。

兩個小的對這樣的安排都沒有什麼異議,薛氏笑著退了出去。

郭嘉下意識是看了看沐彥卿手邊的宣紙,上面的字跡雖然稚嫩,但是他都能看得懂,可以看得出寫字之人非常認真,不用想就知道這些都是出自才剛剛六歲的小表弟之手,郭嘉有些震驚,想想他六歲的時候,還是滿處瘋跑,不知今夕何年,也不知誰遠誰近,還真是無憂無慮啊。

「表哥?」沐彥卿看到郭家表兄一直瞧著自己這邊發獃,疑惑的開口問道。

「沒事兒,」郭嘉搖搖頭,然後難得沉下心去練字,家裡的氛圍幾乎讓他沒有輕鬆的時候,就算是讀書寫字也是堵著一口氣,那種窒息的環境讓他竭力的剋制自己,但是現在他卻莫名輕鬆了起來,這是郭嘉很難體會到的感情,明明並沒有人說什麼,對面的小表弟自顧自『哼哧哼哧』練自己的字,但他從心靈到□□似乎都被凈化了一般。

沐彥卿餘光看了看郭嘉的字跡,工整端正有嚴謹,人都說字如其人,從這些就嗯呢該看的出來,這個表哥是極其不錯的,性子沉穩看著又是個重感情的,也算是個可交之人吧。

「表哥是姑父親自開蒙?」沐彥卿開口問道,他那個姑父自詡文採過人,一向自傲的很,這樣的情況下,自己的親生兒子怎麼可能交給別人開蒙,當然會覺得自己親手把兒子教導成人才才對的起自己這麼些年的寒窗苦讀。

「是啊。」郭嘉淡淡道,何止是他,就是府上另外一個也是父親給開的蒙,怎麼說呢,父親在這些事情上固執的很,不管是誰都改變不了。

沐彥卿點點頭,他現在幾乎能確認這個表哥與大姑夫不對付,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沐彥卿其實有些欣賞郭嘉了,這個表哥還算是個明事理的,直接就找到了問題的根源。要說在郭嘉這些事情中大姑父扮演的角色是不作為,任由自家老娘和前邊兒的妻兒越過自己去蹉跎明媒正娶的妻子兒子,雖然明面上是老太太和那位夫人更過分,但是縱容著一切的大姑父才是是罪魁禍首。大表哥現在就這樣了,假以時日,一定會成長為一個通透的人吧。

「明日就是你的拜師禮了,已經準備好了嗎?」郭嘉開口問道,這是他進了逸軒院之後第一次主動和沐彥卿說話,語氣中夾雜著淡淡的關心。

沐彥卿點點頭,笑著說道:「已經練過好多次了,不過娘親那邊兒總是擔心,說起來,我還要感謝表哥呢,要不是你們來得及時,我還在練呢。」

沐彥卿笑意之中帶著點兒狡黠,整一個小狐狸的模樣。

郭嘉看見也跟著笑,等到大舅母剛剛對他的熱情就能大致猜出她是怎樣的性子,能做出表弟說的這些也不足為怪。

「好哇,竟然當著表哥的面說母親的壞話。」薛氏一腳踏進門,就聽到兒子這樣說自己,佯裝生氣的說道。

「我知錯了,」沐彥卿從椅子上滑下來,沖薛氏行了一禮,認錯態度非常好。

薛氏走過去捏了捏長子的臉蛋,大發慈悲的表示道:「下不為例。」

沐彥卿乖巧的點了點頭。

郭嘉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些,這些都是他不曾經歷過的,以前他會很羨慕,不過慢慢冷了心之後他就沒再有這種奢望了,現在看到舅母和表弟這樣他也只覺得開心。

房間里的氣氛正熱鬧,正在這時候,門外邊傳來水蕪的聲音,由遠及近,「夫人,大少爺,不好了。」聲音很急,顯然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怎麼了?」薛氏問已經掀開門帘子的水蕪。

水蕪下意識的看了看郭嘉,不過想到這件事情瞞也瞞不住,就立刻回道:「伯爺和大姑老爺打起來了,」換句話應該說是伯爺把大姑老爺給打了,水蕪作為目擊者,是親眼看著自家老爺先出手的,但是這話當然不能這麼說。

薛氏和沐彥卿都驚訝了一下,母子兩個對視一眼,眼睛之中都是疑惑,夫君(爹爹)可不是這樣衝動的人,不過到底是顧忌著郭嘉,兩人才沒有討論出聲。

「阿娘,我們去看看吧,表哥也跟著一起,」沐彥卿咳了兩聲。

「啊,好,」薛氏應了一聲。

此時的前院正是混亂的時候,鄭氏和沐婷先到了一步,兩人到的時候,那邊還打的難捨難分,「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他們兩個拉開。」鄭氏命令道。

