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歸淵南
淵南族人擁著離音和昏迷的沈談很快就消失在天際。他們行色匆匆,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模樣,步伐卻輕快得彷彿過年。
一看就不像是真正著急的模樣。
薛瑩想起離音方才方寸大亂的模樣,一時有些酸溜溜的,「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她那麼精明的性子,這會兒竟然也被騙過去了?」
沈談的確傷勢不輕,但肯定沒到那個程度。倘若不是關心則亂,離音何至於就分辨不出來了?
瀲灧幽幽嘆了口氣,「你怎麼知道她是關心則亂,而不是順勢而為呢?」
薛瑩懵了下。
這意思是……她們都「演」上了?
淵南族人靠著沈談的傷勢留下了離音,離音卻也靠著沈談的傷勢去了淵南?
這就有點超出薛瑩的理解了。
「我不明白,他們本就是同族……我的意思是,淵南想找借口留下離音這我能理解,畢竟她失憶了嘛。可離音沒必要吧?她要是想回去,淵南高興還來不及,她怎麼就需要順勢而為了?」
一旁的澹臺扶曦嘴角的笑有些微妙,「因為她這『順勢而為』不是給別人看的,而是給她自己看的。」
「一來,她失了憶,看什麼都覺得不自在,總得給自己一個理由去面對所謂的親友吧?二來……」
澹臺扶曦嘴角的笑容更盛,「去了淵南,短時間內不就不用面對咱們了?這不就又能拖一段時間?」
她輕哼一聲,似是頗為不滿,「小孩子家家的就是矯情!」
薛瑩看著澹臺扶曦這「變臉」的模樣,忍不住替離音捏了把汗。
看起來怨念最深的不是她們這群跟離音一同長大的同齡人,反倒是澹臺扶曦這樣的。
也是,沉魁到底是離音的師門,身份和情分上又有所不同。君字脈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心裡都把離音當小輩看了。一群在修真界叱吒風雲的人,卻護不住放在心尖尖上疼惜的小輩……他們心裡哪能自在得了?
最關鍵的是,此中絕大部分原因,其實都要歸到離音頭上。
哪家小輩像她這麼虎?把大事小事瞞了個徹徹底底,反倒把她的一干長輩襯得像是傻子一樣毫不作為?
也難怪澹臺扶曦不樂意。
看著吧,離音便是真恢復了記憶,這一堆情感上的爛賬就夠她頭疼上許久。
薛瑩等人想到這裡,心裡不知為何更安心了。
昔日故友走得太快也太遠了,以至於他們心裡都有些惶恐了,而今終於找到了一點理由去「怪罪」人,她們心裡竟然還有點迫不及待。
這大概就是離音曾經說過的……我菜我有理?
短時間內是當不成與她並肩作戰的戰友了,但好歹還能拖拖她後腿呀!也叫她別成日里活得像是要飛升的老前輩似的不識人間煙火。她才多大年紀就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
這樣不好,不好。
有她們這群人在,她的日子必定是清凈不了的!
得好好想想,以後找點什麼理由或者借口去麻煩人呢?
一群人想到這裡,眼神都閃爍起來。
——
離音暫且不知道即將有一大波「麻煩」來臨,她這會兒正覺得有點頭大。
如瀲灧所說的那般,離音的確有幾分順勢而為的意思。可要命的是,她自己也花了挺長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順勢而為。
她什麼時候成了這樣不坦誠的一個人了?連自己也騙?
離音總感覺自己好像被分成了兩部分。一邊是不住地勸自己離開,遠離這一群她早就忘了個一乾二淨的故人;一邊卻總給自己借口,將自己的腳步牢牢釘在原地。
這簡直是口嫌體正直,矯情得過分,都不像是她自己了。
可捫心自問,方才這位神仙一樣的阿娘在她面前吐血時,她真有一瞬間是心神大亂的。
說到底,還是放不下吧?
離音忍不住嘆了口氣。
「胖團,我可能……」
離音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胖團蹭了蹭她的脖子,「我知道我知道,阿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咱們原本想去浪跡天涯就是為了去尋開心的,如今留下來也是為了尋開心。都是尋開心,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最重要的是順從本心呀!倘若都不能順心而為,又哪有開心可言?」
有了胖團支持,離音原本還飄忽的心一時靜了下來。
她仍然抱著沈談,卻緩緩停住了腳。
道師和應川本就全神關注著她,見她忽然停了腳,兩人心裡都咯噔一下,以為她是反應過來了,心裡先有了不好的預感。
一會兒該怎麼勸呢?
