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的邂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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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展得太無常了,就像這人生,都說人生如戲,而我這人生,就像一部硬叫周星馳導演出來的悲劇,一幕幕無厘頭叫應接不暇,欲哭無淚,也不知道怎麼去反抗,整個過程我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卻可以聽到心碎的聲音.畢竟這無常的人生,剛剛開始就帶給了我那麼多遺憾.醫生翻了我所有的檔案,有偽造的,也有真實的,再根據對我的觀察,終於確診我為精神分裂症患者,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極具攻擊性,嗜血殘暴.最後宣佈我至少要進瘋人院醫治五年!記得那刻,我還是沒有流淚,只在心裏滴著血.永別了,我的大學夢!暫別了,爸爸!你會等我嗎,晴?
就這樣,我的人生轉了一個大彎,把我轉進瘋人院來了!
這瘋人院名為和平市精神病專科治療中心,是一個集醫院.牢獄.旅館於一體的奇怪的地方.這裏有病房.醫生和護士,有裝在病房.走廊.樓梯間.電梯甚至是雜物間.廁所.澡堂的攝像頭所構成的一套閉路電視系統.瘋人的**是不值一提的,但病人又是真金白銀進來的,所以這裏有貴賓房.普通房的區別,而我則住三人一間的普通房.
和我同房的兩人一個是老張,是個禿頭老伯,滿臉皺紋,他的鬍子差不多垂到膝蓋了,由此可見他在這裏的年月了.另一個暫且叫他阿獃吧,因為我和他同房兩年,未曾聽他說過其他話,除了他反反覆復說的那句,就更不必說知道他的名字了,他是一個戴着眼鏡的小個子,知識分子的外表,可惜關在瘋人院.
第一次見面時,老張的一句開場白就嚇了我一跳,他說:你是假瘋的!
他繼續說道:我寄身此地多年,發現病友初進來時都會高呼'我不是瘋的,我正常!'而你卻不同,反而言之,你是正常的.
如此高明的論斷讓我敬佩不已.
接着他又說:由此可見,你混進來大有陰謀!
這樣的邏輯我就不敢恭維了,也把我嚇出一身冷汗,然後我就聽到阿悶說話了,咋一聽我還以為找到知己了:「我不是瘋」'可接下來就令我失望了,「我這種病叫強迫症,只要系統地進行治療就有很大希望恢復正常,即使不能達到正常水平,至少也可以出院......」
老張插嘴道:「你不用理他,他每天都說這話,反反覆復乏味至極,而根本來說,說有他的強迫症決定的.」一個根本說來引起我的注意,他讓我回憶起高中時的政治課,我望了一下他.
「年輕人,不要見外,不要被我的道骨仙風嚇倒,我們是同道中人!」我疑惑間他又說,「我知道你患的是精神分裂,有暴力傾向,殺了兩個人.
可殺人有什麼不對?正如希特拉所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他消滅猶太人是神的旨意.我見你無半點愧色,毫無畏懼,如此出類拔萃者,偉人之相矣!古之立大志者,不唯有堅韌不拔之志,亦有超世之才.這一點所有偉人都是相通的!」
我欲言又止,他卻濤濤不絕了:
「年輕人你聽我說,我是一隻禿鷹,站在懸崖邊上,以高八度的姿態,目空一切的冷眼,看着這人類造就的世界.世人追求名利,行動劣俗,目光短淺,卻不知時代孕育巨變,即將翻天覆地,一場燎原之火,一切灰飛煙滅,滔滔江水,條盪一切.當世罕見超世之才,我卻不幸列身其中.英雄造時勢,世上豺狼當道,我等怎可坐視不顧?然火候未到,我還需必門造車.濁流遍地的世界容不得半點清流,世不容我,我也不能隨波逐流!人們有眼無珠不知一代英才我藏身在此,要知天將降大任於釋迦牟尼,於是他菩薩樹下頓悟以至佛教橫空出世,天將降大任於我,所以我來到瘋人院以至世上風雲變幻.老天賜我滿腹經綸,予我雄韜偉略,還送我到瘋人院,我知道老天的美意,他要我變**為聖女,變惡人為良民.年輕人你聽我說,不久的將來,我將和病友們一道,踢開警衛,衝破鐵門,如烏雲一般的蝗蟲壓向麥田,我們將遍及全世界,世界在我們腳下顫抖,豺狼銷聲匿跡.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帶着我的子民,拜倒在土地上,吻著造物主的腳跟.神呀!請原諒我的無知與魯莽,破壞了你一手建立的世界,我是對是錯....」
「咣、咣、咣!'值班醫生不耐煩地敲門:「閉口!安靜!『希特拉』,休息了,明天再演講吧!」
「又叫我『希特拉』,怎可以如此褻瀆偉人.」『希特拉'很不滿地嘟嚷着,但終於靜下來了.
