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遠處三騎疾奔而至,遠遠一人叫道:「二皇子可在此處?」聲音沉穩,正是烏節烈到了。托克齊樂底氣一足,叫道:「烏節烈快過來!」其實烏節烈等三人相去尚遠,利百蒂倘若此時提刀殺劉大牛,眾人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救援,他當即立斷,不去理會李雪玲,來到那死去的親衛之前,待看清地上之物,忍不住胸口氣血翻騰,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廢然坐倒在地。原來地上乃是一頭野狼屍體,那親衛手中彎刀仍砍在野狼後腿。他與兄長反目,大逆犯上,便是想能除掉劉大牛,不想竟是爭這一頭野狼屍體,到頭來一無所獲,托克齊樂被迫低頭,今日之辱,他日後豈會不報?想到此處,利百蒂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托克齊樂身邊,說道:「二哥,看來終究是你贏……」話音未落,他手中彎刀直刺而出,又狠又勁,二人相距既近,托克齊樂混沒料到利百蒂會忽然向他下手,錯愕之間,那刀相去不足數寸,那裏還能閃避的及?瑪麗婭駭然失聲,忽然張大了口,瞪着利百蒂身後。利百蒂不及思索,忽覺身子飛起,如騰雲駕霧一般,飛出兩丈有餘,吧嗒一聲掉在地上。托克齊樂看清面前之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大牛兄數次相救,小王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啦!」

那人正是劉大牛,他伏在地上一會,被那親衛發現,一刀砍在小腿,登時痛的醒過來。那親衛所尋位置絲毫不差,否則李雪玲豈會心神大亂?利百蒂提刀來尋,劉大牛情急之下,看到身旁一頭狼屍,將那親衛彎刀拔出,砍在狼屍之上,悄悄爬出數尺,躲在一旁。利百蒂驟然看到狼屍,只覺被人愚弄,混沒仔細查看,他走向托克齊樂之時,面色陰沉,劉大牛心知不妙,悄悄跟近,這才適時救托克齊樂一命。李雪玲看到劉大牛身影,心中一寬,支撐著慢慢起身,她腰間受傷頗重,血流甚速,雅不思伸指封她數處穴道,撕下衣衫一擺,替她裹傷。劉大牛足下蹣跚,伸手拉起李雪玲,怒道:「你幹麼不閃開利百蒂那一刀?」李雪玲目中含淚,低聲道:「我……我……」瑪麗婭又驚又喜,伸手拉住劉大牛道:「我的騎士是最勇敢的,你沒事可太好啦!」

此時烏節烈等人趕到,一起躬身下拜,托克齊樂陰沉着臉,說道:「把利百蒂抓起來。」烏節烈並不知此處之事,不免躊躇道:「二皇子……」托克齊樂大聲道:「他居然要殺我,還遲疑什麼?抓起來!」利百蒂面如死灰,叫道:「二哥,我在地下等你,看你如何對父汗交代!」托克齊樂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利百蒂親衛怔愣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他們適才都看到利百蒂挺刃殺兄。托克齊樂揮手道:「先回去再說!」

眾人浩浩蕩蕩,一路回到利百蒂追兵營地,休養數日,劉大牛已能走動,李雪玲傷口結痂,頗覺疼痛難忍,不過二人劫後餘生,心中不免欣喜。瑪麗婭日日陪伴劉大牛,異國風情,他目眩神馳之餘,對這活潑可愛的少女也頗有喜歡之感。

這一日,陽光明媚,吃過早飯,劉大牛呼吸著草原空氣,但覺心肺甘甜,尋思:「我本意來突厥大鬧一場,誰知竟發生如許多之事,如今我數次救托克齊樂性命,如何還能殺他?」又想:「既然不能殺他,我還是去尋一處山林,便此隱居,不再理會江湖之事,安安穩穩度此餘生的好。」想到這裏,他不禁神往,彷彿已然置身大山之巔,俯覽足下。這幾日他數次去尋,白芷靈那發簪卻是不見,也不知擲入那頭狼屍之中,無法尋到。他尋到後來,心下一笑,思念芷靈是在心中,何必執念於型物?當下哈哈一笑,心中打定注意,入夜便即離去。

