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函谷關1

陰雲密佈，北風吹卷。一片片雪花旋轉飄飛着落到廣袤的大地上，天地間很快都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在密林深處，一個個身穿黑色軟綿衣的士兵特別顯眼。他們聚攏在這森林深處，不敢生火，只能就著雪水嚼著凍硬的大餅。這些都是他們出發之前帶的乾糧，只夠幾天吃的。

此刻胡亥身邊只有陳炳跟隨，韓談被他派回去通知章邯一個重要的消息：周文糧草被燒，可以進攻。

胡亥狠狠的咬了一口凍得又硬又韌的大餅，抓了把雪放進嘴裏，用力的嚼著。一邊吃一邊同周圍的士兵談論著凌晨偷襲周文糧倉的壯舉。

士兵們都很興奮，這次偷襲他們傷亡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此時有大秦皇帝陪着他們一起嚼凍硬的大餅，吃天上下的雪水，這些原本的刑徒和勞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皇帝似乎挺不錯，不像從前他們想像的樣子。

一股特別的感覺瀰漫在這些士兵心間，這支軍隊的凝聚力空前強大。士兵們看向皇帝的眼神漸漸變得不一樣。這個皇帝隨着他們一起殺敵，一起喝雪水，一起吃大餅。在皇帝身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什麼特殊性，他除了身邊有大內侍衛跟隨之外，衣食住行都和普通一兵相差不大。

這種融入軍中，身先士卒的做法深得軍心。不知不覺中，胡亥的形象深深的印在這些大秦士兵心中，在這一刻，他們願意跟着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一起保衛大秦。

胡亥在等，他和蒙恬約定好在這片樹林中會師，然後進行下一步計劃。在他心中對蒙恬還是有防範的。他深知蒙恬和扶蘇的關係，但為了大秦他要賭一把。

很快，一隊身着黑色軟綿衣的士兵從遠處急速趕來，正是蒙恬的先鋒。很快蒙恬就出現在胡亥眼中，他橫朔馬上，雪花在他周圍飄飛，彷彿為這位大秦名將開道。

看蒙恬的神色，胡亥就知道，他成功的威脅了函谷關的增援部隊。

跟隨蒙恬去的一萬士兵一個不少的全部回來，有一半的士兵手裏拿着粗大的樹枝，上面沾滿了塵土。

「將軍辛苦了。」胡亥迎向蒙恬。

「臣，幸不辱命。」蒙恬抱拳施禮，甲葉子嘩啦作響。

「只等韓談帶回消息，就可以行動。眼下大軍原地待命即可。」胡亥拉開地圖，和蒙恬一起研究著。

劫擊函谷關的援兵，是蒙恬主動請纓。畢竟他是大秦名將，賭的就是自己的威勢能夠震懾住張楚的將領。雖然他們是由農民組成的流寇，但為首將領多數都是大秦故吏，蒙恬的威名在這些人中依舊不減當年。

