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不理包子鋪
藍司空本來想再問一下自行車那事兒,仔細想了想,既然扔他自行車的是A班的人,辜川應該是碰巧聽到過他們說自己壞話,又撞見孫瑩瑩做壞事。這才幫他拾回自行車,還在『五點半』留言,將這個事情公之於眾。
現在全校師生都知道有人故意把他的自行車扔在後山的臭水溝裡面,那些想搞事的人近期肯定不敢太囂張。
可是他為什麼要幫自己呢?
藍司空事無巨細地回憶了很久,此前他和辜川並無交集,嚴格來說,這是兩人第一次碰面,第一次交談,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認識彼此。
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但卻會有一見如故的兩個人。
他和辜川就是。
正如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
藍司空獨來獨往十七年,從來沒交過朋友。辜川像一片雲,一陣風,一束暖陽,一叢綠蔭。他就這樣偶然地闖入藍司空的世界,偶然勝似必然,一點兒也不突兀,甚至有些說不出的融洽。
孤獨了這麼久,這個朋友大概是老天爺賞給他的吧。
思及此,藍司空也就不糾結了。他和雲從霜介紹辜川,不僅僅是為了杜絕媽媽試圖做他的『專職司機』這個想法,還存了一點私心。
他並不是多麼複雜的人,喜好簡單,愛憎分明。和辜川相處讓他覺得愉悅,這份愉悅是很難得的。
藍司空和雲從霜都沒有熬夜的習慣,娘倆簡單聊了會兒天便早早睡下,一夜無夢。
他怕鬧鐘的聲音會吵到雲從霜,睡前特意把手機藏在枕頭下,沒想到生物鐘比鬧鐘管用,一到點,他還沒有開燈呢,雲從霜就醒了。
藍司空聽見席夢思上有動靜,他在鬧鐘響起的一瞬間睜開眼,伸手去摸手機,開小檯燈,聲音格外清明,「現在才五點多,媽媽你再睡會兒吧,我收拾好就去狗不理包子鋪找辜川。」
雲從霜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哦……對,你們要一起去吃早餐。」
說完,倒在床上睡回籠覺。
夢遊似的,嘴裡還在呢喃,「藍藍,晚上想吃什麼……」
藍司空正在刷牙,沒聽見。
他又問,「藍藍,晚上想吃什麼?」
這回藍司空聽見了,他擦了下嘴角,沉思道,「可以燉個湯,其他的看你吧,我都行。」
得到答覆后他又囑咐藍司空,「好,路上注意安全。」
「好。」
「有事給媽媽發信息……」
「好。」
藍司空快速洗漱好,關掉僅有的小檯燈,輕聲說,「下午見,媽媽。」
雲從霜已經陷入沉沉的睡眠,沒有再搭話。於是他輕腳輕手地背著書包,穿好鞋,又輕輕闔上門,這才長舒一口氣,站在走道上等電梯。
此時六點不到,還不是家長們的上班高峰。大多數在二中讀書的學生都是在家裡吃完早餐再出門,藍司空按了電梯,電梯徑直從十九層降了下來,裡面空無一人。
他百無聊賴地點了兩下智能手環的屏幕,這個時間邊浸應該還沒下來吧?
到達車庫后,藍司空快速地掃視左右,發現並無邊浸的身影,這才做賊似的騎上自行車一溜煙沖了出去。
上個學跟拍諜戰劇似的,也是厲害。
狗不理包子鋪開在伊耆殿九章別苑三期的正門外,老闆是北方人,老闆娘是本地人。兩口子都才二十五齣頭,這間包子鋪是他們婚後盤下來的。
不過這間包子鋪的生意之所以這麼紅火,不僅僅因為他家的早點味道一流,還和兩口子的愛情故事有關。
聽說這兩口子本來是大學同學,老闆是普普通通的貓科人類,第一性別男,第二性別是beta。老闆娘也是貓科人類,第一性別女,第二性別是Omega。
男孩兒是個窮小子,女孩兒的媽媽卻想讓她嫁個家境殷實的alpha,一直試圖拆散他倆。沒想到男孩兒挺有骨氣,畢業后直接帶著自己所有的家當來到崇明市打拚。
奮鬥兩年後,硬是頂著家裡的壓力結了婚。
直到小兩口存錢在伊耆殿九章別苑買了房,丈母娘才漸漸鬆口,偶爾來串門看看他們。
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饒是藍司空這種從來沒有光顧過生意的食客都知道。不過究竟是聽誰說的,早已無從考究。
兩人這段以『愛情』為由頭被傳頌的佳話,讓許多小年輕對這個東西增添了幾分憧憬與嚮往。
藍司空到達包子鋪的時候辜川還沒到,他下意識地打量傳說中的老闆娘,小姐姐高高瘦瘦的,有點可愛,老遠就問他,「弟弟吃什麼?」
他看了兩眼,店裡早點的品種還挺豐富,總的不下十種。他怕出錯,就點了最中規中矩的,「一籠鮮肉包。」
兩個人吃一籠肉包可能不夠,他又說,「加一籠蒸餃。」
只吃東西沒有喝的好像容易噎著,他又加了句,「再加兩碗蔬菜粥。」