不過片刻,瑪麗婭來尋,劉大牛心中包袱放下,頗覺神清氣爽,與她談笑之間,已非數日前局促。去探望過李雪玲,見她傷勢穩定,不日便能痊癒,說道:「你好生養傷,注意保護自己,別再像日前那麼不顧性命了。」李雪玲柔聲道:「我聽你的。」這句話極是耳熟,劉大牛心中一盪,李雪玲已做女裝打扮,面色頗顯蒼白,然嬌麗之色仍是逼人。劉大牛道:「你這易容術是在何處所學?怎地如此神奇?」李雪玲嘻嘻笑道:「妍姐姐教我的,她易容比我厲害多啦!」劉大牛恍然道:「李妍,她也會?怎地我以前沒見過?」瑪麗婭道:「小姑娘這本事不錯,能教我么?」李雪玲笑道:「想學也可以,你得拜我為師。」瑪麗婭若拜她為師,憑空比劉大牛矮了一輩,照中原武林規矩,是不能有男女之情的。瑪麗婭並不知情,道:「好呀,我拜你為師,你教我!」李雪玲嘻嘻笑道:「待我過幾日能下床了,立時教你,你先行拜師大禮吧。」劉大牛不知李雪玲心思,笑吟吟的望着二人,尋思:「瑪麗婭若學會易容術,也能多一點防身之術,未嘗不是好事。」當下並不阻止,說道:「你便拜她為師亦無不可。」李雪玲雙目一亮,說道:「快拜快拜。」劉大牛既不反對,瑪麗婭在他心中顯是無足輕重,想明此點,李雪玲又驚又喜,不住催促。

瑪麗婭不知中原禮節,二人解說半晌,累的口乾舌燥,總算拜師禮成。當晚劉大牛寫完留書,悄悄往托克齊樂營帳走去,忽聽一人小聲道:「大牛哥,你又想拋下我?」劉大牛嚇一大跳,待看清身後之人,不禁苦笑道:「這麼晚你不去歇息,跑出來幹麼?」月色下那人清麗無雙,立在風中,宛若仙子,正是李雪玲,她目中含淚,說道:「日間你忽然說出讓我自己保重之話,我便起疑,如今看來,你果然要一人離去,大牛哥,你當真如此厭惡雪玲么?」劉大牛怔愣半晌,遠處火光閃爍,巡邏隊伍不時來去,他拉住李雪玲之手,說道:「我們一起走。」李雪玲甩開他手,說道:「大牛哥既如此厭惡雪玲,還一起走幹麼?不如讓雪玲死在托克齊樂手中罷了。」劉大牛又嚇一跳,低聲道:「你胡說什麼?」李雪玲道:「大牛哥啊大牛哥,難道你真的以為托克齊樂會放過你?」劉大牛驚疑不定,說道:「怎麼說?」李雪玲指著托克齊樂營帳道:「過去再說!」她足下一瘸一拐,頗為滑稽,並非不能行走。原來數日前她說無法動彈,仍是騙人。劉大牛心中嘀咕:「雪玲何時變得如此狡猾?難道又是跟李妍學的?」

二人偷偷走近托克齊樂帳篷,李雪玲低聲道:「你和托克齊樂有殺父大仇,又三番兩次羞辱他,他豈能放得過你?」劉大牛道:「這人頗為豪氣,豈會計較這些?」李雪玲道:「我說你不信,去聽聽吧。」她說的信心十足,劉大牛不禁尋思:「難道托克齊樂真要殺我?」但聽一人在帳中道:「二皇子,下令吧。」聲音沉穩,乃是烏節烈,他又道:「若等此人傷勢痊癒,恐難以拿下他。」另一人道:「他三番兩次救我性命,我怎能恩將仇報?」劉大牛爬在地下,悄悄往裏張去。迎面一人坐在正中,正是托克齊樂,他身邊坐着利百蒂。還有一人隱在暗處,劉大牛看不甚清,心中驚奇,尋思:「他不是把利百蒂抓起來了么?怎地會在此處?」托克齊樂面有難色,說道:「此人與我有救命大恩,此事萬萬不成,休得多言。」烏節烈道:「二皇子難道忘記,他曾在三軍面前羞辱皇子,若不將此人千刀萬剮,皇子顏面何存?」托克齊樂面色陣青陣紅,怒道:「你敢這麼跟我說話!?」烏節烈忙跪下磕頭,說道:「小人不敢,小人一心只想皇子平安,皇子受辱,小人萬死難贖,與那人決計不能干休。如今那人在此,小人縱拼了性命,決意抱他一起下去見老皇爺,若對皇子稍有不敬之處,尚祈皇子見諒,請皇子萬勿阻攔!」這一番話斬釘截鐵,絕無轉圜餘地。托克齊樂怔愣半晌,怒道:「好啊,烏節烈,如今你也敢背叛本王?你說,帶利百蒂來此處何意?你們二人合計好了是不是?」他神色惱怒,喝道:「利百蒂!此人狼子野心,你難道看不出來!?」