夜色中我毫無睡意,我驚愕.慌亂,黑暗是一個巨大而溫暖的懷抱,我的委屈在濃重的黑暗中得到庇護,我滴血的心在黑暗中得到撫慰.我覺得自己身體在縮小,不斷地縮小,直至回到嬰兒的狀態,甚至縮回母親的子宮中.我相信母親的子宮一定比這黑暗這世界更溫暖.更安全.能回到渾渾沌沌的狀態多好呀!無憂無慮,整個世界回到盆古未開,歸於虛無.......
然後我咋一驚,難道我甘於就此沉淪下去?還記得自己的夢想嗎?大學沒了,晴遠了......我又從記憶的灰塵中挖出久違的作家夢,曾經認為太過幼稚太不現實,正因為睏乏枯燥的學生生活,殘酷而誘人的高考,壓迫得我喘不過氣來,它是天邊的彩虹,可望可想卻不可及.而如今,我什麼都沒了,也就什麼都不怕了,還需要縮手縮腳嗎?不是曾經煩惱於學生生活單調乏味以至無可供寫作的素材?而如今,哦對!我要寫關於瘋人院的小說,這是一部長達百萬字的巨著,書里有各種人生際遇,有着各種人生衝突,喜怒哀樂,阿諛我詐,由小小瘋人院可窺探到這社會,然後上升到國民劣根性,升化到這時代,這是一部跨時代的作品,又一部《狂人日記》……我越想越興奮,剎那間我什麼都有了,一切如盆古初開,萬物俱新,我看到了黑暗中透出一絲光明,一道彩虹觸手可摸……
就這樣,一切如此不合常理卻又合情合理.我在『希特拉'滔滔不絕的口水和老悶的反覆嘮叨中過了兩年.這樣一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是和坐牢相差無幾的禁閉生活,有時放風,偶有醫生諮詢,白天醒著,晚上睡着,似乎也沒有度日如年一般難熬,也許這就叫麻目,因為除了因為除了作家夢,這裏已無任何東西能攪動我心緒.我不得不接受的一個殘酷事實是:我甚至有點亨受這種生活了.
而這一天,我的心很亂,因為晴會來看我.
我們之間相隔一塊玻璃,雙方用電話交流,這都是拜我'嗜血殘暴的精神分裂症'所賜,而院方也算用心良苦了.望着前面的晴,我心潮湧動,似乎我又回到了觀海樓.我想起一部戲,我們曾一起看過的一部梁家輝的電影,電影的結尾男女主角即將分別,女主角追着火車把手貼上玻璃.我感慨萬千,這一幕是多麼相似!我把手貼上玻璃,期待她也能貼上去.
晴的手抬了一下,但終於都沒有貼上去,我心一沉,這才仔細端詳一下她,晴的頭髮飄逸不再,剪了一頭短髮,還染了淺黃,畫了眼影,塗着口紅,兩年不見的她似乎多了很多故事,曾經的她,素麵朝天.長發飄飄,如一朵芬芳的山百合,開在我心裏,而此刻我在心中卻如此模糊,猶如石子扔進水中,影像隨着波瀾搖拽著碎了.