離音看兩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到底沒忍心再折騰人。
她看著應川,「我不走了。你們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我就是想問問,去往淵南境……有沒有什麼捷徑?」
總不能就靠著這般騰空,直接順著本源大陸從南到北吧?那也太不便利了。
應川花了小片刻才反應過來離音說的意思,一時驚喜得大喘了口氣。
他似是怕離音反悔,指尖的法訣一起,道道白色的流光在他腳下成了繁複的紋絡,瞬間就成了一道巨型傳送陣。
陣成。他看著離音,眼含期待。
離音頓了下,抱著沈談,直接入了紋絡的中心。
腳下白色的流光閃爍著,很快又向外延伸,將所有淵南族人都攘括其中。緊接著,紋絡旋轉起來,將離音視野里的景扯得斑駁破碎。
輕微的眩暈感過後,離音身周的景已經大變了模樣。
她一時甚至不敢多看,只看著應川,「我應該將她放到哪裡?」
——
入了夜,星光漸起。
離音的住處不期然來了個「小生靈」。
九層袖珍樓閣的虛影在靈力燈盞下發出飄忽的光。離音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模樣分明是源淵城廣場上那棟地標建築「望淵樓」的縮小版。
這小生靈頂著這樓閣虛影的模樣,老氣橫秋地自稱是藏經閣閣靈,說要來替她解惑……
離音的意識飄忽了一瞬,很快又迴轉過來。
她無意識地理著胖團背上的毛,挺直了背坐在桌上,問道:「那你知道……她是怎麼受傷的嗎?」
「她?你指的是你阿娘?」
離音停頓了好半晌,嗯了一聲。
九層袖珍樓閣在原地飄了飄,「不如我帶你去看看?」
這還能看的?
一道白色的絲線自九層袖珍樓閣的底層伸出,向離音探了過來。
離音猶豫了半晌,伸出手,觸上了這道線。
光影變幻,離音周圍倏然起了一層白霧。她人就在白霧中,隔著一道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白霧中心的沈談。
閣靈的聲音慢了一步響起:「我先前以為他們能在天塹之地找到你,就把自己的意識附著了一部分在其上,這才能看到這些場景。這是你阿娘在天塹之地內經歷的幻境……」
幻境?
離音心內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白霧中心,沈談周圍的場景漸漸變換了模樣。不再是古色古香的古式建築,而是棟棟高樓拔地而起,一副現代化都市的模樣。
初次看見這個場景的沈談愣了下,眼底戒備不減,但在戒備之外,很快又帶上了點希冀。
她在企盼什麼呢?
閣靈道:「當年你阿娘親自到漂流界找過你,所以這副完全迥異於修真界樣式的屋宇她應該是見過的。也是因為這個,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幻境里。你看她的站姿,是不是十分戒備?」
離音沒說話,而是繼續往下看。
置身於鬧市中的沈談,冥冥之中就走到了一學校門前,上面的牌匾明晃晃寫著「K市第七中學」。
沈談到校門口時,鈴聲正響起,下學了。
很快就有穿著校服的學生自校門內蜂擁而出。有的直接鑽進了路旁的店裡吃飯;有的直奔車旁的家長而去;還有的慢慢悠悠的,接了家長送來的飯盒又頭也不回地進了校門內……
小半個時辰一晃而過。一直到門口的車輛漸漸散了,沈談才等來了她想等的人。
少年離音穿著一身校服,顯得乖巧極了。她的個子在同齡人中算是高挑的,長身玉立,學生氣十足,偏偏眉是眉眼是眼的,好看得不行。
沈談下意識走上前兩步,卻見眼前的離音目不斜視地就穿過了她這個人,繼續往外走去。
沈談後知後覺,離音是看不到她的。
她便更加明目張胆起來,直直走到離音身側,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不想錯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閣靈便嘖了一聲,「老實說,這個場景看起來,你阿娘好像個……你之前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變態?」
離音瞪了它一眼,「你別說話!」
場景中的沈談跟了少年離音小半路。少年離音熟練地走入了學校旁邊的巷子里,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的,越走越偏。
一直到這時候,沈談都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然後少年離音就停住了腳。她仍然是那副乖乖學生的樣子,卻衝天翻了個白眼,「行了,都出來吧。蹲多久了,累不累?」
沈談一驚,下意識以為是自己暴露了。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少年離音說的不是她。
周圍的小巷子里一下子就轉出七八個女生,沒穿校服,看上去像是什麼逞兇鬥狠的小太妹。