烏節烈爬在地上又道:「二皇子息怒,那人膽大包天,小人等看的真切,如此羞辱皇子,小人恨不能吃他之肉,喝他之血。怎敢對皇子有半分不敬?皇子受那人蒙蔽,老皇爺想必也不願看着皇子受人愚弄,是以小人斗膽,今夜便請皇子安睡。」說到這個「睡」字,他站起身來,面上掩不住得意之色。托克齊樂怒道:「誰讓你起來的?跪下!」烏節烈渾不理會,利百蒂微笑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其實烏節烈很早已是我的心腹,今日讓你死的明白,父汗臨死臨死之際,已更改遺訓,要你繼承可汗之位,你想必不知道吧?因為在場之人,全讓我給殺了。這還要多謝那個劉大牛,若非他及時殺死父汗,如今我怕沒有半絲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遲早成你刀下之鬼。」托克齊樂手足冰涼,這那裏還是那個熟悉的三弟?他不禁怒道:「原來一直以來你都在演戲!?」利百蒂笑道:「我若不演戲,你豈會如此掉以輕心?」托克齊樂大怒,叫道:「來人!快來人!」他呼喝半晌,營帳旁一人也無,顯是利百蒂早已將人支開。

劉大牛看到此處,尋思:「利百蒂竟如此厲害?我也看走眼了,此人心計之深,實是人所難料。」利百蒂笑道:「我若沒有萬分把握,怎會輕易動手?劉大牛自以為英雄無敵,若非烏節烈讓他,便是兩個劉大牛,也休想能安然離開皇宮。」托克齊樂指著烏節烈道:「你故意放跑劉大牛,是為了讓我遠離心腹?好讓你們奸計得逞?」烏節烈微笑不語,利百蒂道:「你在宮中威望素著,我不帶你出來,如何才能殺的了你?」他接着道:「你和父汗一樣,每年進關只想掠奪一番,豈會明白我的抱負?安祿山那狗賊派劉大牛來刺殺我們,可笑你還蒙在鼓裏,居然和他稱兄道弟。」托克齊樂怒道:「胡說八道!你說的我不信!」利百蒂笑道:「難道你忘記他在宮中是怎麼說的?他立心來殺你我二人,你難道忘了?」托克齊樂面如死灰,額頭冷汗涔涔,說道:「他三番四次救我性命,要殺我何須麻煩?只要袖手旁觀便是。」利百蒂冷笑道:「你若沒有利用價值,他早不理會你死活。二哥啊二哥,自幼你智計總勝我一籌,如今怎會如此愚笨?沒有我在後面追着,劉大牛會理會你的死活?」劉大牛怒氣上沖,尋思:「縱然你在我身邊,我若要殺他,豈會理會你?」又想:「這人滿口胡言亂語,大哥什麼時候派我來了?他野心不小,居然尚嫌掠奪一番太過小兒科,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他。」轉頭望去,李雪玲微笑的看着他,揮手示意不要說話。

