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竅(二更)
她以為他要行禽獸之事?
左良傅搖頭嗤笑了聲,雙臂環抱在胸前,一步步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瑟瑟發抖的女孩,故意逗她:
「你罵本官是禽獸,那你倒是說說,禽獸會做什麼?」
「那自然是……是那個,哎呦,我不知道。」盈袖咬牙氣道。
左良傅壞笑:「不知道?是不是你這小姑娘今兒看見了陳南淮,覺得人家長得俊,生了嫁人的念頭,急著想洞房了?」
「你胡說!」
盈袖緊緊地環抱住自己。
男女之事,她也是漸漸懵懂。
記得小時候官府剿匪厲害,山上所有人都衝散了,白氏落在了後頭,哥嫂帶著她率先入了丹陽縣,住在客店裡。
那時他們倆才剛新婚,一個年輕貌美,一個血氣方剛,自然是如膠似漆,晚上她經常被床搖晃醒,隱隱約約也能聽見那種類似打耳光的聲音,綿密不絕。
那會兒她小,不懂,就問:嫂子,咱們的床怎麼老晃?
嫂子給她掖被子,沒說話,哥哥壞笑著重複她的話,問嬌羞的嫂子:妹妹問你呢,床怎麼老晃?
再後來她長大了,懂了人事,曉得床晃的原因……
「你欺負我,頭先日子假扮崑崙欺負我,現在也欺負,你好歹是京城裡的大官,幹嘛和我過不去。」
盈袖哽咽不已,到後面越發收不住,大哭起來。
「哭什麼啊,我又沒把你怎樣。」左良傅懵住了,一時間進退兩難,不過是開了個男人女人的葷玩笑,至於么。
他想過去哄哄,發現自己素日里要麼和心機城府深沉的官員相互算計、要麼用毒辣手段對付犯官和刑徒,並不擅長哄女人,甜言溫語還沒到口邊就給噁心吐了。
左良傅越發煩躁,大嗓門吼了聲「閉嘴,再哭就揍你」,誰料姑娘聽了這話,瞬間抖如篩糠,哭得越發大聲,還抓起雪球往他身上扔,好像他真把她怎麼了似得。
左良傅只覺得吵得他耳朵嗡嗡響,直接動手脫掉自己的棉袍,扔在盈袖身上,冷聲命令:
「換上,千萬別凍死在這荒郊野外,到時候我哪兒找個媳婦賠給陳南淮。」
「少混說,我跟他沒關係。」
盈袖仍抽抽嗒嗒地哭,手哆哆嗦嗦地去抓他的棉袍,特別大,餘溫迎面簇簇撲來,還帶著濃郁的酒味。
這會兒天太冷,她落水的那半邊身子已經凍得沒知覺了,可,可在一大男人面前脫衣裳,到底有些不好。
「怎麼不換?」左良傅皺眉問。
「你在看我。」盈袖緊緊攥住手中的棉袍。
「看你怎麼了。」
左良傅一笑,並沒有轉身背開的意思,小丫頭被陳南淮刺傷,不知傷口深淺,方才沾了水,別再潰爛了,得趕緊上藥,這麼美的姑娘,身上留了疤多可惜。
想到此,左良傅從懷裡掏出個火摺子,打亮了,催促:「快脫。」
「你把火弄滅。」
「弄滅了怎麼看你?」
左良傅忽而一笑,又想逗逗她,驕矜不已:「本官閱女無數,什麼樣兒的沒見過?說不准你那嫂子抄家入獄時,也曾經過左某的手。你這丫頭也太瞧不起本官了,本官御前伺候,便是後宮佳麗也見多了,還真沒幾個能入了左某的眼,你覺得自個兒挺美,比人家強?」
「你可真無恥!」
盈袖大怒,將棉袍用力扔到男人腳邊,她不喜歡左良傅言語輕薄嫂子。女孩頭一撇,倔強恨道:「請大人拿走,貧女生受不起。」
「糊塗東西。」
左良傅低聲罵了句,吹滅火摺子,踩著積雪咯吱咯吱走過去,彎腰抓起自己的袍子,蹲到女孩面前,凶她:
「自己換,還是我給你換。」
「你,你……」
盈袖慌了神,凍得牙關直打顫,她雲英未嫁,從來沒被男人看過身子啊。
慌亂間,女孩在雪裡摸到一塊石頭。
要不,裝暈吧,瞅個機會照腦袋砸下去,然後逃。
拿定主意后,盈袖輕哼了聲,軟軟倒在雪地里,沒入雪中的手去抓那塊石頭……
「姑娘,姑娘。」
左良傅皺眉,暈了?死了?