沉默,我們都沒有說話,這又多像望海樓時我們面朝大海!在我不吟詩的時候,我們就沉默,此時我就會就會偷偷看着她那若隱若現的酒窩.這在往後兩年裏勾起我無數個夢,夢中,那沉默中的酒窩,她的承諾,總會讓我的心隱隱作痛,因為它們總在我最需要最關鍵的時刻無影無蹤.砂是蚌一生的痛,砂是蚌一生的夢,我那化石般等待的心,能否等到現實比夢還美的那天?
沉默了一會,我給她說起我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說起我的寫作大計:「我要寫一部關於瘋人院的小說,它有洋洋一百萬年,說到種種人生際遇,種種人性衝突,人們喜怒哀樂,人們爾虞我詐由小小瘋人院可窺探到這社會,然後是國民劣根性……這是一部跨時代的小說.晴,等着我吧,還有三年,三年後我們……」
「得了,我看是瘋得很厲害,告訴你,自從你進這后我考不上大學,我成了老A的女朋友,後來她被人尋仇殺死了,我出來兩年了,經歷了太多太多......我累了,我準備嫁人了,是一個四十幾歲的老闆,懂嗎?只有你還存着那一點幻想,,等!等!等!你不僅瘋,還傻,幼稚.......作你的作家春秋夢吧!」
剎那間,我感覺眼前這個人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可怕,她的話錐子般鑽進我心裏.她那山百合般的影像,碎了,那酒窩,沒了!
她頓了一下,整理一下情緒,又說:「我本不該這樣說話,畢竟我們曾經.......曾經是好同學.我這次來,轉告一件事,關於你爸,這樣,自從老A死後,他爸爸就不再支付你爸爸的醫療費,因此一再拖延,你爸爸他已經去世了......」
我瞪大了眼睛.
我的心被錐子徹底錐穿了,痛得難忍,痛感向全身漫延,一陣悲哀從心頭往上沖,直到喉頭.我哭了!
一種不可名狀的力量衝上我腦門,我控制不了自己,也放任自己用手.用頭猛向玻璃牆撞去,就像一頭絕望的犀牛,企圖撞開衝出去,卻見玻璃上血水模糊.我失聲大叫:'放我出去,我不是瘋的!我正常......
醫生們們急忙將我制服,給我打鎮靜劑,晴被嚇得面如死灰,逃一般向外走去!
是的,從那天起,我就認為我和我的病友們是正常的,外面的人全是瘋的.醫生說我病情加重,恐怕要關閉一輩子.我開始反反覆復嘮叨:我不是瘋的,我正常!我不是瘋的,我正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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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展得太無常了,就像這人生,都說人生如戲,而我這人生,就像一部硬叫周星馳導演出來的悲劇,一幕幕無厘頭叫應接不暇,欲哭無淚,也不知道怎麼去反抗,整個過程我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卻可以聽到心碎的聲音.畢竟這無常的人生,剛剛開始就帶給了我那麼多遺憾.醫生翻了我所有的檔案,有偽造的,也有真實的,再根據對我的觀察,終於確診我為精神分裂症患者,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極具攻擊性,嗜血殘暴.最後宣佈我至少要進瘋人院醫治五年!記得那刻,我還是沒有流淚,只在心裏滴著血.永別了,我的大學夢!暫別了,爸爸!你會等我嗎,晴?
就這樣,我的人生轉了一個大彎,把我轉進瘋人院來了!
這瘋人院名為和平市精神病專科治療中心,是一個集醫院.牢獄.旅館於一體的奇怪的地方.這裏有病房.醫生和護士,有裝在病房.走廊.樓梯間.電梯甚至是雜物間.廁所.澡堂的攝像頭所構成的一套閉路電視系統.瘋人的**是不值一提的,但病人又是真金白銀進來的,所以這裏有貴賓房.普通房的區別,而我則住三人一間的普通房.