隱在暗處那人忽然道:「三皇子,遲恐生變。」他聲音清亮,劉大牛聽的極是耳熟,反覆思索,便是想不起來他是何人。利百蒂揮手道:「不急。」他走到托克齊樂身旁,說道:「二哥,安祿山退兵而去,他說過,自白山以東,至玉門關外,從此划入我突厥版圖,我是在開疆擴土啊,你能理解我么?」托克齊樂又驚又怒,說道:「你竟和安祿山勾結上了?他是殺死父汗的大仇人,你……」利百蒂道:「你不一樣和劉大牛稱兄道弟?安祿山助我立威,有何仇恨能比我突厥百姓,萬里江山還大?」劉大牛心中砰砰亂跳,尋思:「大哥怎會簽下這賣國條約?玉門關,那是在敦煌,這麼說來,他是要把大西北拱手相讓,大哥怎能幹出這等事?」他胸中怒火難平,李雪玲伸手拉住他,點頭示意。托克齊樂道:「那安祿山絕非痴獃,他怎會讓出大片疆土?」利百蒂哈哈笑道:「他想做皇帝,我扶他登上龍位,如此而已。」托克齊樂道:「是了,你出兵攻打大唐,他趁機作亂,殺了李隆基,你們二人瓜分天下。」他接着又道:「我有一事不明,若邊關告急,李隆基第一個派遣的定然是安祿山,到時你二人領軍對峙,如何能奪取李唐江山?」利百蒂道:「此事不勞我費心,安祿山自然會做。」他說道這裏,揮手道:「二哥,若你在位,能做到如此么?」托克齊樂廢然坐倒,說道:「原來我才是天下最傻的蠢材。」烏節烈哈哈一笑,揮掌拍下,托克齊樂忽然往後縱去。他離劉大牛尚有數尺,這一縱,登時來到劉大牛身邊,喝道:「動手吧!」

這個「吧」字方落,但聽噗的一聲,烏節烈胸口透出一截箭頭,他雙目突出,滿是不信之色,待要轉身,說什麼也沒有一絲力氣,慢慢軟倒在地。利百蒂大吃一驚,喝道:「是誰?」他不待話落,縱身搶上,刷的一刀往托克齊樂頭頂砍下。陡生奇變,劉大牛心中驚奇,李雪玲伸手齊他,低聲道:「快走!」二人往右奔去,不料眼前火光閃爍,嗖嗖嗖三箭連射,二人身上之傷並未痊癒,閃避起來頗為吃力。便在此時,數丈外大隊侍衛衝到,嗤嗤聲響,將利百蒂所處營帳扯的稀爛。二人眼見無法逃脫,索性呆立不動。

此時賬中四人或死或傷,均各呆立不動,利百蒂滿面苦澀,嘆道:「原來二哥早防著此招,小弟畢竟棋差一招。」托克齊樂道:「你瞞的我好苦。」利百蒂擲下彎刀,閉目道:「成王敗寇,還有什麼好說!」托克齊樂道:「你見到父汗,便跟他說,他沒有挑錯人!」話落他轉身走來,笑道:「大牛兄怎會在此處?」劉大牛笑道:「我這人睡覺極晚,閑來無事隨處走走。」利百蒂哈哈長笑,拾起彎刀,割斷咽喉,伏地斃命。托克齊樂看也不看一眼,攜住劉大牛之手,說道:「小弟也是睡不着,不如我們去喝一杯?」轉身吩咐一人,那人疾奔而去。托克齊樂對隱在暗處那人道:「你也跟着一起來吧。」待看清那人,劉大牛心中一驚,原來那人竟是雅不思。他面上不動聲色,說道:「皇子相邀,敢不從命?」二人哈哈一笑,相攜而去。

頃刻間酒席備好,在座四人各懷心事,誰也不說話,悶頭喝酒吃菜。其時月色清冷,四周眾衛士火把林立,沒有絲毫聲響,李雪玲心中焦急,此刻身陷重圍,縱然插翅,恐也難飛。她轉念一想:「托克齊樂這等託大,不如先擒下他,然後在突出重圍。」想到這裏,她眼角不經意撇過,但見托克齊樂身邊立着三人,這三人身形或飄逸、或凝重、或穩健,個個非同小可,當下打消念頭,尋思:「托克齊樂既敢和我們同桌而食,豈會不防此招?」劉大牛混不將眼前情勢放在心上,只顧大嚼。