一群人團團圍住了少年離音。
沈談看明白了情勢,一下子著急起來,「你快走,別跟他們硬碰硬。」
少年離音根本聽不到沈談的話,更遑論是走了。
兩幫人先理論起來。
高中生能有多大恩怨?無非還是那老一套。哪個小男生跟少年離音走得近了,哪個小女生又因此吃醋喊了姐妹團來教訓教訓離音了……
場景內外,兩個離音聽完了原委都面無表情,甚至還有點意興闌珊。
身為局外人的離音是何表情倒不要緊,但身為當事人的少年離音露出這副表情,其實是很拉仇恨的。
原本只是言語威脅的小太妹們很快就想動手。
她們動了手,少年離音自然不會客氣。
可出乎離音意料的是,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無敵」臉的少年離音,竟然是個實打實的菜雞。
她出拳的動作格外兇猛,都把對面的小太妹唬了一跳,可落到人身上的力道卻軟綿綿的,連推開小太妹們都做不到。
一開始懾於少年離音那副架勢的小太妹們感覺被戲耍了,很快就反應過來,欺身而上。
少年離音開始被推倒在地,開始被拳打腳踢……
離音看得眉心狂跳,十分緊張。
她倒不是因為被打的少年離音,而是因為一副明顯入了戲的沈談。
沈談初時還能保持理智,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幻境,可當接觸到少年離音的眼神時,她所有的心理建設一下子就全線崩塌了。
少年離音有著一雙跟真正的離音一模一樣的眼睛,一樣倔強,一樣不肯服輸。
這就是她的阿音!
沈談出了手。
可她到底只是個局外人,是阻止不了這場一邊倒的凌虐的。
她終於沒忍住,動用了靈力。
靈力一起,欺負著少年離音的人如沈談預料的那般被掀翻在地。可動用靈力的瞬間,沈談一口逆血上涌,直接把自己震成了內傷。
她很顯然身在一個限制靈力的環境里。一旦強行動用靈力,每一次都會被反噬。
沈談毫不在乎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上前來,想將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少年離音扶起來。
少年離音終於看清了沈談的模樣,面色一時大變,「滾開!」
她往後退了好幾步,看著沈談的眼神不像是看著親人,倒像是看著仇人,「你既然都不要我了,又何必來假惺惺?我不稀罕!」
那眼神實在太傷人。
沈談不由得大慟,強自壓抑著的傷勢又有進一步加重的趨勢。
看著這個場景的離音一身低氣壓,逼得閣靈都忍不住離她遠了些,「喂喂喂,你別沖著我來啊,這可不關我的事……」
離音深吸口氣,恨聲道:「簡直瞎編亂造!我上了高中以後就沒打過架了,就算要打架,我什麼時候輸過人了?從來都是我打得別人鼻青臉腫,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喲?這會兒又記得啦?
閣靈九層袖珍樓閣虛影晃了晃,面上很慌,心裡卻一派平靜。
這才哪到哪兒啊!
畫面中的沈談小心收拾自己碎了一地的慈母心,又哄著少年離音,「我不打擾你。我就是……你想不想不被欺負?我能教你。」
又是勸又是哄的,少年離音仍然一副冷眼。
接下來的幾天,少年離音天天被堵,把畫面外的離音氣得直跳腳。
她怎麼就這麼能耐呢?還次次不落被尋麻煩,以為這是吃飯呢?
沈談動用了好幾次靈力替少年離音擺平了紛爭,終於把少年離音給「震懾」服了。
少年離音答應跟著沈談學本事。
學本事嘛,自然得有對練環節。
對著外人一副軟綿綿的少年離音,對著沈談卻像是忽然找到了竅門,一招一式都沒手下留情,格外狂暴,每每都打得沈談一口氣沒能喘上來。
這可是拳拳到肉的拳法!該有多疼?
看著這場景的離音漸漸也失去了冷靜。
「不是,她是傻嗎?這樣的心機神經病怎麼可能是我?她都沒發現那人在戲弄她嗎?她都沒察覺到自己的傷勢越來越重嗎?她為什麼不弄死那個狗東西?」
閣靈這回完全沒有被離音的冷臉嚇到,反倒幽幽嘆了口氣,「也許她都知道呢?也許她就是想以這種方式讓自己好過一點呢?」
離音不可思議:「這都能好過?她這是有受虐癖吧?自殘嗎?」
閣靈又嘆氣,「可你不在的那千年內,你阿娘幾乎天天都是這樣過的。她覺得自己沒能護住你,讓你從出生開始就受盡了苦頭。她一日日睡不好,一旦想起你就備受煎熬。後來又聽說你失憶了,以為你是故意不想認她了,更是苦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離音氣得臉色鐵青,「誰說我不想認她了?她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
離音看著在場景內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沈談,閉了閉眼又睜開,「不就是一點破記憶嗎?還過不去了怎麼的?我去找回來就是了!我去找!」
她見不得沈談為了得少年離音一個笑臉就如此卑微的樣子。
她最狼狽的時候都沒想過怨她,那種冒牌貨又是哪來的臉敢替她不平?