管家這才動手,他剛剛已經拉了好一會兒的偏架,這會兒拉起來也是輕車熟路,於是郭嘉身上又挨了好幾拳。

這是在沐家,沐世規是沐家正經的老爺,在沐家動手,他怎麼可能會吃虧,而且沐世規雖然看著是書生模樣,但其實他是有些身手的,這樣的情況下郭斂吃虧也是一定的。

「郭斂,你也算是個讀書人,拿這些小把戲來算計我沐家也虧得你能辦的出來,」沐世規諷刺道。

「你沐家欺人太甚,」郭斂自詡為讀書人從來不屑於說粗魯的話,而且之前他從來沒有見過沐世規這樣失態,所以一時有些是詞窮。

「欺人?這話從你郭斂口中說出來不覺得諷刺嗎?我們沐家再不知道好歹,起碼都把自己親生的兒子照顧的好好地,你有真心關心過嘉兒嗎?」沐世規不客氣的回道,以前他還有那個耐心,對沐婷提出的要求是事事忍讓,但是他可以做出妥協,卻不允許人家讓他的兒子做出妥協,薛氏和沐彥卿可以說是沐世規的底線,誰碰都不行。

沐彥卿和薛氏走到廳堂之外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一句話,沐彥卿是第一次見到自家親爹這樣激動,以往的時候,他總是淡淡的笑著,溫和得很,不過想想也對,誰還沒有三分小性兒,被惹的急了,總是會做出一些與平常不相符合的舉動。

沐彥卿下意識的看了看郭嘉,他似乎因為這句話有些了表情,不過一閃即逝。

「當初我阿姊嫁給你郭斂,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這麼些年,我們不提並不是我們不知道,沐婷可以一昧的忍讓,我們不管也管不了,但是郭斂你記著不要再打我沐家兒孫的主意,讓你家裡的老太太也安分一些,否則後果不是你們能承受的,」沐世規接著說道,怎麼說呢,沐世規今年剛滿而立,雖然平常時候說起話來也溫和的很,但是他骨子裡的血氣方剛還沒有完全磨滅,這不就使出來了。

「世規?」沐婷看了看弟弟,還沒有反應過來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郭斂張了幾次嘴都沒能說出話來,他明白沐世規這次是下了狠勁兒,瞪了一眼沐婷之後,郭斂到底沒有說什麼。

沐彥卿這幾個就是在這時候進了門,母子兩個看到沐世規沒有受什麼傷算是鬆了一口氣,兩人就站在那裡,主要是他們已經看得出沐世規還有話沒有說完,這件事情總得有個結尾吧。

沐世規自然也沒有想著要把事情做絕,主要是看姐姐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狠不下心,就算現在他們全家上去勸,雖然沐婷一時之間會心軟,回了家裡之後還是會被帶走,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過,所以沐世規並不打算把姐姐接來了。

「把嘉兒留在府上吧,雖然我沒有權利讓他拜孟先生為師,但是我會送他去城南書院讀書,」沐世規說道。

他這話一說,整個廳堂的人都看向了他。

「雖然家中爵位是最後一代了,但是按照慣例我可以送一名孩子恩蔭進入城南書院讀書,」沐世規說道。

眾人皆愣,就是鄭氏一時之間也沒有回過神來,這個規定由來已久,但是他們沐家從老爺子那一輩就沒有使用過這個特權了,主要是一個被今上放在腦後不被重視的家族,有什麼資格提起這些。

不說其他人,就是沐世規之前也沒有想過,雖然有這一項規定在,但是城南書院不是一般的書院,送進去一個學生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兒,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沐世規看了看沐彥卿,有他兒子這一層關係在,就是城南書院那邊也會賣他面子的。

沐彥卿沒有想到他家親爹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不過也沒有多排斥,他對這個表哥的觀感還可以,要是精心培養成才不是問題。

能進入城南書院自然是極好不過的事情,郭斂本來是想都不敢想,郭斂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一時之間,就連剛剛心裡的憤懣也沒有了,開始笑著和沐世規寒暄。

沐世規卻沒有這個心情,看著郭斂齜牙咧嘴的沖自己說話,他只有厭煩。

「好了,事情就這麼定了,趕緊帶你的夫君回客房擦藥,」鄭氏說道,雖然現在女兒女婿都激動的很,但是她卻嗅到了一絲不尋常,長子這次可完全沒有過問女兒。

鄭氏看了看外孫,剛剛出門的時候還穿著淡薄的夾襖,現在外面卻披上了厚厚的斗篷,本來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但是聽了長子剛剛的話之後,現在是一臉的獃滯還隱隱有些不敢相信,不過眼睛卻是柔和了很多,就這樣吧,起碼萬事比他娘看得清。

聽到鄭氏的話,沐婷一時之間卻沒有反映過來,她看了看弟弟,再看看自家夫君,最終還是伸手去扶人。

郭斂現在雖然高興,但是對於和剛剛打了自己的沐世規呆在同一個空間之中還是有些不適應,想想就覺的疼,他現在身上就像是被馬車碾壓過一樣,他忍住疼笑著對沐世規說道,「大弟,嘉兒就拜託您了,明日是府上重要的日子,我這樣的情況就不待在這裡了,」說完之後還『呵呵』笑了兩聲。

「嗯哼,」沐世規應了一聲,沒有張口留人。

「郭嘉就留在這裡吧,我和你母親先回府,等回頭進了書院多回家看看,」郭斂對郭嘉說道,言下之意在那之前就不用回府了。

郭嘉本來行禮的身子頓了一下,聽郭斂說完之後才把腰彎了下去,「是,父親。」

沐婷還想說兩句,但是看郭斂實在痛得厲害,就沒顧得上囑咐兒子,扶著郭斂就出了廳堂。

一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沐世規才走過去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安心留在家裡,其他舅舅安排。」

「是,」郭嘉低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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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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