酒足飯飽,劉大牛起身道:「酒已喝足,在下去睡覺啦!」他話音未落,托克齊樂舉手道:「不忙!」劉大牛哪敢遲疑,足下一點,手臂暴長,往托克齊樂抓去。他手指不待遞到,托克齊樂身後那三人六掌齊發,掌風猛惡,掌法如電,果然不凡。李雪玲反應快極,她手中並無兵刃,隨手抓起桌上筷子,筷尖一顫,直指右首那高瘦漢子左目。這一下去勢快捷,招數巧妙,那漢子猝不及防,退了一步。李雪玲一擊奏效,刷刷刷筷子連刺,分攻三人頭臉。劉大牛硬接三人掌力,胸口氣血翻騰,難受之極。托克齊樂早趁機躲在一邊,他叫道:「大牛兄且慢動手!」劉大牛砰砰砰和三人硬拼一記,止住身子,說道:「怎麼?」不等托克齊樂說話,他飛足踢起桌子,叫道:「雪玲快攻!」李雪玲那等他招呼?不足一尺的筷子在她手中使來,如劍如戳,如槍如戟,那三人竟被她一輪疾攻鬧個手忙足亂。劉大牛縱身躍起,手抓一伸,當頭抓下。托克齊樂閃身後退,他身旁衝來四人,那四人彎刀直砍。劉大牛看也不看,隨手抓起一人,揮舞帶風,登時砸翻數人。托克齊樂趁這當兒,又退出數尺。劉大牛眼見他越跑越遠,急怒之下,叫道:「雅不思,你等什麼!?」

四周親衛越聚越多,此刻再要擒拿托克齊樂,無疑痴人說夢。他嘆一口氣,說道:「住手吧。」李雪玲聽到聲音,住手不攻,來到劉大牛身邊,二人相顧無言,均看到眼中無奈。托克齊樂在遠處道:「大牛兄忽然動手,這是何意?」劉大牛朗聲道:「皇子殿下不必做戲,難道我二人還能生離此地么?」托克齊樂哈哈笑道:「大牛兄言重啦,大牛兄數次捨命相救,小王怎敢有一絲不敬?小王好意請二位喝酒,怎地會有歹念?」李雪玲心中一動,說道:「二皇子,不如我們尋一處安靜的地方說話?」托克齊樂笑道:「小王正有此意。」他接着道:「三護法,你們跟着來。」他適才見過三人身手,信心大起。李雪玲道:「大牛哥,走!」雅不思道:「在下跟着一起去吧。」托克齊樂笑道:「歡迎之至。」

一行七人,靜靜走出數十丈,那三人始終圍着托克齊樂,劉大牛那有絲毫機會?他索性不去想,尋思:「看你還有什麼詭計。」待走上一個土坡,托克齊樂道:「此處四下廣闊,當不愁有人偷聽。」劉大牛笑道:「二皇子好手段,不動聲色逼的利百蒂自殺,這可汗之位唾手可得,可喜可賀啊。」托克齊樂道:「烏節烈自以為天衣無縫,豈知我最初見他之時已知。」劉大牛道:「二皇子火眼如炬,心機深沉,利百蒂自然不是對手。」托克齊樂道:「大牛兄不是來跟我說這些廢話的吧?」他不等劉大牛開口,說道:「利百蒂所言大牛兄想是聽到,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幫我帶話給安祿山,便說利百蒂不能完成之事,我可以助他。」劉大牛怒氣上沖,說道:「你說什麼?」托克齊樂道:「他和利百蒂的約定我可以接着完成,大牛兄也可以從此逍遙快活,何樂而不為?」劉大牛怒道:「斷然不行,這等賣國條約,我縱然千刀萬剮,也絕不做幫凶!」托克齊樂大怒,沉聲道:「大牛兄別忘了,我達利父汗是死在你手中的!此話你不去帶,要帶的人多的是,我不必非要大牛兄去。」劉大牛正欲說話,李雪玲插口道:「成,此話我們帶去便是。」劉大牛大怒,不想李雪玲竟也會同意此事,托克齊樂又道:「大牛兄也不想想,我怎會要你去帶話?若不知你和安祿山的關係,此刻大牛兄恐早已是死人。」劉大牛惕然而醒,心中直叫:「大哥沒死!他出賣我!他出賣我……」轉念又想:「大哥既然沒死,那芷靈……」他想到白芷靈可能沒死,恨不能插翅飛到中原,只聽托克齊樂道:「此話由大牛兄帶去,想必安祿山更會信服。」劉大牛道:「休想!」他說完轉身下坡,心中嘆道:「芷靈啊芷靈,此生我若與你無法相見,我們來生再會。」他揚聲喝道:「托克齊樂!你還等什麼?殺了我吧!」說完此話,他不禁頗覺天意弄人,此時才知白芷靈尚在人間,偏偏自己性命不保,仍是人鬼殊途。