和我同房的兩人一個是老張,是個禿頭老伯,滿臉皺紋,他的鬍子差不多垂到膝蓋了,由此可見他在這裏的年月了.另一個暫且叫他阿獃吧,因為我和他同房兩年,未曾聽他說過其他話,除了他反反覆復說的那句,就更不必說知道他的名字了,他是一個戴着眼鏡的小個子,知識分子的外表,可惜關在瘋人院.
第一次見面時,老張的一句開場白就嚇了我一跳,他說:你是假瘋的!
他繼續說道:我寄身此地多年,發現病友初進來時都會高呼'我不是瘋的,我正常!'而你卻不同,反而言之,你是正常的.
如此高明的論斷讓我敬佩不已.
接着他又說:由此可見,你混進來大有陰謀!
這樣的邏輯我就不敢恭維了,也把我嚇出一身冷汗,然後我就聽到阿悶說話了,咋一聽我還以為找到知己了:「我不是瘋」'可接下來就令我失望了,「我這種病叫強迫症,只要系統地進行治療就有很大希望恢復正常,即使不能達到正常水平,至少也可以出院......」
老張插嘴道:「你不用理他,他每天都說這話,反反覆復乏味至極,而根本來說,說有他的強迫症決定的.」一個根本說來引起我的注意,他讓我回憶起高中時的政治課,我望了一下他.
「年輕人,不要見外,不要被我的道骨仙風嚇倒,我們是同道中人!」我疑惑間他又說,「我知道你患的是精神分裂,有暴力傾向,殺了兩個人.
可殺人有什麼不對?正如希特拉所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他消滅猶太人是神的旨意.我見你無半點愧色,毫無畏懼,如此出類拔萃者,偉人之相矣!古之立大志者,不唯有堅韌不拔之志,亦有超世之才.這一點所有偉人都是相通的!」
我欲言又止,他卻濤濤不絕了:
「年輕人你聽我說,我是一隻禿鷹,站在懸崖邊上,以高八度的姿態,目空一切的冷眼,看着這人類造就的世界.世人追求名利,行動劣俗,目光短淺,卻不知時代孕育巨變,即將翻天覆地,一場燎原之火,一切灰飛煙滅,滔滔江水,條盪一切.當世罕見超世之才,我卻不幸列身其中.英雄造時勢,世上豺狼當道,我等怎可坐視不顧?然火候未到,我還需必門造車.濁流遍地的世界容不得半點清流,世不容我,我也不能隨波逐流!人們有眼無珠不知一代英才我藏身在此,要知天將降大任於釋迦牟尼,於是他菩薩樹下頓悟以至佛教橫空出世,天將降大任於我,所以我來到瘋人院以至世上風雲變幻.老天賜我滿腹經綸,予我雄韜偉略,還送我到瘋人院,我知道老天的美意,他要我變**為聖女,變惡人為良民.年輕人你聽我說,不久的將來,我將和病友們一道,踢開警衛,衝破鐵門,如烏雲一般的蝗蟲壓向麥田,我們將遍及全世界,世界在我們腳下顫抖,豺狼銷聲匿跡.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帶着我的子民,拜倒在土地上,吻著造物主的腳跟.神呀!請原諒我的無知與魯莽,破壞了你一手建立的世界,我是對是錯....」
「咣、咣、咣!'值班醫生不耐煩地敲門:「閉口!安靜!『希特拉』,休息了,明天再演講吧!」
「又叫我『希特拉』,怎可以如此褻瀆偉人.」『希特拉'很不滿地嘟嚷着,但終於靜下來了.
夜色中我毫無睡意,我驚愕.慌亂,黑暗是一個巨大而溫暖的懷抱,我的委屈在濃重的黑暗中得到庇護,我滴血的心在黑暗中得到撫慰.我覺得自己身體在縮小,不斷地縮小,直至回到嬰兒的狀態,甚至縮回母親的子宮中.我相信母親的子宮一定比這黑暗這世界更溫暖.更安全.能回到渾渾沌沌的狀態多好呀!無憂無慮,整個世界回到盆古未開,歸於虛無.......
