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劉大牛忍不住後退數步,說道:「你說什麼?」白芷靈道:「他如今已是我相公,我怎能眼看着你殺死他?」劉大牛喝道:「他找來那具冒充我的屍體,是想騙你身上之物,並非是為了你,難道你看不出來么?」白芷靈道:「不論他用何手段,不論他以前怎樣,他現下都是我相公,大牛哥若是不解氣,便請殺了芷靈吧!」說完閉目待死。劉大牛不禁苦笑,忽而縱聲長嘯,聲震屋瓦,他轉身大踏步而去,說道:「盼你不要後悔,芷靈,你我永不再見!」眾親衛聽到嘯聲,慌忙衝來,劉大牛足下一點,早去的遠了。

大街上行人蕭索,月色甚圓,北風吹來,看來不過一會便要下雨,劉大牛心痛如絞,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在大街上,他一夜間連受打擊,欲哭無淚,只覺生無可戀,轉眼看到一個酒攤,他奔過去道:「拿酒來!」那人陪笑道:「爺,您來的不巧,酒賣完啦!」劉大牛大怒,將那人提將起來,喝道:「快拿酒來!」那人但覺胸口大手越收越緊,駭然之下,叫道:「爺要喝酒,去飄香院喝吧!」劉大牛隨手擲開他,說道:「飄香院在那裏?」那人伸手指著劉大牛身後,劉大牛轉頭一看,一座三層小樓拔地而起,鶯鶯燕燕站滿女子,各自濃香艷抹,正是一家妓院,他哈哈一笑,大踏步而入,迎面一個婦人走來,說道:「爺,有熟頭沒?咱們這有個規矩……」劉大牛不待她說完,塞給她一錠銀子,說道:「少他媽廢話,給爺上酒,上好酒!」那婦人忙道:「是是是。大爺請上座!」

引到樓上廳堂,並排放着兩張桌子,靠窗那一桌坐有一人,唇紅齒白,肌膚白膩如雪,形態優雅,約莫十七八歲年紀,偏偏作男裝打扮,一望便知她是女扮男裝。她身旁尚有一個書童,眉目俊俏,亦是女扮男裝,那少女望月獨酌,看到劉大牛,也不理會。

不過片刻,酒菜流水價的端上來,劉大牛抓起酒壺,咕嘟咕嘟狂飲幾口,胸腹間一股熱氣直衝而入,他嗆得淚水橫流,幾欲嘔吐,強忍住不吐出來,哈哈一笑,又飲幾口。酒意上來,頭重腳輕,神色凄然,也不吃菜。那少女顯是頗為疑惑,說道:「這位兄台,何不坐過來一起飲兩杯?」聲音嬌柔,努力想裝作男聲,奈何畢竟與李雪玲相差甚遠。劉大牛看她一眼,想到李雪玲,心中劇痛,將酒壺拿起,咕嘟咕嘟猛灌,卻不理會那少女。不一會,劉大牛頭昏眼花,幾欲醉倒,他扶欄而立,扯開嗓子唱道:「太委屈,連分手也是讓我最後得到消息,不哭泣,因為我對情對愛全都不曾虧欠你……」

這是一曲後世流行歌曲,劉大牛曾聽過,心中頗覺此曲動人,是以記下。他嗓音低沉,嘶吼連聲,唱到後來,嗓子也啞了,不禁淚水橫流。那少女又是驚奇,又是好笑,劉大牛五音不全,若驢嘶,若殺豬,難聽之至,偏偏唱的極是動情。歌詞倒是不錯,待他唱完,忽聽樓下有人喝道:「這是誰***半夜鬼叫?」那少女忍不住微笑道:「兄台有何不快之事?不如過來跟在下說說。」劉大牛斜眼看她,說道:「你明明是個女子,竟敢跑來逛妓院,你當旁人都是瞎子么?」那書童雙眉一豎,怒道:「好個大膽的狗腿子,竟敢這麼跟咱們說話!?」她也不過十五六歲年紀,低眉沉喝,頗有雍容之氣,顯是慣於叱喝他人。劉大牛頭重腳輕,笑嘻嘻的走上兩步,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不醒人事。那少女嚇一大跳,待見他只是醉倒,忍不住笑道:「這人倒是有趣。」伸手便欲扶劉大牛起身。那書童道:「公子,還是小的來吧。」