托克齊樂嘿嘿冷笑道:「既然大牛兄執意尋死,本王還客氣什麼?」他大聲叫道:「弓箭手準備!」李雪玲眼見勢成定局,走到劉大牛身邊,凄然笑道:「十年後,我們還是死在一起。」劉大牛雙目凝視李雪玲,說道:「你不後悔?」李雪玲道:「不後悔!」劉大牛心神激蕩,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但覺幽香撲鼻,尋思:「托克齊樂怎會知道我和大哥的關係?大哥為何會簽下如此賣國條約?他乃堂堂漢人,難道不知如此作為會被毀千古唾罵?他既未死為何不給我留下任何線索?難道大哥是故意騙我來這裏?」想到這裏,他腦中一片混亂,又想:「若非以為大哥戰死,我豈會跟着利百蒂過來?這麼說來,大哥有意支開我。他為何要騙我?既騙我來西北,又為何透露我們關係給托克齊樂?他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想到安祿山平日豪情,又想:「不會!大哥斷然不會騙我,我可不能中了敵人奸計!」他滿腦子都是疑問,豈肯就死?當下低聲道:「擒托克齊樂!」他話聲未落,舉起李雪玲,用力擲向托克齊樂。

這一下奇變陡生,李雪玲去勢快極,直無思量餘地,劉大牛手臂揮出,李雪玲手抓已伸向托克齊樂,他大驚之下,閃身後退,叫道:「擋住他!」劉大牛擲出李雪玲,急沖數步,雙掌一分,運上十成之力,往那三人擊去。那三人但覺掌力大的出奇,慌忙還擊。忽覺敵人掌力無影無蹤,凝目望去,劉大牛身子一閃,已衝過三人。托克齊樂眼前白生生的手掌連晃,他心知不妙,低頭竄出。一個威猛漢子一拳砸落,直攻李雪玲。李雪玲心知成敗在此一舉,她若閃避那人一拳,托克齊樂又退幾步,再難捉住,是以她渾不理會身後一拳。劉大牛大驚,叫道:「雪玲快避!」他雙掌連環拍出,碰的一聲擊在高瘦漢子胸口。這一掌力大沉猛,那漢子噗的一聲鮮血疾噴,委頓在地。另外一人又驚又怒,雙拳如雨點般撒將下來,招數詭異,偏又威力巨大。劉大牛一時無法分身,眼見那威猛漢子一拳打在李雪玲肩頭,咔嚓聲響,她肩骨登時斷了,身子飛起,將托克齊樂撲倒在地。劉大牛急怒之下,一掌拍向威猛漢子。那漢子手臂一圈,碰的一響,和他對了一掌。二人各退一步,顯是勢均力敵,正欲上去再斗。李雪玲道:「住手!」那二人回頭望去,李雪玲手掌按在托克齊樂頭頂,二人登時不敢再動。

李雪玲受傷不輕,嘴角兀自有鮮血流下,雙目渙散,隨時便能倒地。劉大牛搶上去扶着她,又驚又悲,心知李雪玲一心想讓自己活命,這一份感情之深厚,他便是做豬做狗也無法償還,忍不住目中滾下淚水,嗚咽道:「你幹麼這樣護着我?你是女子,該是我保護你才是,你幹麼這般傻?」李雪玲肩頭火辣辣的疼,后腰傷口裂開,但覺身子在劉大牛懷中,心中柔情無限,微笑道:「我們互相照顧才是,如幼時一般,相依為命,如此豈不快活……?」她聲音越來越低,劉大牛大是驚疑,說道:「雅不思!快來看看!」雅不思疾步上前,探視一番,說道:「她傷勢頗重,昏過去啦!」劉大牛急道:「你快給她止血!」

