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在一周內東方紅廠連夜加班，終於將手上的訂單都給趕出來，裝車送往訂貨商。這段時間李湘湘決定不接訂單，全力修築堤壩，保護家園，一旦被淹，就需要許多的時日來恢復。

但是掃盲班是不能停的，一停大家對學習的熱情就降低了，因此掃盲班也就搬到堤壩上，大家勞動完休息的時候聽課，這樣一舉兩得，既休息又學習。

築高堤壩的泥土來自大龍山，純人工挖掘，也是純人工挑到堤壩上，老鷹溝村的臨江堤壩有近兩公里長，因此任務非常重。

全村人，除了懷孕的孕婦，連小孩子也來堤壩上幫忙。

金虎村的萬支書也帶著村民來了，他們村雖不臨江，但是和老鷹溝村只隔一條河堤，如果洪水淹沒老鷹溝村，金虎村的地勢比老鷹溝村還要低，自然也難逃滅頂之災，因此他們幫忙老鷹溝村修築堤壩，也就是幫自己金虎村。

這日公社王書記趕到老鷹溝村，告訴李湘湘，自從將上游暴雨事報告給段書記后，段書記又向省城方面彙報，通過了解，長江上游確實連日暴雨，至今未停，因此今年的洪水可能比往年都大。

不僅江山縣，省城沿江市區都在修築堤壩，以應對百年難遇的大洪水。

很快長江中下游也進入連綿的雨期，一連數天暴雨，眼見長江水位越來越高，幾乎要漫過堤壩。

李自強每天派村民沿江盯守，連夜裡也不能放鬆，一旦江堤被衝垮，後果不堪設想。

從堤上回來李湘湘纍得倒頭便睡，她從小到大都沒怎麼干過體力活，現在每天要挑幾十次擔子，累得站著都能睡著。

秦孝先除了築堤，還要準備給掃盲班上課，只是課程沒有以前多，只有一節課。

煮好了粥，秦孝先去叫醒李湘湘，李湘湘睡得迷迷糊糊，現在就是吃龍肉也沒睡覺香。「不吃，不吃了，我好睏。」

「吃了再睡，餓著肚子睡胃會難受。」秦孝先扶起李湘湘。

李湘湘仍是閉著眼，自從築堤后就從來沒有失眠，只有睡不夠的時候。

坐在桌前李湘湘仍是打瞌睡，秦孝先笑道：「快吃吧，吃了去睡。」

李湘湘強睜開眼睛，三下兩口把紅薯粥喝完，又吃了一塊土豆餅，便又跑到房裡睡覺。

其實秦孝先也很累，但他保持著良好的洗漱習慣，洗完碗筷后，便燒熱水給李湘湘擦身子。李湘湘睜開眼，道：「你真好……」只說了三個字，李湘湘又沉沉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敲鑼打鼓聲驚醒了，李湘湘猛地坐起，她對半夜敲鑼打鼓有陰影，上回敲鑼打鼓就是劉為青故意誣陷秦孝先是流氓欺負她。

「我去看看。」秦孝先起身。

「別管了，好睏。」李湘湘打呵欠，現在就是天塌下來也不管。

鑼聲越來越響，甚至還有李自強的聲音。

「鄉親們快起來，把包袱收拾好，長江第一次洪峰半夜裡到，現在江水已經平堤壩了，大家今晚不要睡，看到洪水湧進來就趕緊跑。」

頓時李湘湘的瞌水被徹底嚇跑了，1968年的那場大洪水，老鷹溝村淹死了十幾口人，都是一些年紀大來不及逃的老人。

秦孝先去開燈，哪裡還有電，只得點燃了一盞清油燈照明。

李湘湘慌張地穿衣服，一面叫秦孝先去把村頭把趙大娘背到屋裡，這趙大娘是個孤老，腿腳不便，到時洪水真的來了她如何能逃。

屋裡也沒什麼東西可收拾，就收拾了幾套換洗的衣物，用床單打了個包。

半個鐘頭後秦孝先背著趙大娘回來，趙大娘年老體弱，李湘湘便讓她和衣躺在床上，這樣洪水來了也能逃得及時。

除了趙大娘，村子里還有四五個孤老，李湘湘去找李自強，讓他把這幾個孤老安排到家中男丁多的屋子裡有個照應。

坐了一夜，洪水沒有衝垮堤壩，眾人放下心，第一次的洪峰終於有驚無險地度過。

當然這也幸虧提前築高堤壩，現在的水位高出村子一米多，如果不築高堤壩，老鷹溝村早就浸泡在洪水中。

日里大家仍是挖土築高堤壩，只要不讓洪水進來，家園便就守住了。

中午馬素華帶著幾個嬸子送來了饅頭，雖說有孕在身，但馬素華認為李自強是村支書，自己作為村支書的老婆也必須起帶頭作用，這中午做飯的活就交給馬素華了。

李湘湘拿了一個饅頭，舀了一碗土豆湯，拿去給秦孝先。

秦孝先還在堤壩上傾倒泥土，忙得滿頭大汗。「老公，吃飯了。」

「你呢？」秦孝先伸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但他手上有泥，這一抹汗，黃泥便全沾在他臉上了。

「怕你害羞先給你拿過來嘛，過會我再去吃。」李湘湘打趣他，秦孝先和那些村民不同，總喜歡講紳士風度，每次都是最後去吃飯，等到他時不是飯菜沒了，就是飯菜涼了。

「湘湘，你吃。」

「你吃，我又不像你放不開，我吃飯是搶的。」李湘湘把饅頭和湯放在地面，從口袋裡取出一條手絹擦著秦孝先臉上的汗和黃泥。「快吃吧。」

正說著，馬素華又拿過來兩個饅頭和一碗土豆湯，道：「湘湘，你倆吃個飯還要湊一起親熱，來來，這是你們的，再不拿就被那些傢伙給吃完了。」

現在乾的體力活，吃的東西都是素的，沒什麼油水，一幹活就餓，像李湘湘平時只能吃一個饅頭，現在也能吃兩三個饅頭。

碗里的湯也只有幾片土豆，淡得幾乎沒有任何味道，李湘湘將土豆片夾起來放在秦孝先的碗中，然後秦孝先又夾回她的碗中。

「你幹活多，要多吃一些才有力氣。」

「可你是我妻子，我應該疼你才對。」秦孝先按住李湘湘的手，阻止她夾土豆片給自己。

李湘湘心裡甜滋滋，這樣一句話使她相信，即使天塌下來秦孝先也會替她頂上，這便是女人苦苦尋覓的安全感。

「李支書回來了。」

李自強上午去公社開會，他騎著自行車剛到堤壩下，車還沒停，人卻先跳下來，向著堤壩上跑去。

「大家都過來一下，我現在傳達公社的指示。」

眾人圍成一團，李自強氣喘吁吁，公社會議一結束他騎車飛快，只用了七八分鐘便趕回了老鷹溝村。「省城估計頂不住了，商量可能在上游，就是我們紅旗公社的堤壩上掘開一道口子泄洪。當然也不一定會泄洪，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保省城，相信大家都能理解。」

省城是全國性的大城市，如果省城被淹那遭受的經濟損失會更大，而且省城人口密集，死傷也會比農村更廣更多。

「難道我們農民的命不是命，非得要犧牲我們？」眾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咱們農村人口少，除了農作物也沒其他收成，但如果是省城被淹，那幾百萬的人口都無家可歸，損失的經濟會是農村的幾千倍幾萬倍。」

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難免會覺得有不公平感，舍小家保大家，真正做起來是非常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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