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銀

還銀

賈赦不急不躁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來吹氣,氣定神閑地似乎根本不在乎他弟去了哪兒,倒是說出的話來,跟前幾日一樣的噎人,「那榮禧堂,是祖父和父親兩代老國公的,至於我這個一等將軍,不過才三品爵位,著實配不上。」

賈母氣急,「你!」你配不上你還把你弟弟攆出來!

賈赦不抬頭,慢條斯理地道,「若是母親不想做那個一品誥命了,想摘了那敕造榮國府的牌子,儘管拖延下去便是了,就如璉兒他母親的嫁妝一般,什麼大庫,什麼八十萬兩,我是不管的。」

你不管你提起來作甚!

賈母捂著心口,拍著桌子,「我還沒死呢!」

剛騰出來榮禧堂,就又開始惦記上這大庫了!?

賈赦笑了,「您老這話說得可是一點兒沒錯,您要是過世了,自可以下去跟我爺爺和我爹交代,至於這榮國府大庫,和我媳婦的嫁妝,那還不是我說了算?」

把賈母氣個發昏帶死,賈赦也沒理,起身走了,張太醫王太醫的,隨他娘去叫。

他給他娘留了一旬的時間填窟窿,也算仁至義盡了,十天之後,不管是大庫,還是他媳婦的嫁妝,甚或是金陵的祭田,最好都給他還回來。

否則他真能帶著璉兒幾個孩子一走了之,把這空殼子榮國府,留給他娘和他弟折騰去。

反正他犯起渾來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些年賈大老爺除了自己,乃是個臉面都不要的人,他在乎過誰?

賈璉這幾日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縮在他那個小院子里,看著他叔和嬸子的院子人來人往的搬東西。

王熙鳳本來還想著逞強,在家事上給她那個好姑姑使個絆子,到底叫賈璉按住了,「現如今有老爺在前面衝鋒陷陣,咱們小輩兒的,瞎摻和什麼,老實些兒,過後老爺也不至於把氣兒撒咱倆身上。」

王熙鳳瞪他一眼,「如今老爺老爺的,叫的卻是哪個?」

賈璉一點兒都不尷尬,理直氣壯地道,「那自然說得是我親爹了!」

王熙鳳噗嗤一笑,翻了個白眼,一甩帕子進屋了。

賈璉卻還有事兒,追上去道,「哎,對了,爹說了,要把二妹妹接回去,還有琮兒那小子,一併都放在太太膝下教養,這事兒我不好去,你跟太太商量下,看都缺什麼東西,拉個單子給我,我過幾日也不能在家了,正好出去給姑娘少爺們置辦置辦家私,順便呀,也躲一躲。」

他二叔這家眼看要搬完了,之後不定還有什麼事兒要鬧呢,他呀,也不等著那老學究想起他來,把他叫過去念歪嗑兒了,趕緊的,把自己摘出去。

自己那是替繼母親妹和弟弟跑腿兒,誰再念叨他不孝不悌的,就拿大嘴巴抽他!

王熙鳳用帕子捂著臉,躺在床上懶怠得搭理他,賈璉左磨右蹭,到底把王熙鳳折騰起來,喊了幾聲祖宗,替他去婆婆那裡跑腿兒去了。

王夫人割肉一般,緊趕慢趕把外面放的印子錢都收了回來,憑據也都一把火燒了,她偷偷搬走的大庫里的財物,也趁著搬家,在半夜偷偷還了一些回去,而從賈母那巧言哄騙來的、帶著張家印記的幾件貴重瓷器也趕緊送到了賈母處,但是一些詩書字畫,她是真沒法子變出來一份了。

那些在賈珠當年求學時,早被她拿給兒子,被賈珠當成禮品送出去了。

如今卻要到哪裡找到一模一樣的來。

賈母唬著臉道,「你當初只說借,自古有借有還,如今你說還不回來,卻不必跟我這個老婆子說,等大老爺來了,你自己與他交代吧!」她這個兒子,她可惹不起!

王夫人渾身瑟瑟發抖,跪在地上又哭三個孩子,從賈珠一直哭到寶玉,最後只能道,「兒媳實在犯了大錯,老太太不若寫一封休書,休了兒媳吧!兒媳自回王家去!」

一提王家,賈母清醒了些,冷哼一聲,沉思了半天道,「東西沒了,拿銀子補吧。要不然,榮國府也不是不能出一個偷盜家財的媳婦!」

王夫人幾乎都癱在地上了,一臉蒼白地回了梨香院,一進門,伸手就砸了一個甜白瓷的茶盞。

這院子小,有點兒動靜,院子里的人聽得明明白邊的。

其他人也就罷了,賈政正在後面趙姨娘房中,躺在炕上叫趙姨娘給他按頭,四下里安安靜靜的,冷不丁一個茶杯貫在地上,被那動靜驚得一跳,趙姨娘指甲略長些,險些在賈政臉上劃出道印子來。

趙姨娘也被唬得心口砰砰直跳,她顧不得自己,連忙去給賈政拍前胸撫後背的,小意道,「老爺可驚著了?」

賈政本就頭疼,著實嚇得不清,氣哼哼地道,「又作妖!」

趙姨娘瞅著賈政神色,柔聲道,「太太也是不適應呢,這地方略小些,太太乃是高門大戶王家的閨女,必是沒住過這麼小的屋子,老爺多擔待些!」

賈政坐起身,面沉似水,「我擔待她,誰擔待我?」

趙姨娘摸著賈政的脈,說了幾句軟和的話,瞧著賈政氣沖沖地奔著正房去了,不由得順心暢意,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一擰身打著帘子進屋了。

管他們鬧去!