然後我咋一驚,難道我甘於就此沉淪下去?還記得自己的夢想嗎?大學沒了,晴遠了......我又從記憶的灰塵中挖出久違的作家夢,曾經認為太過幼稚太不現實,正因為睏乏枯燥的學生生活,殘酷而誘人的高考,壓迫得我喘不過氣來,它是天邊的彩虹,可望可想卻不可及.而如今,我什麼都沒了,也就什麼都不怕了,還需要縮手縮腳嗎?不是曾經煩惱於學生生活單調乏味以至無可供寫作的素材?而如今,哦對!我要寫關於瘋人院的小說,這是一部長達百萬字的巨著,書里有各種人生際遇,有着各種人生衝突,喜怒哀樂,阿諛我詐,由小小瘋人院可窺探到這社會,然後上升到國民劣根性,升化到這時代,這是一部跨時代的作品,又一部《狂人日記》……我越想越興奮,剎那間我什麼都有了,一切如盆古初開,萬物俱新,我看到了黑暗中透出一絲光明,一道彩虹觸手可摸……
就這樣,一切如此不合常理卻又合情合理.我在『希特拉'滔滔不絕的口水和老悶的反覆嘮叨中過了兩年.這樣一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是和坐牢相差無幾的禁閉生活,有時放風,偶有醫生諮詢,白天醒著,晚上睡着,似乎也沒有度日如年一般難熬,也許這就叫麻目,因為除了因為除了作家夢,這裏已無任何東西能攪動我心緒.我不得不接受的一個殘酷事實是:我甚至有點亨受這種生活了.
而這一天,我的心很亂,因為晴會來看我.
我們之間相隔一塊玻璃,雙方用電話交流,這都是拜我'嗜血殘暴的精神分裂症'所賜,而院方也算用心良苦了.望着前面的晴,我心潮湧動,似乎我又回到了觀海樓.我想起一部戲,我們曾一起看過的一部梁家輝的電影,電影的結尾男女主角即將分別,女主角追着火車把手貼上玻璃.我感慨萬千,這一幕是多麼相似!我把手貼上玻璃,期待她也能貼上去.
晴的手抬了一下,但終於都沒有貼上去,我心一沉,這才仔細端詳一下她,晴的頭髮飄逸不再,剪了一頭短髮,還染了淺黃,畫了眼影,塗着口紅,兩年不見的她似乎多了很多故事,曾經的她,素麵朝天.長發飄飄,如一朵芬芳的山百合,開在我心裏,而此刻我在心中卻如此模糊,猶如石子扔進水中,影像隨着波瀾搖拽著碎了.
沉默,我們都沒有說話,這又多像望海樓時我們面朝大海!在我不吟詩的時候,我們就沉默,此時我就會就會偷偷看着她那若隱若現的酒窩.這在往後兩年裏勾起我無數個夢,夢中,那沉默中的酒窩,她的承諾,總會讓我的心隱隱作痛,因為它們總在我最需要最關鍵的時刻無影無蹤.砂是蚌一生的痛,砂是蚌一生的夢,我那化石般等待的心,能否等到現實比夢還美的那天?
沉默了一會,我給她說起我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說起我的寫作大計:「我要寫一部關於瘋人院的小說,它有洋洋一百萬年,說到種種人生際遇,種種人性衝突,人們喜怒哀樂,人們爾虞我詐由小小瘋人院可窺探到這社會,然後是國民劣根性……這是一部跨時代的小說.晴,等着我吧,還有三年,三年後我們……」
「得了,我看是瘋得很厲害,告訴你,自從你進這后我考不上大學,我成了老A的女朋友,後來她被人尋仇殺死了,我出來兩年了,經歷了太多太多......我累了,我準備嫁人了,是一個四十幾歲的老闆,懂嗎?只有你還存着那一點幻想,,等!等!等!你不僅瘋,還傻,幼稚.......作你的作家春秋夢吧!」
剎那間,我感覺眼前這個人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可怕,她的話錐子般鑽進我心裏.她那山百合般的影像,碎了,那酒窩,沒了!