果不其然，孟桐見了蒙恬立刻夾着尾巴逃跑。而戲水方面派來的援兵，根本就不需要攔截。大戰在即，周文越是分兵，就對大秦越是有利。

天色漸晚，下了一天的小雪在夜幕降臨的時候突然變作大雪，呼呼啦啦的飄落下來。好在是有雪無風，反倒覺得比平日寒冷的天氣稍稍緩和一點。

隨着大雪回來的有兩個人，一個是韓談，另一個則是蒙恬的心腹。

韓談帶回的消息是大秦、張楚今夜決戰戲水。

蒙恬的心腹則帶回了函谷關只有五萬守軍。更令人興奮的是函谷關的守衛將軍斬殺了孟桐，又派出了三萬人馬趕去宋鄉搶救軍糧。

得到這個消息，胡亥和蒙恬相視一笑。當真是天助大秦，二人先前的種種擔憂此刻都煙消雲散。

胡亥立刻讓陳炳帶人拿出整整三萬件張楚軍的軍服。這些都是宋鄉的戰利品，當初和蒙恬決定火燒宋鄉的時候就商量好，要搞一批敵人的軍服，這是他們第二步行動的關鍵。

在胡亥和蒙恬的命令下，將近三萬人馬立刻換上了張楚的軍裝。只是每個人脖子上都圍了一條黑色的圍巾，看似用來遮擋嚴寒。

有了張楚的裝備，他們立刻在樹林里升起火來，絲毫不再隱藏蹤跡。

天色剛剛放亮，胡亥就從自己的營帳中走出。

他遙望着戲水的方向，不知戰況是否如歷史一樣。蒙恬也不約而同的站在外面，遙望着戲水方向。雖然他心裏並不臣服胡亥，但見這秦二世如此憂國，心中倒也微微好受。

三萬人馬很早就打點利索，整裝待發。

軍隊中，張楚字型大小的大旗迎風招展。更有幾桿綉著「周」字的大旗穿插在大隊人馬之中。

蒙恬躍馬提朔，站在「周」字大旗下，胡亥則是一身偏將打扮，騎馬站在蒙恬一側。

「取道函谷關，出發。」蒙恬大手一揮，立刻帶馬順着大路直奔函谷關方向。在他身後，三萬人浩浩蕩蕩的緊緊跟上。

函谷關守將是周文在路過曾經的趙國地界招募的一員小將，姓李名元。這小將白袍白甲使得一手好槍法，此時正因為孟桐違抗軍令怒火衝天。雖然他斬殺了孟桐，但貽誤戰機，雖死無益。

小將李元聽了孟桐稟報，就知道蒙恬只是用個疑兵之計就嚇的這個窩囊廢跑了回來。李元斷定，蒙恬偷襲宋鄉的兵馬不會超過兩萬人。所以他立刻派出三萬人向宋鄉增援，企圖和戲水的援兵包圍蒙恬部。

李元不是沒想過蒙恬會奇襲函谷關，但對方人不會太多，函谷關易守難攻。兩萬人馬駐守，就是來十萬秦兵，料想也是攻不下函谷關。憑藉自己所學，李元相信，大秦軍兵來多少，斬多少。

昨夜一場大雪，李元幾乎徹夜未睡。據探子報，秦軍偷襲宋鄉糧倉就是在夜裏。這一夜的大雪，難保秦軍不會故伎重演，李元一夜都和城上的軍兵在一起。士兵都很愛戴這位年輕的將領，因為他小小年紀就懂得身先士卒，同甘共苦。

幾乎從進入函谷關以來，李元就和士兵廝混在一起，和藹威嚴，大度嚴明。他該人性的地方人性，該嚴謹的地方嚴謹。這不正規的張楚軍營中，很少有李元這樣有名將之風的將軍。

一夜的大雪之後，太陽終於從陰雲背後露出了慘淡的面孔。

長吁了口氣，李元知道這一夜過去，就等於函谷關又安全了一天，白天秦軍無論如何都攻不進來。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城樓的時候，突然發現，遠處白茫茫的天地間出現了一隊浩蕩的人馬。這隊人馬行進緩慢，好像並不着急。

「全體將士，登城守衛。」李元一聲令下，守城的士兵立刻都登上城頭，弓箭手更是隱藏在城牆垛子之後。一時間，函谷關上，弓上弦刀出鞘。戰意從李元的身上傳遍每個士兵。

很快，那一隊人馬來到函谷關下。

李元發現對方是打着自家的旗號，心神放鬆，趴在城頭上問道：「你們從哪裏來？」

蒙恬用手攏着眼睛望向城頭，大聲回道：「李將軍，我是周文將軍麾下參將。將軍聽說有秦軍偷襲宋鄉，怕函谷關有失，特命我前來，一切聽從將軍調遣。」

李元年少氣傲，心道這個周文也太羅嗦。張楚這方面沒有什麼能人，聽說有個自稱沛公的劉邦倒是英雄了得，日後有機會當另投他處。

「李劍，下去看看他們的官文。」李元招呼聲中，一個矯健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城頭。

函谷關城門開了一個縫隙，年輕的李劍一閃身沖了出去。巨大的城門在他身後「咣當」一聲再次關閉。

大旗下的蒙恬看着城頭的李元，心中暗笑。官文，他早就準備好了。當年在北地郡他結識了一個精通書法篆刻的儒生，這次他把那個儒生也呆在身邊。張楚的官文信物就是這儒生幫助做的。

李劍接過官文仔細的驗看了一下，回頭對着城頭大聲喊道：「是真的，放行吧。」

「開城。」李元傳令。

「開城。」一個士兵向城下高喊。

「開城。」城門口的士兵高喊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