那少女答應一聲,端坐不動。那書童人小力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那能拉得動劉大牛?那少女不耐道:「你這麼下去,便是拉到明年,他又豈會動彈絲毫?沒用的東西。」她隨口呵斥,那書童不敢回嘴,二人合力,劉大牛拉到桌上,見他雙鬢雪白,尋思:「看模樣這人年歲不大,怎地頭髮已然這般白了?」她用力搖晃劉大牛,說道:「喂!快起來!這裏能睡覺么?快說話!」二人忙碌半晌,劉大牛酒醉極重,那會起來?

二人無奈,當下不管他,說道:「小小年紀醉鬼一個,不管他,我們走吧!」當即下樓而去。

其時已是初秋,夜間天氣頗涼,劉大牛睡在桌上,也無人前來打擾,悠然自得。次日天色未明,劉大牛醒來一張,樓上沒有半個人影,他頭重腳輕,尋思:「也沒人來理會我!嘿嘿!」起身往樓下走去。吱呀一聲,一個身穿白色內衫的少女出來,二人一照面,那少女嚇一大跳,忙退進門口,讓劉大牛先過。劉大牛目不斜視,走過門口,忽覺眼前一黑,登時暈倒。白衣少女又是一驚,輕輕搖晃他幾下,說道:「你怎麼啦?這裏不能睡覺!快起來!」劉大牛隻是不答,那少女四下一張,並無一人,她無奈之下將劉大牛托進房中,好容易將他扶上床去,累出一身大汗,尋思:「那裏來的醉鬼,偏偏暈倒在我門口。」這少女約莫十七八歲,雙目明亮,身子纖秀,雖說仍未梳洗,難掩身上一股慵懶之氣,整體瞧來仍是頗為清新,讓人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那少女梳洗一會,出房而去,午時又回到房中,見劉大牛仍是未醒,她端來酒菜,放在桌上,靜靜坐着等候,心中大為奇怪,尋思:「這人年歲幼小,雙鬢居然斑白,遮莫是少年白頭?他滿身酒氣,怎會喝這麼多?難道遭受什麼打擊?」她心中頗為好奇,直到傍晚,劉大牛坐起身子,發覺身下溫軟如棉,鼻中香味極濃,他也不在乎,轉眼看到那少女,一言不發,伸手抓起桌上酒壺,咕嘟咕嘟猛灌而下,片刻醉倒。

那少女雙目大睜,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尋思:「好傢夥,跟我一句話不說,又這麼醉倒?」她將劉大牛拉到床上,尋思:「明日該跟我說說話了吧?我倒要瞧瞧,你究竟受過什麼打擊。」不料次日劉大牛醒來,仍是一言不發,仍是抓起酒壺便喝,片刻醉倒。那少女又氣又怒,尋思:「好,你既然要醉死,我便日日給你酒喝。」如此五日,劉大牛日日皆醉,從未跟那少女說過一句話。

二人之間極是奇怪,認識五日,居然同室住了五日,卻又從未說過一句話,二人均是少男少女,如此說出去,只怕無人肯信。這一日,劉大牛醒來,桌上並無酒壺,他怔了一怔,轉身便走。那少女道:「你要酒么?」劉大牛身子一頓,伸手道:「拿來!」那少女道:「想喝酒也成,不過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劉大牛回到桌邊坐下,說道:「問吧!」那少女道:「你叫什麼名字?」劉大牛道:「劉大牛!」那少女將酒壺遞給他,劉大牛咕嘟咕嘟數口飲完,醉倒在地。