她頓了一下,整理一下情緒,又說:「我本不該這樣說話,畢竟我們曾經.......曾經是好同學.我這次來,轉告一件事,關於你爸,這樣,自從老A死後,他爸爸就不再支付你爸爸的醫療費,因此一再拖延,你爸爸他已經去世了......」
我瞪大了眼睛.
我的心被錐子徹底錐穿了,痛得難忍,痛感向全身漫延,一陣悲哀從心頭往上沖,直到喉頭.我哭了!
一種不可名狀的力量衝上我腦門,我控制不了自己,也放任自己用手.用頭猛向玻璃牆撞去,就像一頭絕望的犀牛,企圖撞開衝出去,卻見玻璃上血水模糊.我失聲大叫:'放我出去,我不是瘋的!我正常......
醫生們們急忙將我制服,給我打鎮靜劑,晴被嚇得面如死灰,逃一般向外走去!
是的,從那天起,我就認為我和我的病友們是正常的,外面的人全是瘋的.醫生說我病情加重,恐怕要關閉一輩子.我開始反反覆復嘮叨:我不是瘋的,我正常!我不是瘋的,我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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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下文學Www.bxwx.net]
事情發展得太無常了,就像這人生,都說人生如戲,而我這人生,就像一部硬叫周星馳導演出來的悲劇,一幕幕無厘頭叫應接不暇,欲哭無淚,也不知道怎麼去反抗,整個過程我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卻可以聽到心碎的聲音.畢竟這無常的人生,剛剛開始就帶給了我那麼多遺憾.醫生翻了我所有的檔案,有偽造的,也有真實的,再根據對我的觀察,終於確診我為精神分裂症患者,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極具攻擊性,嗜血殘暴.最後宣佈我至少要進瘋人院醫治五年!記得那刻,我還是沒有流淚,只在心裏滴著血.永別了,我的大學夢!暫別了,爸爸!你會等我嗎,晴?
就這樣,我的人生轉了一個大彎,把我轉進瘋人院來了!
這瘋人院名為和平市精神病專科治療中心,是一個集醫院.牢獄.旅館於一體的奇怪的地方.這裏有病房.醫生和護士,有裝在病房.走廊.樓梯間.電梯甚至是雜物間.廁所.澡堂的攝像頭所構成的一套閉路電視系統.瘋人的**是不值一提的,但病人又是真金白銀進來的,所以這裏有貴賓房.普通房的區別,而我則住三人一間的普通房.
和我同房的兩人一個是老張,是個禿頭老伯,滿臉皺紋,他的鬍子差不多垂到膝蓋了,由此可見他在這裏的年月了.另一個暫且叫他阿獃吧,因為我和他同房兩年,未曾聽他說過其他話,除了他反反覆復說的那句,就更不必說知道他的名字了,他是一個戴着眼鏡的小個子,知識分子的外表,可惜關在瘋人院.
第一次見面時,老張的一句開場白就嚇了我一跳,他說:你是假瘋的!
他繼續說道:我寄身此地多年,發現病友初進來時都會高呼'我不是瘋的,我正常!'而你卻不同,反而言之,你是正常的.
如此高明的論斷讓我敬佩不已.
接着他又說:由此可見,你混進來大有陰謀!
這樣的邏輯我就不敢恭維了,也把我嚇出一身冷汗,然後我就聽到阿悶說話了,咋一聽我還以為找到知己了:「我不是瘋」'可接下來就令我失望了,「我這種病叫強迫症,只要系統地進行治療就有很大希望恢復正常,即使不能達到正常水平,至少也可以出院......」
老張插嘴道:「你不用理他,他每天都說這話,反反覆復乏味至極,而根本來說,說有他的強迫症決定的.」一個根本說來引起我的注意,他讓我回憶起高中時的政治課,我望了一下他.