沒幾日,賈赦便接到了賈母的信兒,說明日到她那裡去,給他八十萬兩銀子,和張氏的嫁妝。

銀子不都是現銀,裡面有許多的銀票,張氏的嫁妝也不全,賈母按著當年的價格抵了銀子來,又準備說有幾個鋪子經營不善倒閉了,幾個農莊這幾年收成不好,還要倒貼佃戶,又有一間京中小宅子,現正租賃著,且收不回來。

林林總總,擺明了是叫賈赦吃定了這個虧。

奈何賈赦不按套路出牌,當天直接帶了戶部的官員到了賈母正房,賈母才叫人把現銀和銀票拿出來,賈赦便一閃身,道,「侍郎大人,這便是榮國府準備還的欠銀,我母親老誥命已經準備好了,您查驗一下吧!」

那官員並未曾穿官服,一身普通打扮,帶著幾個更不起眼的員外郎和刀筆吏,站在門口,賈母以為是賈赦叫了來抬銀子的,哪成想是官家的人!

那侍郎很是和氣,一直安安靜靜地站著,見賈赦招呼他,才拱拱手,笑呵呵地走了進來,「賈將軍一家上下深明大義,吾等回去之後,定會在陛下面前為榮國府美言!」

給送銀子,誰不開心呢,朝廷這幾年正是缺錢的時候呢!

賈政一瞧,他也認得,這乃是戶部的左侍郎啊,趕緊過來拜見,「下官......」

侍郎很不客氣地打斷他,問賈赦,「這位是......」

賈赦飄一個眼風過去,「吾弟,政。」

侍郎捋捋鬍子,哦,知道了,他沒理賈政,過去對賈母抱抱拳,「老誥命,恕某等公務在身,失禮了!」

賈母雖是一品誥命,但如何能與朝中從二品大員相提並論,她此時略有驚慌,連道不敢,又請那侍郎上座。

侍郎捋捋鬍子,笑呵呵地指著地上擺著的五六口箱子,和其上放著的銀票,「可就是這些了?若是,我們當面點清,直接抬走,入庫后還有好多事,耽誤不得。」

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這批銀子呢,各處都等米下鍋呢,磨蹭不起啊。

趕緊的吧!

賈母忙阻攔道,「老身才想起,這銀票中,有幾張破損的,本想叫我兒去試試可不可通兌,既然大人來了,怎好麻煩您,老身自去兌換,拿了新的銀票給大人吧!」

她敢在賈赦面前作假,但是如何能瞞得過這些積年老吏?

侍郎笑呵呵的道,「既如此,那我們就在外等一下。」什麼破銀票,怕是拿了假的,來糊弄賈赦的吧。

這做娘的,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坑兒子。

賈赦也不拆穿,引著那侍郎又去了廊下看畫眉,只是走時,回頭對賈母小聲兒地道,「母親,今日禮部官員也會拿著張氏的嫁妝單子來,到時候,破銀票我可不收。店面莊子往年的收益也便罷了,只當母親的辛苦費,但是缺一間少一田的,咱們可就得說到說到了。至於其他的,」

賈赦冷哼一聲,「您自己看著辦!」

賈母面色漲紅,但院中就站著許多外人,她便是有衝天的怒氣也得忍著,急匆匆拿出體己銀票,把那假的換了出來,便是銀子,也從各個箱子里零七八碎地挑了半箱出來,不知有多瑣碎。

一屋子丫鬟婆子忙活了小半日,鬢髮濕透,手腳發抖,汗水淋漓地又把銀子整齊地裝了箱,賈政在一旁瞧了,頗覺丟人,衣袖掩面,不想細看。

賈母見了二兒子這樣,幾乎氣暈,哦,說你不通俗務,你就真不通了?老娘攢下來錢,到底是為著誰!

赫赫揚揚鬧了一場,幾乎把一輩子的老臉都丟光了,還了欠銀,又拿了自己的許多私房愛物去填窟窿,好歹把張氏的嫁妝充充裕裕地補齊還給賈赦,賈母便一病不起。

等賈赦把自己的閨女迎春從賈母院中挪走,帶回自己身邊撫養,賈母乾脆便將探春惜春也送還各家,身邊一個孩子也無,關上院門,倒是真的如她所言,和李紈母子倆,過起了孤兒寡母的日子。

只這一日,王夫人正在榻上無精打采地歪著,忽聽丫鬟來報,她遠在金陵的姐姐薛姨媽,攜家帶口的來了,此時,卻正在榮國府正門處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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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假如黛玉是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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