那少女嘆道:「你日日醉酒,不願清醒,究竟為的是什麼?」劉大牛這五日來從未吃過一口飯,只知醒來便即飲酒,不願清醒,不願和任何人說話。次日劉大牛醒來,那少女道:「今日仍是一樣,需回答我一個問題。」劉大牛道:「問吧!」那少女道:「你住在哪裏?」劉大牛道:「終南山腳下。」

又過一日,那少女道:「今日我再問你問題。」劉大牛坐下道:「問吧!」那少女道:「你究竟為何傷心?」劉大牛面色數變,轉身便走。那少女大聲道:「先別急着走,酒在這裏。」劉大牛轉身而回,將整壺酒飲下,一邊飲酒,目中不禁滾下淚水。那少女看到,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悲傷,待劉大牛醉倒,她輕輕擦去劉大牛眼角淚水,低聲道:「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為何你竟能當着我面哭泣?誰人會這麼狠心,如此傷害你?」她扶劉大牛上床,但見劉大牛滿臉鬍子,臉頰瘦削,幾已皮包骨頭,尋思:「他這麼些日子從未吃過飯,只怕撐不了兩日,便會一命嗚呼。」

次日劉大牛醒來,自行坐在桌邊,說道:「問吧!」那少女嫣然一笑,說道:「今日不問問題,換你給我講個故事!」劉大牛起身便走,那少女道:「等等,不講故事也成,你吃碗飯我才給你酒喝。」劉大牛當即坐下,兩口吃完,伸手道:「拿來!」那少女道:「你不願給我講故事,那便聽我給你講吧。」劉大牛起身便走,那少女忙道:「好吧!不講,給你酒。」劉大牛又即醉倒。

如此十餘日,那少女日日要他吃飯,劉大牛日日醉倒,整日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忽有一日,那少女道:「我有個朋友想見你!」劉大牛道:「我誰也不見!」那少女道:「你出來吧!」屋角轉出一人,那人身穿淡黃長裙,雙目紅腫,顯是剛剛哭過,幾步奔上來,拉住劉大牛,咚咚磕頭。劉大牛認出,正是那啞巴少女,他隨手甩開那少女,說道:「你走吧!」那啞巴少女不住磕頭,聲淚俱下,雙手連連比劃,劉大牛看她哭的傷心,說道:「我如今生無可戀,你跟着我幹麼?還是獨自一人離去,我包袱中還有些銀兩,你自拿去。」那少女忍不住在桌上蘸些汁水,在地上寫道:「李姑娘怎辦?你不去見她?」劉大牛看不懂,他也不願看懂,另一個少女說道:「你朋友既然尋到,你別在我這裏住了,自己走吧。」劉大牛道:「我那也不去,便在此處,今夜我出去幫你弄些銀子,當做伙食。」那少女大吃一驚,說道:「你幹麼賴在我這裏?」劉大牛道:「隨你怎麼說。」他對那啞巴少女道:「你起來!」那少女只是不起,劉大牛怒從心起,伸手一抓,拉她起來,喝道:「我過幾日便死,你是不是跟着我一起死?」那啞巴少女淚水連連,目中毫無懼色,不住點頭。劉大牛道:「好,遲死不如早死,我現下先殺了你!」他雙手抓住那啞巴少女脖子,越收越緊,那少女目中神色堅定,卻不掙扎,伸手蘸些菜肴汁水,在桌上寫道:「看不到你,我生不如死,還不如死在你手中!」

啞巴少女雙目漸漸翻白,呼吸越來越是微弱,旁邊那少女駭然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劉大牛額頭青筋暴起,欲哭無淚,忽然想起那少女曾一路背負,堅持救他性命,心下忽而柔情大起,忍不住將那少女擁入懷中,嗚嗚咽咽哭出聲來。那啞巴少女伸手摟住劉大牛,目中滿是喜色,不住在他背上輕撫,口中厄厄連聲,說不出話來。

