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005
許音回別墅時，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攝影棚和工作室兩頭跑，忙了一整日，頭昏腦漲的。
把車停進車庫，被夜風一吹，才終於清爽了些。
可在看見黑漆漆的別墅之後，許音只覺得有些清爽過頭了，渾身冰涼。
除了別墅院里燈柱上亮著幾盞夜燈外，客廳內一片漆黑死寂，沒有人等她。
李姐去休息了，沈聽瀾更不可能等她。
就像母親去世后的那段日子一樣，她孤零零一個人，連哭都不敢大聲哭，就怕聽見回聲。
攥了攥手，圓潤的指甲在掌心掐了絲疼痛，許音飛快平靜下來，沒走電梯，直接輕手輕腳上了樓梯。
樓梯口左手邊是客房，右手邊是主卧，對面則是書房。
許音看了眼主卧緊閉的房門，轉頭朝客房走去。
卻在此刻，書房門「啪嗒」一聲打開，一縷亮白色的光從門縫中鑽了出來。
許音腳步一僵。
沈聽瀾已換上件白色居家休閑服，人添了些慵懶與肆意，只是那雙眸仍舊疏離禁慾。
他正看著她，眉心微凝。
許音心臟劇烈跳動了下，迎著他的目光，最終攥著拳與他擦肩而過，走向客房
沈聽瀾突然開口：「回主卧去。」
聲線清雅，語氣平靜。
許音手僵了下：「什麼？」
沈聽瀾接著道：「把你的牛奶喝了。」
許音心跳凝滯住，呼吸一緊。
沈聽瀾睡眠一向很淺，他們剛同床共枕的時候，他總是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
於是，她便養成了「睡前半小時一杯奶」的習慣，給他，也給自己。
沒想到，今晚倒成了他讓她回主卧的理由了。
「我今晚不喝。」許音賭了一口氣，手便要搭上客房門把手。
沈聽瀾走上前，將客房的門鎖旋轉上鎖：「回主卧去，」頓了頓，他又道，「李姐在樓下，我不想為了一些小事起爭執。」
許音看著他的動作，目光不自覺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長，在夜色里像塊白玉，溫潤卻……極為冷清。
「你覺得只是小事？」許音反問。
沈聽瀾沒有作聲。
「也是……」許音呢喃。
她那個小工作室、她這個不被承認的身份，能算什麼大事？
鬆開門把手，許音轉頭回了主卧。
沈聽瀾看著她的背影，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陽穴，走上前去。
昨晚，他並沒怎麼睡著。
許音心裡憋著一口氣，回到主卧抓過床頭柜上那杯牛奶，準備一飲而盡。
卻在觸到杯壁時一頓。
她本以為牛奶早該冰涼了，可觸手的杯子卻是溫熱的。
門口一陣細微腳步聲，許音扭頭看去，沈聽瀾正走進來，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望過來。
從她手中的牛奶杯上一掃而過，而後眼神微動，垂眸道：「李姐熱的。」
「哦，」許音應了聲，想了想又補充，「我沒想問。」
沈聽瀾看她一眼，轉身躺在大床左側。
許音去洗澡，看著洗漱台上成雙成對的漱口杯，忍不住伸手輕輕觸碰著杯子上的兩隻雀躍的海豚，餘光望見鏡子里的女人唇角微彎。
她一愣，伸手撫向心臟。
又開始不受控的跳動了。
真沒出息。
總是為了他一丁點的示好而心動。
一廂情願，偏偏又愛想入非非。
可是……
許音打開淋浴，站在花灑下。
可是，沈聽瀾有輕微潔癖，晚八點過後，便不會讓任何人進入主卧了，除了她。
也許她再努力一點、再踮踮腳，就真的碰到幸福了呢？
……
LE的十月月刊一經發行，就上了各大平台熱搜。
阮甜放鴿子罷拍之後，再沒聽說過圈內哪個有名有姓的明星或模特和LE合作，業內不少人等著看LE的笑話。
然而當LE電子刊與實體刊同時發行后，封面便引起熱議。
不同於一貫的明星模特高級臉，封面上，七名不同的女性，在純白的背景下，穿著不同款式的黑裙站在那裡，目光平靜看著鏡頭。
黑與白、高與矮、胖與瘦、青春與成熟，相互碰撞著，卻又分外和諧。
一旁靜靜標註了兩個字：接納。
有人說：LE此舉不過是在博眼球。
有人說：LE果然請的都是什麼十八線模特！
有人說：放棄阮甜是對的，她不是女性的代名詞，不過她現在恐怕腸子都悔青了吧！
也有人說：可是，「女性」本來就該是多樣的啊，誰規定一定要瘦與高級臉了？
更有人說：LE接納了不完美的模特，你們卻接納不了現實里本就存在的形形色色的人。
……
之後，LE更是發布了一則出人意料的消息：十月份電子刊免費閱讀。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論是LE還是阮甜，都上了一波熱搜。