「年輕人,不要見外,不要被我的道骨仙風嚇倒,我們是同道中人!」我疑惑間他又說,「我知道你患的是精神分裂,有暴力傾向,殺了兩個人.
可殺人有什麼不對?正如希特拉所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他消滅猶太人是神的旨意.我見你無半點愧色,毫無畏懼,如此出類拔萃者,偉人之相矣!古之立大志者,不唯有堅韌不拔之志,亦有超世之才.這一點所有偉人都是相通的!」
我欲言又止,他卻濤濤不絕了:
「年輕人你聽我說,我是一隻禿鷹,站在懸崖邊上,以高八度的姿態,目空一切的冷眼,看着這人類造就的世界.世人追求名利,行動劣俗,目光短淺,卻不知時代孕育巨變,即將翻天覆地,一場燎原之火,一切灰飛煙滅,滔滔江水,條盪一切.當世罕見超世之才,我卻不幸列身其中.英雄造時勢,世上豺狼當道,我等怎可坐視不顧?然火候未到,我還需必門造車.濁流遍地的世界容不得半點清流,世不容我,我也不能隨波逐流!人們有眼無珠不知一代英才我藏身在此,要知天將降大任於釋迦牟尼,於是他菩薩樹下頓悟以至佛教橫空出世,天將降大任於我,所以我來到瘋人院以至世上風雲變幻.老天賜我滿腹經綸,予我雄韜偉略,還送我到瘋人院,我知道老天的美意,他要我變**為聖女,變惡人為良民.年輕人你聽我說,不久的將來,我將和病友們一道,踢開警衛,衝破鐵門,如烏雲一般的蝗蟲壓向麥田,我們將遍及全世界,世界在我們腳下顫抖,豺狼銷聲匿跡.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帶着我的子民,拜倒在土地上,吻著造物主的腳跟.神呀!請原諒我的無知與魯莽,破壞了你一手建立的世界,我是對是錯....」
「咣、咣、咣!'值班醫生不耐煩地敲門:「閉口!安靜!『希特拉』,休息了,明天再演講吧!」
「又叫我『希特拉』,怎可以如此褻瀆偉人.」『希特拉'很不滿地嘟嚷着,但終於靜下來了.
夜色中我毫無睡意,我驚愕.慌亂,黑暗是一個巨大而溫暖的懷抱,我的委屈在濃重的黑暗中得到庇護,我滴血的心在黑暗中得到撫慰.我覺得自己身體在縮小,不斷地縮小,直至回到嬰兒的狀態,甚至縮回母親的子宮中.我相信母親的子宮一定比這黑暗這世界更溫暖.更安全.能回到渾渾沌沌的狀態多好呀!無憂無慮,整個世界回到盆古未開,歸於虛無.......
然後我咋一驚,難道我甘於就此沉淪下去?還記得自己的夢想嗎?大學沒了,晴遠了......我又從記憶的灰塵中挖出久違的作家夢,曾經認為太過幼稚太不現實,正因為睏乏枯燥的學生生活,殘酷而誘人的高考,壓迫得我喘不過氣來,它是天邊的彩虹,可望可想卻不可及.而如今,我什麼都沒了,也就什麼都不怕了,還需要縮手縮腳嗎?不是曾經煩惱於學生生活單調乏味以至無可供寫作的素材?而如今,哦對!我要寫關於瘋人院的小說,這是一部長達百萬字的巨著,書里有各種人生際遇,有着各種人生衝突,喜怒哀樂,阿諛我詐,由小小瘋人院可窺探到這社會,然後上升到國民劣根性,升化到這時代,這是一部跨時代的作品,又一部《狂人日記》……我越想越興奮,剎那間我什麼都有了,一切如盆古初開,萬物俱新,我看到了黑暗中透出一絲光明,一道彩虹觸手可摸……
就這樣,一切如此不合常理卻又合情合理.我在『希特拉'滔滔不絕的口水和老悶的反覆嘮叨中過了兩年.這樣一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是和坐牢相差無幾的禁閉生活,有時放風,偶有醫生諮詢,白天醒著,晚上睡着,似乎也沒有度日如年一般難熬,也許這就叫麻目,因為除了因為除了作家夢,這裏已無任何東西能攪動我心緒.我不得不接受的一個殘酷事實是:我甚至有點亨受這種生活了.