劉大牛這一哭出來,只覺心中難受無法宣洩,慢慢低聲抽泣變成大聲嚎哭,這一哭驚天動地,他心中悲傷無以宣洩,哭到後來,抱住那啞巴少女小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的極是傷心。旁邊兩個少女亦低聲抽泣,直過了良久,劉大牛慢慢收淚止聲,心情似乎稍稍平靜,見那啞巴少女雪白的脖頸上數道紅痕,想起是自己所掐,滿臉歉意之色,說道:「對不住,我……我……」那啞巴少女雙手亂搖,不住比劃,意思是說:「沒事沒事!只要你不傷心便可,我一點都不痛。」另一個少女頗懂手語,看到她如此比劃,不禁心中大為感動,尋思:「這少年會給她道歉?我可從未見過那個男子肯給女子道歉,這少女也是,肯為他不要性命,難道他們二人是夫妻么?」那少女待二人心情稍復,說道:「好了,既然哭出來,想必會好很多,嬌娘常告訴我們,有傷心事不能憋著,一定要說出來,或者哭出來,否則會生病的。」

門外竊竊私語不絕於耳,劉大牛歉然道:「看來給你惹上麻煩了。」那少女道:「你在我這裏便是麻煩,早已惹下了。」她說着露齒一笑,嬌俏可人。劉大牛道:「我這便走!」伸手拉起啞巴少女。那少女道:「你現下出去又要害我一次啦!」劉大牛奇道:「怎會?」那少女道:「她們都看到你從我房中出來,如何還能裝作不見?若不讓她們看到,我還有爭辯餘地,如此一來,豈非鐵證如山?」劉大牛伸手擦去面上淚痕,說道:「那你說怎辦才好?」那少女道:「等晚上沒人時候再走!」劉大牛道:「我記得這裏是妓院,晚上正是人多的時候!」那少女道:「清晨那會沒人!」劉大牛當下坐在一邊,說道:「好吧!」他連日醉酒,其時頭昏腦脹,思緒無法集中起來,也想不出辦法,轉眼看到那啞巴少女瘦弱的身子,心中歉意大生,說道:「我們明日便走,再也不必回來啦!」那啞巴少女目中放光,輕輕替劉大牛整理頭髮,神色溫柔,手指輕盈,彷彿生怕他有一絲疼痛一般。

劉大牛忽然道:「你把你名字寫下來,讓那位姑娘看看,我到現下仍不知你叫什麼!」那啞巴少女當下來到桌上,伸指寫下三字,另一個少女笑道:「她叫丁慧蓉。」劉大牛道:「不敢請問姑娘尊姓大名?」那少女登時面色通紅,尋思:「這劉大牛好不魯莽,我的名字能隨口問么?」丁慧蓉會意,走到劉大牛身邊,輕輕搖搖雙手,示意他不要再問。劉大牛當下道:「好吧!我不問便是!」他性味蕭索,頗覺腹中飢餓,當下老實不客氣的來到桌上,狼吞虎咽起來。飯菜頗涼,劉大牛毫不介意,丁慧蓉見他吃的香甜,只覺苦盡甘來,滿心歡喜,在一旁不住給他夾菜倒水。二人反客為主,反將那少女晾在一邊。

劉大牛道:「你吃過飯沒?」丁慧蓉點點頭,劉大牛道:「此刻已是午後,你吃的是早飯還是午飯?一起吧!」不由分說,遞給她一雙筷子,夾起一塊鴨肉,遞給她道:「鴨肉性寒,脂肪含量低,蛋白質卻是不少,你多吃點。」二人如聽天書,全然不懂他口中所云,那少女道:「脂肪為何物?蛋白質又是什麼?你說的我一點不懂!」劉大牛微笑道:「不懂便對了,這是我家鄉話,總之你們多吃鴨肉有好處!」那少女笑道:「跟你一起住了二十餘日,你今日說的話最多。」劉大牛道:「慧蓉是怎麼尋來的?」丁慧蓉聽到他詢問,雙手比劃,忽然想起他不懂手語,四下一張,並無紙筆等物,只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那少女道:「我昨日在街上碰到她的,她逢人便問有沒見過你,我見她比劃的身形跟你頗為相似,因此帶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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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大唐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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