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賈府

進賈府

姐妹們出嫁后經年未見,如今暮年相會,喜未曾有多少,悲倒是真有一大堆。

王夫人叫人把薛姨媽車架引至梨香院側街上的偏門,二人相見,各有心酸,真是抱頭痛哭。

王夫人不消說了,薛姨媽這一路也不消停,簡直是被瘟神攆了一般,到現在薛蟠還不甚康健的在車上躺著呢。

鼻頭雖好了卻添了別的癥候,再加路途頗多驚險,唬得薛蟠馬也騎不得了,只能變回真身懶洋洋地窩在馬車裡。

薛姨媽又驚又怕過了這許多時日,如何不哭?

哭了半晌方止了淚,王夫人把薛姨媽和寶釵引到自己屋內坐下,叫人帶著薛蟠去見賈政,聽薛姨媽說薛蟠病著,趕緊吩咐,「叫老爺拿名刺請了太醫來。」

僕婦唯唯兩聲,面犯難色,到如今大老爺那邊的名刺早就收回去了,他們自家政老爺的五品名刺,怎好遞到太醫院去?只怕理都沒人理的。

薛姨媽還在抹淚,寶釵倒瞧見了,連忙攔著,「姨媽何必勞動姨夫,過後在街上請個老大夫就是了。我哥哥多大的年紀,不過是旅途中疲憊些罷了,驚動了太醫,別人怕不要說他輕狂。」

王夫人拉著寶釵的手,也落淚道,「寶丫頭倒是個貼心的。」

薛姨媽瞧著這院落頗小,位置也並不是在正堂旁,與姐姐往日里的來信所說並不相同,心中也有了些計較,只問道,「寶玉怎麼不見,鳳哥兒那孩子不說跟你學理家的,怎地也沒見著?」

王夫人嘆息一聲,強打精神,「寶玉學上去了,鳳丫頭,唉,別提了。」

寶釵見姨媽瞧了自己一眼,知道兩姐妹怕是有些私房話,因著自己這個小輩兒在,並不好開口,只是她也不好亂走,又不曾有旁的賈家姐妹出來待客,只能低下頭去,沉默不語,瞧著倒是十分沉穩。

王夫人本來想留薛姨媽住下,但一想自己一家幾口子,現在都拘在這小小的梨香院里,只妾就兩個,又有庶子庶女,勉強才鋪排開來,寶玉身邊的丫鬟都因為沒地方,攆出去了幾個,倒有什麼臉面邀請親戚住下。

便擦了擦淚,問道,「妹妹上京,定下住下何處了嗎?」

薛姨媽因一路被那雞鳴狗盜之徒折騰得不輕,如何還有膽子自家居住,當初就打定主意,不是住在哥哥家,便是住在姐姐這處,好歹藉助這高門大院的勢,震懾那些小人一二。

只是當年她與嫂嫂相處的不好,因此倉促上京便直奔榮國府而來,哪成想,姐姐這裡出了變故,看起來竟是不能留客了。

薛姨媽面上不露,只笑著說,「薛家在京中也有房舍,若不是一心想見著姐姐,倒是應該先安頓好了,才來看你才是!」

王夫人道,「這是什麼話,難不成我想見你的心就弱了一分不成。」

兩人又說一番離別之情,各自問候一下家人,薛姨媽不死心,只道,「遠來之人,該見見府上老太太的,貴重的沒有,倒有一些金陵土儀呈上。」

王夫人一想,倒也可以趁著這個機會,跟老太太緩和一下關係,畢竟妹妹是薛家之人,老太太看在四家同氣連枝的份上,也該對自己有個好臉了。

她倒不是為了自己,乃是為了寶玉。

寶玉在這家裡最大的靠山,便是老太太,而二房如今能指望得上的,卻也是寶玉,如何能叫寶玉離了老太太太久,叫祖孫兩個慢慢生分了呢。

因此吩咐了人,叫寶玉下學后,直接去老太太院子見客,自己則帶了薛姨媽和寶釵去見賈母。

一行人從西南角門出,沿著夾道走到正房的東院,順著正院院牆向西,又經南北甬路,東西穿堂,這才來至賈母後院。

薛姨媽一路瞧著,見沿途路過的正房處院落安靜無聲,角門上落著大鎖,像是棄置了無人居住的樣子,不由得心中納罕,只是並未多問。

繞至前面正房大院,見廊下幾個丫鬟,正束手屏氣凝神地站著,見王夫人來了,忙上前見禮。

王夫人小聲兒地道,「老太太今日身上可好些,說沒說可否見客?」她之前已經打發腿快的小廝前來稟報了。

那丫鬟臉上笑意盈盈的,往裡迎著,「二太太快進去吧,老太太這兩日剛有了精神頭兒,今兒早上還念叨著喜鵲叫呢,可巧下午晌姨太太就來了,正盼著呢!」

又有丫鬟打起簾籠,向裡面回話道,「二太太和姨太太到了!」

這一聲聲的二太太,噎得王夫人心頭髮堵,幾乎喘不過氣,卻還要硬撐著場面,心中別提多憋屈了。

一番見禮之後,薛姨媽奉上價值不菲的「土儀」,賈母笑呵呵地道,「姨媽太過客氣,咱們幾輩子親戚,何至於此。」又拉著寶釵坐在自己身邊,不住口的誇讚。

饒是寶釵性子沉穩,也叫賈母說得紅了臉。

果然賈母便問,「姨媽回京,住處可曾定下了?」

薛姨媽依舊是剛才那番說辭,只說見了姐姐,又見了老太太,等下瞧一眼寶玉,便家去了。

賈母哪裡捨得放走這麼一個財神,忙道,「何必向外折騰去,那積年的老房子,收拾起來不知道多麻煩,姨太太便在家中安心住下便是了!」說著便叫人去給賈赦賈政傳信。

賈赦也便罷了,賈政正頭痛,他和一頭蔫了吧唧臭烘烘的小狗熊有何好說的,便是想考這外甥一兩句學識,瞅薛蟠那幾乎要暈過去的樣子,也問不出口,不消說,這又是一個孽畜紈絝。