大約見了太多生死,左良傅半跪在地,不慌不忙地將盈袖上半身抬起,讓她靠在自己腿上,兩指伸向女孩脖頸探脈,觸手涼膩,如同羊脂美玉。
他感覺到,在碰她的瞬間,這丫頭微微躲了下。
呵,裝的。
左良傅一笑,心想大約姑娘家害羞,加上受了點傷,脫不動衣裳,要他幫忙,又不好意思開口,便裝暈。
這有什麼的,大丈夫急公好義,幫這個忙就是了。
誰知剛扯開姑娘的小襖上的盤扣,左良傅忽然感覺危險氣息傳來,下意識側過身子一躲,定睛一看,好險,這丫頭居然拿石頭砸他的頭。
「作死!」
左良傅大怒,揚手便去打,可巴掌生生在女孩臉邊停住了,他下手沒輕重,便是精壯的男人都受不住,更別提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了。
可還是生氣。
左良傅虎著臉,兩指在女孩額頭彈了下,喝罵道:
「好毒的丫頭。」
「你才毒!」
盈袖只感覺腦門疼得厲害,拳頭胡亂往男人身上招呼。
就在此時,她看見前邊出現兩抹綠油油的東西,會動,像狼的眼睛,又像鬼火。
「啊,後面!大人你後面有東西!」
盈袖尖叫了聲,嚇得撲入男人懷裡,彷彿這裡才是最安全的。
「別怕。」
左良傅環抱住女孩,輕輕撫著她的肩膀,將火摺子重新吹亮,豎在雪中。
他是行伍之人,對危險氣息向來敏感。
頭先就聽見狼嚎叫,沒想到這畜生這麼快就順著人氣摸過來了。
「你乖乖換衣裳,我去宰這兩頭狼,別叫我再生氣,懂?」
「懂。」
盈袖忙點頭,心悸有餘,得虧那會兒沒跑,否則真要葬身狼腹了。
女孩偷偷朝前看去,左良傅手執長刀,警惕地半彎著身子,朝步步緊逼而來的狼走去。
這兩頭狼長得像有些像狗,但眼睛歹毒,皮毛水滑厚實,爪子往後刨雪,滿是獠牙的口中往出噴熱氣,嚎叫了聲,一齊撲向左良傅。
「小心!」
盈袖不由得呼出聲。
個頭小些的那頭狼察覺到她的聲音,朝她極速奔來,就在撲到她身前的瞬間,被趕來的左良傅用力斬了首,熱血高揚起,濺了一地,鮮紅將白雪融化,似乎還有熱氣在飄。
「怕不怕?」左良傅將狼頭一腳踢開,沉聲問。
「怕?你這種人我都不怕,還會怕這種雜毛畜生?」
盈袖緊緊閉著眼,強撐著說。
當然怕了,她心這會兒猛跳,渾身都抖。
「哈哈哈。」
左良傅大笑,手腕一轉,抖落長刀上的狼血,在滿天大雪裡朝前奔去,在與餓狼廝殺同時,還不忘調侃盈袖。
「怕就哭出來,我不笑你。」
「我才不會哭。」
盈袖拳頭緊攥,壓根不敢動一下。她害怕那頭沒了腦袋的狼會站起來,怕活著的那頭趁左良傅不注意,衝過來咬她的脖子。
「數十個數,然後把眼睛睜開。」
「一、二、三……」
盈袖已經駭得說不出話,只能默默地在心裡數。數到十的時候,她聽見那頭狼似乎被利刃刺透了身子,絕望地嚎叫;
數到十五的時候,她聽見左良傅將刀收回刀鞘;
數到二十五的時候,她聽見左良傅好像走過來了,蹲在她面前,看她,最後輕鬆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把她嚇得一哆嗦,差點跌倒。
「可以睜眼了。」男人嗤笑了聲。
盈袖慢慢睜開眼,驀地瞧見面前有個血糊糊的狼頭。
「我要吃了你。」左良傅故意壓低了聲音,拉長語調,晃動頂在面前的狼頭去嚇唬女孩。
盈袖嚇得尖叫,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巴掌打掉他手裡的狼頭,順便又甩了他一耳光。