總有些不知所謂的幻境敢隨便猜測她的心思!
真是給它們臉了!
離音心裡戾氣乍起。
——
剛醒來的沈談就讓一個消息砸得有些頭暈。
她看著離音,神色頗有些小心翼翼,「阿音你……你剛才說什麼?你想去找回你的記憶了?」
離音看著沈談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知怎麼的有些恨鐵不成鋼。
她有心想說她兩句,但臨到了,到底沒能硬下心腸,「你別總想著些亂七八糟的事傷了自己。不就是一點記憶嗎?本也不是多大點事。就算我失憶了,難不成我還能不認你了不成?」
沈談神色不由得驟亮:阿音還認她?
離音又有些不自在了,清了清嗓子道:「我就是想問問,找記憶這事……你們知道什麼靠譜的法子嗎?」
道師似是就等著離音問,當下便笑道:「紅塵三千鏡或能相助。當年您離開后不久,紅塵三千鏡便再次回返我淵南境,如今就在望淵樓樓頂立著。只不過望淵樓樓頂這些年也就您踏足過,所以該如何登頂,可能還要吾王自己把握……」
——
天光正好,淵南族人列隊排在扇形廣場中央,簇擁著望淵樓。
離音看著下首擠擠挨挨的族人們,神色有些僵,「這……不用這麼大陣仗吧?」
沈談拍了怕她的肩,「無需有負擔。是族人們的一點心意罷了,大家都是希望你好的。只你也無須強求,若是事情實在不可為,咱們再想辦法就是了……」
望淵樓的門開了。
淵南族人在沈談的帶領下打起了坐。絮的禱告聲響起,匯成了一片低低的、切切的聲音,像是靜卧時聽窗外雨聲嘈嘈,有種別樣的安寧感。
離音輕吸口氣,對著下首的族人們行了個謝禮,而後帶著胖團,轉身步入瞭望淵樓內。
離音先前聽道師講了一番望淵樓的玄妙之處,又親眼見過望淵樓閣靈,便以為自己的這個登頂路,怎麼著也應該是波折頗多。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聽起來十分神異的望淵樓,在她面前真就是尋常樓閣的模樣。
入眼的這層樓閣極大,一層層木製的書架從頭排到尾,上面堆滿了密密麻麻的線裝書。厚重的書架將一室的燈光都壓得昏暗了,給人一種空間無限大,人卻無限小的感覺。
離音不緊不慢地繞過了這一層層書架后,在盡頭處發現了另一架木製的樓梯。她沿著這木製樓梯往上,就這般輕鬆到了第二層。
這一切太過水到渠成了,離音一時還有些愣神。
第二層立著的仍然是擠擠挨挨的書架。這一次,書架上擺著的不是線裝書了,而是一枚枚玉簡,堆疊成規模。
書架的盡頭,又是另一架樓梯。
緊接著是第三層,第四層……
一直到沿著樓梯上到了第九層后,離音都覺得有點不真實。
這望淵樓……似乎真就是尋常樓閣的模樣啊?
前八層樓閣內,立著的都是一排排書架,所不同的就是書架上的東西而已。離音只看了大概,一眼掃過去都是古玩珍籍,一塌塌堆疊著,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存在於書架上。
只是這般看著,都讓人感覺到其厚重。
但第九層內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連書架都消失了。只余靈力燈盞照亮的這方寸之地,以及盡頭處的一扇木製的門。
門未上鎖,似乎只是輕輕合上似的。
離音走得近了,遲疑了半晌,還是推開了門。
門開了。驟亮的光線入了離音眼底,她不由得閉了閉眼,輕微的眩暈感突如其來。
待到她再次睜開眼時,周圍的樓閣景象連同那一道門都不見了。視野無遮無攔,格外開闊。
離音抬起眼來,在恰到好處的陽光下,一眼就看見了盡頭處的一方鏡子。它的邊框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鏡面卻正正好對著她。
似是已經等待她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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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更合一。
還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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