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來訪

秦家人上門之前，劉氏和青荷正在聊天，話題中心是被方老爺子叫去問話的秦述，方霽有幸成了唯一的聽客。

「秦少爺不愧是大將軍之子，平日看著斯斯文文的，晨練時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初見是奴婢嚇了一大跳呢，那股子氣勢實在攝人，」青荷感嘆道，她雖然沒見過已故的秦大將軍，不過大致也是如此了。

「習慣就好了，來了府上那孩子一日都沒落下呢，」劉氏言語中帶著欣慰，「以後早膳再加一道葷食，述哥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現在養不好以後就要受罪了。」

「是，奴婢省的，待會就去和廚房說。」方家是個大家族，各房院子都私設了小廚房，不過大多作為應急用，平常時候方家幾房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府上大廚房準備的。

方府大大小小的主子一大堆，廚房那邊須得協調好時間，所以哪個院子要換菜目亦或是臨時加道菜減個湯，都要提前知會一聲。

「……」方霽沒插話，他之前就發現自己身邊的這些人非常敬重已故的秦大將軍，和那種敬佩英雄的感情還不大相同，之後聽青梓談起，他才明白所謂大將軍對他父親有救命之恩指的是什麼。

其實不僅僅救了爹爹，連帶著還間接救了他們，事情是這樣的——

五年前，秦將軍奉皇命班師回朝。

同樣也是五年前，方霽發了一場大病，躺了兩個月才轉好。

為了感謝佛祖保佑，劉氏決定去還願，其中就包括西山寺。和旁邊身為皇寺的西門寺相比，西山寺並不起眼，但從其門前過，劉氏不敢有所怠慢，堅持要走一遭。

很快就到了傍晚，西山寺倒是有空廂房，但不知為何劉氏總感覺心有惶恐，再加上出門時沒帶方霽晚上要用的藥劑，所以一直不肯入住，主持勸了幾句，劉氏也沒有鬆口，只說夫君會來迎她們。

方德林自然是來了，就在劉氏要鬆口住下的當口，說到這裡的時候青梓的聲音不自覺輕了三分，方霽發現了，疑惑的抬頭看向青梓，青梓靦腆笑笑回了個『您懂得』表情。

方霽：……其實他並不懂。

因為路上遇到了歹徒，方德林身上很是狼狽，肩骨處還有兩處傷口，把一眾丫鬟婆子嚇的不輕，細問之下才知道他路上遭遇意外，如若不是遇到秦大將軍出手相助恐怕命都得留在那裡。

這話一出，劉氏大駭，忙表示天晚了，不若就留一日，雖然條件欠佳但怎麼也好過路上再遇意外。

方德林卻搖搖頭，道秦將軍派了親兵護送他們下山，這讓劉氏一眾人等安心不少，方德林又說阿狸的情況不適合停葯，劉氏也同意這話，接著他們就按原定計劃下了山。

一念之差，命運交錯，一對父母的愛子心切得到了上天庇護。

那日夜裡，西山寺遭遇劫匪，夜宿西山寺的所有香客包括僧人無一人生還。

此事一出，震驚整個西京城。時值奪嫡最激烈階段，先帝爺病重，幾位親王趁著機會划拉自己的勢力，太子爺自顧不暇，文武百官尚在觀望，根本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案子本身，都嚷嚷著此案要辦，卻都不往上使力，所以一直到現在兇手都逍遙法外。

其中最震驚的就是劉氏和那日陪著她去還願的丫鬟婆子了，后怕和慶幸交織，心中五味雜陳，之後他們在感激老爺夫人甚至少爺的同時，也把秦將軍當做了恩公，畢竟因為他的緣故，他們才能脫險。

西山寺事情實在駭人聽聞，之後方德林就約束知情者不要再提及此事，自那之後他們當日去的地方就僅僅只有山門寺。性命攸關，每個人自然都守口如瓶，所幸那日跟著去的都是方德林夫婦的心腹奴僕，不存在惡意泄密的人。

這之後，西京城都知道秦將軍曾經救過方家二老爺一命，其中細節卻都說不清。

後面這些是方霽通過青梓的敘說拼湊出來的經過，大致方嚮應當是沒錯的。

方霽後來才發現青梓之所以與他說這些是因為她以為自己還記得這事兒，之前她和原主也嘀咕過此事，第一次鬆口之後再鬆口就簡單了，她是萬想不到她家少爺的芯子已經換了一個人的。

因為想這事兒，方霽有些愣神，表情略微僵硬，倒叫劉氏誤會了。

「阿狸也要快些好起來，到時候讓你述兄長帶著你晨練，」劉氏看著阿狸一臉的『羨慕』，趕緊出言安慰，又向青荷使眼色。

「是啊，是啊，夫人說的是，少爺不用心急，用不了多久就能和秦少爺一樣了，」青荷很是配合。

嗯？方霽抬頭，一頭霧水。

「夫人，管家領著秦家二夫人和秦家大少爺過來了，」門外傳來婆子的稟報聲。

劉氏嘴角的笑意立刻隱去，回頭告訴方霽，「阿狸等等，娘出去看看。」

「好。」

劉氏帶著青荷剛出了房間，方霽就聽見外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二夫人，我們不請自來，還望恕罪，不過如論如何我都想和你談談。」

「秦二夫人客氣了，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吧，」劉氏的態度算不上好，不過也沒有當眾甩臉子，雖然神經大條，但她知道管家既然把人直接帶到了西側院，就證明正院和大房都是點了頭的。

只是……劉氏朝青荷使了個眼色，青荷微微點頭，輕輕把方霽卧房的門帶上了。

劉氏這才鬆了口氣，她可不想這些人說話污了阿狸的耳朵。

「方二夫人，我這次來第一是為了讓桐兒親自當面向府上六少爺道個歉，第二是為了見一面述哥兒。」秦二夫人表明來意，又拉了拉身邊少年的的衣裳，示意他打招呼。

少年偏頭梗著脖子，一副死也不合作的樣子。

劉氏抬頭看向這對母子。秦二夫人相貌白凈，略微有些豐腴，面相上看是頂好相處一個婦人，不過想到之前她的所作所為，劉氏對她實在難產生好感。

秦二夫人身邊的少年劉氏是第一次見，十四五歲的年紀，皮膚黝黑，一看就是糙小子，要是尋常劉氏覺得這孩子挺好的，看著就健康，但一想到對方是害她阿狸落水的罪魁禍首秦桐，劉氏就眉頭微皺。

秦二夫人沒什麼感覺，彷彿已經習慣了，她沒有再勉強兒子，轉而和劉氏訴苦，「六少爺落水確有桐兒的原因，我也感到萬分抱歉，但桐兒也已經吃到苦頭了，這些日子情緒一直不好，要不是這樣我也不能送述哥兒過府讓之替兄賠罪，現在讓桐兒安生道個歉，我們就算兩消了可好？」

這個邏輯和直白的請求讓在場所有人以及隔壁的方霽都有些接受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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