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朋友

因為知道魏岩和官玉都急著回去，所以姜林也沒有耽擱時間，雙方差不多在十分鐘后就相互告別了。

「那就下午機場見了。」

「下午見。」

臨別的時候，官玉和姜林再次約定道。

這種感覺真好。

能和自己喜歡的人有一個約定，哪怕只是這樣尋常，對於少年來說都充滿了幸福感。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將時間做成標本。

似乎是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魔怔，姜林無聲的笑了一下。

等到魏岩的車子消失在視野中，他才拿出手機讓司機過來接自己回酒店。

在等待的時間裡，他無數次戳開官玉的頭像，又無數次關閉頁面。

他想要跟對方說午飯很好吃，謝謝，但到了最後，依舊什麼都沒有發出去。

官玉現在應該很擔心魏岩公司發生的事情，他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擾對方。

想到這裡，姜林又打了兩通電話出去。

一通是讓負責盯著廬家的人再派一些人，將四大家族那些核心人物一起盯著，順便查一下周家跟魏家之間的恩怨。另一通是讓京城這邊公司的負責人看一看有什麼能跟魏岩他們公司合作的業務，雙方可以找時間接洽一下。

後者的安排並非盲目，姜林讓對方在接洽之前詳細考察一番，要是有任何不合適的地方就算了。

電話掛掉的時候，司機的車子也正好趕到。

等待見面的時間總是漫長的，即使他們才剛剛分別。

在回到酒店略作收拾了后，姜林就坐在沙發上時刻不停地看著屏幕上的時間。

他應該要沉穩一點才是，可此刻他一點都做不到。

等到回去以後，他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再像現在這樣嗎？

會的吧。

總會有機會的。

他們是朋友不是嗎，他們可以成為朋友的。

只要，他能控制住自己的這顆心。

能永遠站在他的身邊，能看著他，就算是朋友又怎麼樣呢？

這已經比前世好多了啊。

前世的時候，他連走近對方身邊都不敢。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控制著自己的這枚蝴蝶翅膀，悄悄地離他近了一點，又近了一點。

只是這樣就好了。

-

飛機起飛的時間是三點半，但因為要提前一個半小時到達機場辦理相關手續，所以他們約定兩點見面。

這一次在還沒起飛的時候姜林就感到耳鳴和心跳如雷，他確定了之前出現這樣的情況並不是因為起飛時的失重感造成。

一切根由都是身邊那人引起的。

下午見面的時候官玉臉上的神色看起來輕鬆了一點，想必是魏岩那邊的麻煩解決了。

回去和來的時候一樣安靜，他們並沒有聊太長時間。

只是姜林卻沒有再睡了。

在心跳聲逐漸平穩下來后，他就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窗外。

是沒有什麼特別的風景的，一切都顯得單調而無意義。

但就是這樣的過程，也讓姜林覺得內心安穩。

相處的短暫跟等待的漫長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不知不覺間他們就到了目的地。

他們走到外面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發暗了，官玉的父母因為還有其他事所以沒跟對方一起回來，不過他們已經提前叫家裡的人來接男孩子了。

「這裡離學校還有些距離，要不你就坐我家的車子回去吧，反正都是順路的。」

官玉側過臉看著姜林，因為周圍時常有人念叨著少年的消息，所以他知道對方在外面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

「好，麻煩你了。」

「客氣什麼，大家都是朋友嘛。」

朋友。

這兩個像是棒槌敲擊在鼓面上發出的震動，叫姜林長久的失去言語。

原來他已經將自己當朋友了嗎？那他獲得了可以陪在對方身邊的資格了嗎？

沒有答案，姜林也不敢追問。

但他知道，既然官玉這麼說了，就代表以後他們不會再是見面不相識的陌路人。

至少在偶然中碰到彼此的時候，他還能向對方打個招呼。

又或者是，每天早上不必再踩著對方的腳步，一個人默默看著他的背影。

他有些貪心了。

這些貪心挾裹在朋友兩個字裡面。

但也僅此而已。

「你說得對，我們是朋友。」

肯定的話語，是迫不及待蓋章的意味。

然而官玉並沒有想太多，他只是覺得這位看著高冷實際熱心的學霸有時候還挺反差萌的。

在男孩子的定義里，姜林已經被判定成了明明想要跟別人交朋友，但卻因為性格原因不知道怎麼跟別人交往的人。

於是他展顏一笑，「說起來學校里那麼多人想要認識你，如今我卻捷足先登跟你成了朋友，這樣算來還是我賺了。」

他長得好看，說這句話的時候又是滿臉得意驕傲之色，像是一隻翹著尾巴的小恐龍。

只是少年看著他在心中默默道：不，不是你賺了，是我賺了。我該何其有幸才能成為你的朋友。

兩人因為剛剛確立的「朋友」關係，說起話來也比剛才更熟絡了一些。

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來接官玉的車子也到了。

姜林再一次感覺到時間的短暫，他好像還沒來得及多跟對方說幾句話，住的地方就到了。

從外面看上去周圍的環境還不錯。

官玉並沒有下車，他看著少年走下去，將車窗搖下來：「明天見了學霸。」

「明天見。」

姜林回過頭，看著腦袋露在外面一直朝自己揮手的人，又是那種約定的感覺。

昏暗的視野之中，這位矜貴疏離的少年嘴角揚起了一抹完完全全的的弧度。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就連官玉見到姜林這個樣子也呆了呆。