老闆娘等他三句話說完,且沒有再說話的打算,這才問他,「這裡吃還是打包?」
「就在這裡吃,謝謝。」
很多爺爺奶奶起得早,都排在後面買饅頭。藍司空點完吃的就找了空位乖乖坐下,盡量不給他們添亂。
他剛把桌凳擦乾淨,辜川就來了。
辜川神清氣爽地揮了揮手,揚著標誌性的微笑和他打招呼,「早啊。」
老闆娘見狀笑眯眯地說,「小川來啦,今天吃什麼?」
「麗姐,這是我朋友。」他指了指藍司空,小聲問,「點了嗎?」
藍司空說,「點了。」
他才抬起頭回答麗姐,「我朋友好像已經點啦,嘿嘿。」
「我點了一籠鮮肉包,一籠蒸餃,兩碗蔬菜粥,有沒有你不愛吃的東西?不好意思啊,昨晚忘了問你。」
藍司空認真地望著辜川。
辜川擺了擺手,看上去心情不錯,笑得很開心,「我不挑食,什麼都吃。不過你看上去這麼瘦,沒想到還挺能吃。」
「還好,我吃得不算很多。」藍司空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麗姐飛快地拎著兩個小蒸籠放在桌面上,又把蔬菜粥端過來,朗聲道,「好了,小川,你們的齊了。」
藍司空盯著鮮肉包和蒸餃,終於明白了辜川的意思。
他家的包子一籠有十個,且個兒都還挺大的!
粥的分量也很足,麗姐還特意擺了個提示牌:加粥免費。
辜川咬了個包子在嘴裡囫圇,「吃啊,想什麼呢,司空。」
藍司空尷尬地搖搖頭,「唔……沒什麼。」
說著,在辜川的注視下夾了個包子。
麗姐家的鮮肉□□薄肉厚,入口不膩。蒸餃裡面放了些玉米粒,吃著也挺香甜。
辜川一邊吃東西,一邊和他閑聊,「昨天那節體育課你是不是請假了?」
「對,昨天上午胃疼得厲害,請假了沒去。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一周也就兩節體育課,A班和K班兩節體育課都排重了,你不知道么?」辜川有點驚訝,「我們昨天上午第三節課和明天下午的最後一節課都是體育課,你們也是的。開學這都快一個月了,你應該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吧。」
藍司空臉皮薄,被他一說耳根都紅了,「我身體不太好,開學前媽媽去醫院給我開了個證明。一般體育課我只需要跑圈,後面的活動我不用參加。」
言外之意是,他跑完圈就回教室了,並沒有注意操場上的其他班級。
「哦……我想起來了,軍訓你也沒有參加,聽說當時你正在住院。」辜川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說能逃掉體育課真爽,而是說,「那你肯定對打籃球沒有興趣,不過可以嘗試慢跑,適量的運動可以增強免疫力。」
其實藍司空也不知道自己得的什麼病,媽媽總是囑咐他遇事要沉著,情緒起伏不能太大,不能做劇烈運動,容易昏厥。
聽起來倒挺像心臟病的。
他本身貧血很嚴重,暑期還經常流鼻血。雲從霜就去醫院給他開了健康證明,申請不參加軍訓和體育課。
藍司空咬著個蒸餃說,「問題不大,我媽媽非常緊張我的身體狀況,別說打球,讓我自己騎自行車去學校已經是最大限度的縱容了。」
辜川見他狀態還可以,就問,「那明天的體育課你會上嗎?」
「會呀,我不是每次體育課都會請假,昨天是意外。」藍司空笑了下,「到時候等我們班跑完操場,你可以來找我,我一般坐在主席台對著的那棵梧桐樹下面。」
「好呀。」
辜川頓了一下,又問,「不知道昨天尾隨你的那兩個男生想幹嘛,放學后我在車棚等你,咱們一起回家,可以嗎?」
藍司空心頭一熱,他覺得辜川不僅長得很好看,人還溫柔得不像話。分明是幫他的忙,還特別禮貌地徵求他的意見,可以嗎,好不好。
「當然可以。」藍司空點點頭,眼眶紅紅的,泛著濕意。
他怕像昨天一樣控制不住,就垂下眼帘不看辜川,「謝謝你。」
謝謝你這麼保護我。
他不知道辜川為什麼想和他做朋友,朋友這個詞對他而言非常珍貴。
交淺言深。
推心置腹。
形影不離。
一見如故。
這些詞語太美好了。
藍司空能感受到辜川對自己並沒有惡意,他有點想打開自己的心門,讓辜川走進去。
辜川對於藍司空三句話不離謝謝的習慣有些訝異,他總是習慣性和別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相比同齡人對自己趨之若鶩的態度,他是另類,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以後不用經常和我說謝謝,我們是朋友,不用這麼客氣的。」辜川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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