想叫人帶薛蟠去見他大哥,一問賈璉去處,卻說沒在家,寶玉在學上自是不能去叫的,只好叫了東府的賈薔來,吩咐道,「帶著你薛大叔,去見了大老爺和你爹來,再招待一二,他旅途勞累,切不可飲酒,且去吧!」

賈薔自是應了,帶著弟弟賈蓉,叫人攙扶了薛蟠各處走動。

賈家兩府,如今兩代小輩兒里的獸身之子,著實少見,也就早進了宮的元春,是只孔雀身,至艹字輩,竟再無獸神之子了,嫡支旁支,京中金陵,二十房內,盡皆沒有的。

因此賈薔賈蓉都頗為好奇,雖薛蟠形容難看,且一路未曾洗漱,臟臭難聞,也捏著鼻子湊過去,捅咕他,與他說話,到叫精神不濟的薛蟠苦不堪言。

賈政隨他們去,等接到賈母說叫薛姨媽一家住下的口信,也只不理。他娘一心只有阿堵物,還銀那日,賈政覺得頗為丟臉,一直在心中沒轉過彎兒來,少與他娘見面的。

且賈政心中嘀咕,如今他算個什麼呢,早晚被攆出榮國府的二老爺,客人來了住不住的,他說了又不算。

賈政不理,忙著清理家底的賈赦也不管,他娘的心思,如今肯用腦子的他只略微一想就能看透,不過是貪圖薛家的銀子罷了。

老太太損失了好大一筆,正心肝肉的疼著呢,不叫她找補一二,如何能夠順心順意?

坑他不行,坑薛家,那隨意!

賈赦便給賈母遞了話,只道,姨太太帶著兩個孩子,家裡沒有主事的,在外住著,恐多有不便,倒不如在家住下,請母親尋個院子安頓親戚,也不枉幾代通家之誼。

因著想看熱鬧,賈赦還特意叫邢夫人過來傳話,他囑咐了幾句,邢夫人頓時心明眼亮,招呼著迎春和賈琮便坐車來了賈母正院。

一番見禮后,邢夫人把賈赦的話說了,又道,「我是不知事的,鳳丫頭這幾天又叫他老爺指使得團團轉,給她弟弟妹妹收拾院子,只在我那院兒脫不開身,竟不能來拜見姨太太,過後便叫她敬酒賠罪,只是這院子,還是得勞煩母親定奪才是!」

又跟薛姨媽笑道,「我們家,闔府再沒有比老太太更有福氣的了,叫老太太指個院子,姨太太住下,保准一家子安安穩穩,再沒二話的!」

薛姨媽如今求得,不就是「安安穩穩」四個字?這話一出,她拉著邢夫人幾乎落下淚來,說了幾句很是親熱的話。

薛姨媽見邢夫人還帶著兩個孩子,趕緊將見面禮奉上,好在都是準備好的,倒不算額外破費,只是又從腕上擼了個玉鐲給了迎春,又摘了一個荷包給了賈琮。

賈母也挺高興,奮起忤逆的兒子突然說了幾句好話,又在客人前處處給她這個母親面子,不會說話的大媳婦雖然依舊一嘴糙話,但也頗和她的意,賈母心中竟奇異地升起一股子熨帖之意來。

賈母心中琢磨一二,便把梨香院和賈赦東大院中間的一個臨著東府的院子給了薛姨媽一家借住。

「離得近些,你們姐倆見面也便宜。」賈母笑道。

邢夫人也笑著道,「便是和我院子也不遠,我倒是和姨太太一見如故,姨太太莫嫌棄我年紀小,人又粗鄙,還要多多往來才好!」

自家老爺說了,這薛家有錢著呢!

薛姨媽聽聞這院子前後左右都不臨街,出來進去都很不便宜,頓覺十分安穩,一時間得償所願,笑得合不攏嘴,只說,「如此叨擾了!」

又說些日常拋費的話,也都是應有之意,賈母等自然無可無不可。

正熱鬧著,外面有人報說,「寶玉回來了!」

賈琮便也罷了,是個幾歲的小豆丁,說了幾句話,得了禮,就被奶嬤嬤抱家去了,寶釵也未曾迴避,此時聽說寶玉來了,她是知道這個姨家弟弟的,年紀已經大了,且都入學了的,便要起身迴避。

只是她正坐在賈母身邊,方一動,便叫賈母拉住了,「都是一家子骨肉,沒那麼許多講究的!」

※※※※※※※※※※※※※※※※※※※※

狗熊無錯

薛大傻小狗熊就不受待見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紅樓之假如黛玉是只……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紅樓之假如黛玉是只……
上一章下一章

進賈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