「走開!」
盈袖哭著吼,沒忍住,猛吐了起來。
左良傅摸了下打的側臉,頗有些無辜地嘟囔了句:「不過開個小玩笑,就敢大耳刮子打本官,皇帝都捨不得打我呢。」
說罷這話,左良傅陰沉著臉起身,從地上拾起狼頭和狼身,拖著往潺潺流動的河邊走去。
「缺心眼的狗官!」
盈袖剜了眼男人的背影,捂著沉悶的心口,小聲罵了句。
她感覺苦膽都要吐出來了,渾身酸軟無力,眼前陣陣發黑,真快撐不下去了。
驀地瞅見旁邊放著左良傅的棉袍,盈袖又咒罵了兩句,趕忙將自己已經快凍住的襖裙脫下,換上他的。
剛穿上,冰涼麻木的身子就感覺到了暖意,盈袖勉強站起來,她是真不行了,渾身都是傷,得趕緊瞧大夫,現下,少不得靠在姓左的身上。
盈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棉鞋早都被雪浸濕,腳都快凍得沒知覺了。姓左的個子太高,棉袍在地上堆了起來,好幾次差點把她絆倒。
走近一看,她發現左良傅竟脫了靴襪,將褲腳高高挽起,上身只穿著層單薄褻衣,站在冰河中央,彎腰剝狼皮。
「穿好了?」
左良傅熟稔地剝皮,抬頭看了眼女孩,笑道:「稍微等下,馬上就好了。」
「你幹嘛要剝?」
盈袖不敢看這血腥場面,忙側過身子。
「為什麼剝?」
左良傅冷笑了聲。
大約是方才與狼廝殺了場,活動開了,這會兒額頭竟熱出了層微汗。
他仰頭,讓雪花落在發熱的面上,暗道:瞧這雪一時半會停不住,最近的村落也在幾十里之外,好在他和親衛在一個月前就潛入了雲州,私下探查魏王在雲州的布防和勢力深淺,後來決定率先招撫陳硯松,便來了桃溪鄉,對此地方圓百里了如指掌,曾商討過萬一在陳硯松那兒吃了憋,退時該藏身哪個地方。
密林中有個破敗的山神小廟,已經荒廢了十幾年,早都成了虎狼狸子寄居地,就連當地人都鮮少知道這地方,今晚正好帶盈袖住那兒,這大冷的天,他身強體健,這小丫頭怕是吃不住。
正巧遇兩頭狼,剝了皮,待會兒架起火烘乾,一張鋪地上,另一張蓋身上,別凍壞她。
雖然這般想,左良傅沒說出來。
他摸了把挨了耳光的左臉,冷笑了數聲,幽幽道:「先練練手。從前本官審問犯官及其家眷,最好玩兒的刑罰就是剝皮,嘖嘖,你是不知道,女人的皮才好呢,做成燈籠,又白又透,還香。」
盈袖一愣,人皮燈籠?女孩渾身發顫,噁心感又泛了上來,越發眩暈了,左良傅還是人么。
轉而一想,她應該對左良傅有用,否則這惡鬼就不會脫自己的棉袍給她穿。
越來越暈,腳一軟,女孩癱倒在地,便什麼也不曉得了……
左良傅慌了,急步跑過去,將暈倒的盈袖攬在懷裡,掐人中,連叫了十幾聲,還不見醒來,一摸脈,脈搏微弱紊亂。
「嗐!」
左良傅打了自己一耳光,悔恨不已:「左良傅啊左良傅,你平日家最煩和女人說話,今兒鬼迷心竅了?話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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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官方吐槽:某人,活該你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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