只是LE熱搜下的多是好評，而阮甜的黑料卻又一次被翻了出來。
許音得知這些的時候，正在辦公室看明年開年人物的資料，不得不說，李然很優秀，也是LE的最優選，可是……
她忍不住看向一旁那個叫柳熙的男孩，他像是專為鏡頭而生的似的。
張揚、高傲，又……瑰麗。
門外一陣小跑的腳步聲，小王敲了兩下門探進頭來，臉色漲紅：「總編，十月刊創新高了！」
還是在電子刊免費的前提下。
而且之前還從阮甜的工作室得到了一大筆違約金！狠狠打了一波業內那些看熱鬧的臉！
許音抬頭笑看她一眼：「小王同志，你什麼時候從公關部轉去營銷部了？」
小王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過，」許音補充，「的確值得慶祝，等楊念回來，咱們慶功去！」
楊念前幾日去臨城出差了，今天回來。
小王眼睛一亮，神采飛揚的離開了。
……
市高級公寓中。
阮甜看著熱搜，還有評論里那句「阮甜腸子都要悔青了吧」，臉色鐵青。
當初許音一句「菟絲草」，害的她以前那些黑料又被翻了上來，現在被自己拒絕的雜誌又大出風頭，她怎麼不惱？
她伸手將桌上的杯子掃落，「啪」的一聲碎裂開來，心裡仍不解氣，又狠狠抓過一旁的劇本，用力撕爛。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阮甜動作一僵，扭頭看向手機屏幕，上方顯示的名字讓她的氣勉強平復了些：「喂，暖暖？」
「甜甜，我馬上要上飛機了。」宋暖暖的聲音傳來。
阮甜猛地站起身：「你總算回來了！」
正主回來了，鳩佔鵲巢的就該知情識趣了！
「嗯？」
阮甜忙道：「幾點下機，我去接你。」
「下午三點。」
……
秦至抱著一沓文件和一本雜誌站定在總裁辦公室門前，敲了兩下。
得到同意后，他走了進去，將資料連同雜誌一塊放在桌上。
沈聽瀾翻看文件的手一頓，餘光掃了一眼雜誌：「我不記得今天要了雜……」
聲音在看見雜誌上方「LEGEND」幾個字母時頓住。
「這是許小姐工作室今天發行的月刊。」秦至忙補充道。
沈聽瀾沒有應聲，將文件放下，拿過雜誌，慢條斯理的翻看了下，最終又定在了封面上。
拒絕了馮薇后，許音的「戰績」。
大片的黑白渲染，色彩碰撞的熱烈，卻又透著莫名的和諧。
不得不說，她的成績不論是商業的考究還是藝術的衡量上，近乎完美。
他與許音，名為夫妻，可實際卻鮮少交集。
她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依賴人。
不，仔細想來，她其實從來沒依賴過他。
秦至小聲道：「難怪許小姐不要馮影后的聯繫方式，原來早就有對策了。」
沈聽瀾拿著雜誌的手一緊，似乎第一次意識到，她與他，是兩個完全孤立的個體。
而這種意識，似乎並不讓人愉悅。
「沈總？」秦至輕喚他。
沈聽瀾回神，只清斂頷首，恢復了一貫的從容矜貴：「有事？」
「是澳洲那筆生意，對方CEO為表誠意來了寧城，兩小時後到機場。」
「嗯。」沈聽瀾看了眼腕錶，站起身：「現在過去吧。」
……
楊念下了飛機，手機開機后，看著LE的微信群的消息，才知道月刊銷量破了新高，今晚要聚餐，當下也興緻勃勃加入群聊。
人群里一陣騷動。
楊念抬頭朝前看去，一眾人眾星拱月般跟在一名男子身後，看清男子的樣貌，她目光一緊，止不住的驚艷。
在LE待久了，明星鮮肉比比皆是，星光璀璨不可方物的更是不少，可如眼前這個男人一樣貴雅又清離的，幾乎沒有。
頎長的身形，四肢修長，筆挺的西裝一絲不苟，矜貴華麗又禁慾，卻又帶著幾許惹人遐想的誘人——這樣一個男人，褪去西裝會是怎樣的美景？
眉像遠山雲霧，眸如深邃星辰，高挺的鼻樑，微抿的唇。
極佳的骨相。
楊念忍不住打開相機，攝像頭對準了那邊，靜音，拍攝，一氣呵成。
卻在此時，一個女人身影映入眼帘，朝剛剛的男人走去。
楊念看著那個戴著鴨舌帽、大墨鏡和口罩的女人，前段時間剛相處過，她自然記得那身影。
阮甜。
那男人和阮甜有一腿？
楊念手忍不住放在照片刪除鍵上，長得再驚艷，審美不好也白搭。
然而下刻，阮甜卻繞過了那個男人，直直朝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容貌柔婉的女人快步走去：「暖暖！」
西裝筆挺的男人聞言腳步一頓。
楊念卻已低頭玩著手機，順手把拍到的照片發到群里：
【怎麼樣，極品吧？】
【能搞來聯繫方式就好了，信女願茹素一年，換此極品榮登咱三周年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