而這一天,我的心很亂,因為晴會來看我.
我們之間相隔一塊玻璃,雙方用電話交流,這都是拜我'嗜血殘暴的精神分裂症'所賜,而院方也算用心良苦了.望着前面的晴,我心潮湧動,似乎我又回到了觀海樓.我想起一部戲,我們曾一起看過的一部梁家輝的電影,電影的結尾男女主角即將分別,女主角追着火車把手貼上玻璃.我感慨萬千,這一幕是多麼相似!我把手貼上玻璃,期待她也能貼上去.
晴的手抬了一下,但終於都沒有貼上去,我心一沉,這才仔細端詳一下她,晴的頭髮飄逸不再,剪了一頭短髮,還染了淺黃,畫了眼影,塗着口紅,兩年不見的她似乎多了很多故事,曾經的她,素麵朝天.長發飄飄,如一朵芬芳的山百合,開在我心裏,而此刻我在心中卻如此模糊,猶如石子扔進水中,影像隨着波瀾搖拽著碎了.
沉默,我們都沒有說話,這又多像望海樓時我們面朝大海!在我不吟詩的時候,我們就沉默,此時我就會就會偷偷看着她那若隱若現的酒窩.這在往後兩年裏勾起我無數個夢,夢中,那沉默中的酒窩,她的承諾,總會讓我的心隱隱作痛,因為它們總在我最需要最關鍵的時刻無影無蹤.砂是蚌一生的痛,砂是蚌一生的夢,我那化石般等待的心,能否等到現實比夢還美的那天?
沉默了一會,我給她說起我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說起我的寫作大計:「我要寫一部關於瘋人院的小說,它有洋洋一百萬年,說到種種人生際遇,種種人性衝突,人們喜怒哀樂,人們爾虞我詐由小小瘋人院可窺探到這社會,然後是國民劣根性……這是一部跨時代的小說.晴,等着我吧,還有三年,三年後我們……」
「得了,我看是瘋得很厲害,告訴你,自從你進這后我考不上大學,我成了老A的女朋友,後來她被人尋仇殺死了,我出來兩年了,經歷了太多太多......我累了,我準備嫁人了,是一個四十幾歲的老闆,懂嗎?只有你還存着那一點幻想,,等!等!等!你不僅瘋,還傻,幼稚.......作你的作家春秋夢吧!」
剎那間,我感覺眼前這個人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可怕,她的話錐子般鑽進我心裏.她那山百合般的影像,碎了,那酒窩,沒了!
她頓了一下,整理一下情緒,又說:「我本不該這樣說話,畢竟我們曾經.......曾經是好同學.我這次來,轉告一件事,關於你爸,這樣,自從老A死後,他爸爸就不再支付你爸爸的醫療費,因此一再拖延,你爸爸他已經去世了......」
我瞪大了眼睛.
我的心被錐子徹底錐穿了,痛得難忍,痛感向全身漫延,一陣悲哀從心頭往上沖,直到喉頭.我哭了!
一種不可名狀的力量衝上我腦門,我控制不了自己,也放任自己用手.用頭猛向玻璃牆撞去,就像一頭絕望的犀牛,企圖撞開衝出去,卻見玻璃上血水模糊.我失聲大叫:'放我出去,我不是瘋的!我正常......
醫生們們急忙將我制服,給我打鎮靜劑,晴被嚇得面如死灰,逃一般向外走去!
是的,從那天起,我就認為我和我的病友們是正常的,外面的人全是瘋的.醫生說我病情加重,恐怕要關閉一輩子.我開始反反覆復嘮叨:我不是瘋的,我正常!我不是瘋的,我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