這兩天他跟學霸的接觸不算多，也從沒見對方這樣笑過，還別說，長得好看的人做什麼都好看，尤其是面前這個人。

平常他什麼都不做的時候就已經是最奪目的存在，此刻一笑更是猶如天神下凡，穹宇間所有的光芒都傾瀉到了他的身上。

與此同時，官玉在心裡對姜林的判定更確信了一點，對方這完全就是交到朋友以後一副開心到了極點的樣子。

咔擦一聲，在無人關注的角落裡相機忠實的記錄下了一切。

隨後這張照片就在貼吧內席捲了整個安陽中學。

誰也不知道原來以高冷著稱的學霸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不過也更叫人心動了。

拍這張照片的人是負責觀察姜林生活作息的學生之一，對於他們這樣無聊的活動，少年一直知道，但也沒有阻止。

沒必要。

那些人的觀點和看法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他同這所學校里大部分人的愛恨情仇早就隨著前世的功成名就消亡了，對他而言，這些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他從來不會在陌生人身上多花時間。

-

因為京城之行，官玉和姜林之間的關係一下子就被拉近了起來。

於是在周一早上食堂中兩人相遇的時候，官玉就端著自己的早餐盤跟康珉一起坐了過來。

身為一台人形喜劇播放機，康珉實在受不了學霸食不言的樣子。

於是吃了還不到幾口他就問道：「學霸，我一直有個疑惑，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下。」

對於康珉，姜林是有印象的。

而且印象還很深刻。

對方的家世跟官玉家不相上下，前世官玉死後他調查背後原因，康珉在中間幫了不少忙。

雖然那時候他不足以撼動廬家，但對方依舊義無反顧的在幫他。

也因為如此，所以姜林慢慢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著實沒有什麼感情可言，還有些冷。

康珉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對方不會搭理自己的準備，但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開了口：「嗯。」

嗯。

也就是意味著對方可以問自己。

於是康珉毫不客氣的將心中疑惑倒了出來，「你為什麼不住在學校啊？」

明明住在宿舍要更方便一點，對方卻捨近求遠一個人在校外租房住。

要是有家人照料還好理解一點，但問題在於不管是在宿舍還是在外面，都只有姜林一個人。

所以康珉很是費解。

他當然不懂。

他怎麼會懂呢。

姜林看了一眼官玉，是潛意識的反應。

他的大腦已經回答了康珉的問題，然而嘴上講得卻是另一個答案。

「認床。」

哪怕只有惜字如金的兩個字，而且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康珉卻有些莫名激動。

姜林說的話前前後後加起來可是有足足三個字。

啊，難道他要成為官官之後第二個成功跟學霸勾搭上的人了嗎？

這樣一想，好像還有點小驕傲呢。

因為前兩天和姜林正常交流過，所以一時之間官玉並不能迅速get到一旁康珉那副抬眼望天感動非常的樣子的點在哪。

他和少年極有默契的同時吃完了早飯，在等了一會兒康珉后三人就一起去了班級。

雖然兩邊都有樓梯，但不去操場的話走靠近官玉班級這一邊的樓梯上去也挺正常，所以對於依舊走在他們身邊的姜林，無論是官玉還是康珉都沒有什麼疑惑。

只是等到他們分開以後，康珉就極為認真的看著官玉，「官官，你真是條漢子。」

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官玉的腦袋滑了三根黑線。

「說人話！」

「好吧，我就是覺得你能跟這麼高冷的人做朋友，真的非常厲害。」

康珉這話並不是調侃，而是真心實意的，說著還若有其事的朝官玉舉起了大拇指，彷彿在增加自己話里的可信度。

要知道光是剛才在食堂中對方看著自己的那一眼他就有些經受不住，這樣一來還能夠順利跟學霸成為好朋友，並且能不斷跟對方交談的官玉就相當值得他欽佩了。

早在昨天男孩子回來的時候，因為貼吧里瘋傳的照片，康珉就向他打聽清楚了兩個人一起去京城的事情。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在貼吧里說什麼了。

「你們看到的都是假象，其實他這個人還是很溫柔的。」

溫柔？

康珉聽到官玉的話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身邊這人究竟是怎麼昧著良心說出的話。

然而他到底也沒說什麼反駁的話。

「是是是，您說的都對，學霸是最溫柔的人。」

嘴上這麼說，心裡可沒承認。

官玉知道康珉的想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姜林真的是一個溫柔的人。

一個表面高冷但實際又熱心，總是會在細節處讓你感受到他的溫暖的人。

與此同時，走在另一邊走廊的姜林心中想的卻是以後課間操時間不能再故意走另一條樓梯了。

沒人會捨近求遠。

以往康珉和官玉不認識他，所以他在裡面也並不怎樣明顯，但現在不同了。

他不想被男孩子猜出些什麼，也不想被他討厭。

想到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有可能會充滿厭惡，姜林的拳頭一瞬間就握緊了。

不可以。

不可以這樣。

他們已經是朋友了，所以不需要再這樣時刻跟在對方身後。

像，一個變態似的。

有很多次，姜林都在心底里唾棄著自己，唾棄自己接近對方宛如飲鴆止渴的樣子，唾棄自己像是一個痴迷的變態。

他努力過。

在還沒有見到官玉的時候，那種想要迫切和對方相見的情緒飽的就要從胸腔里溢出來。

等到親眼見到對方后，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他做不到。

-

周一下午最後一節課，照舊是課外時間。

官玉會在操場打籃球，而姜林則坐在樹下看書。

但因為兩人已經熟悉的緣故，所以對於後者的身影，這一次官玉並沒有再視而不見。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一邊擦著汗水一邊大步走了過來。

他的臉上因為運動過後的熱意帶出了綺麗非常的紅暈，眼睛在這樣的映襯之下更顯得烏黑髮亮。

姜林知道男孩子本就是熱情的人，所以對於他會走過來的行為並不感到奇怪。

但對方腳下踩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他的心臟上。

噗通。

噗通。

噗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