待一切忙完,遠處眾騎兵看到異樣,紛紛圍攏過來。李雪玲面白如紙,呼吸微弱,劉大牛心中痛悔,隨手打斷托克齊樂兩條手臂,將他交給雅不思,抱起李雪玲,說道:「我們走吧!」托克齊樂強忍痛楚,說道:「大牛兄又想攜我離去?這次恐怕不成,利百蒂並不在此,無人約束眾官兵,他們不會停下。」劉大牛大怒,喝道:「我三番四次救你性命,你不感念也罷了,怎地還要侵犯中原?我漢人百姓難道當真豬狗不如么?」托克齊樂道:「並非小王要侵犯中原,而是安祿山要攪亂中原,我們突厥人去消滅安祿山而已,這麼做豈非幫你們漢人大忙?」劉大牛怒道:「放屁!我們漢人的事,自己不會處理?要你來多事?」他不願多說,拉起托克齊樂,喝道:「走吧!」

眾騎兵投鼠忌器,不敢亂動,劉大牛一行走出數里,忽然想起瑪麗婭,尋思:「瑪麗婭是羅剎公主,他們不敢怎樣。」這麼一想,也覺並無不可,遙見身後火把林立,馬蹄聲聲,眾騎又追上來。雅不思道:「大牛兄,這麼下去可不是辦法。」劉大牛嘿嘿冷笑道:「在這裏等著!」

不過片刻,眾騎奔進,劉大牛氣運丹田,喝道:「誰敢再跟上來,我立時取二皇子性命,不信咱們試試!」聲音遠遠傳將出去,眾騎坐馬嘶鳴,顯是受驚。威猛漢子三人相顧駭然,這少年激斗半夜,內力仍如此沛然,只覺太過匪夷所思,獃獃立在當地。

三人折而往東,草原上星月爭輝,微風吹拂,沁人心魄,奔出數里,身後並無追兵,劉大牛這才放心,轉眼懷中李雪玲呼吸慢慢沉穩,面色火紅,額頭冷汗涔涔,他驚奇之下道:「雅不思,你看這是怎麼回事?雪玲傷勢好像重了。」雅不思伸手替她診脈,半晌不語。劉大牛急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幹麼不說話?」他不等雅不思說話,伸手按在李雪玲后心,一股內力度去,發覺她內力亂成一團,觸手火熱,便如握著一塊炭火一般。劉大牛心中更加憂急,尋思:「我適才抱着她怎無所覺?這是何等內傷?如此怪異?」他強運內力,替李雪玲疏通經脈。雅不思忽然叫道:「大牛兄不可!」劉大牛嚇一大跳,縮回手掌,問道:「怎地?」雅不思道:「李姑娘所受內傷怪異,顯是剛猛掌力所致,你內力亦是剛猛一路,如此下來,還不立時送了李姑娘性命?」劉大牛知他所言有理,道:「那怎辦才好?」雅不思道:「儘快找地方歇腳,我試試看。」劉大牛眼望無邊草原,說道:「這裏不成么?」雅不思道:「此處並無市鎮,那有藥材可買?」托克齊樂道:「往北三十里有一處市鎮,鎮上想必有藥鋪。」劉大牛抱起李雪玲道:「走吧!」他當先而去,足下發力,越奔越快,雅不思攜托克齊樂隨後跟上,他內力和劉大牛相去甚遠,那能跟上?劉大牛無奈之下,只有與他并行。

三人奔行一個時辰有餘,托克齊樂沒有一絲內力,疲累不堪,奔到後來,被雅不思拖行而前,他雙臂斷骨疼痛難忍,一路上吃足苦頭,暈去數次。劉大牛一心牽掛李雪玲,心中只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有事,我縱拼盡全力,定要救你。」

來到鎮上,其實子時一刻,月光灑下,清冷異常,劉大牛心急火燎,四處打量藥鋪,偏生很多牌匾均是突厥文字,他一字不識,看到惱怒處,逢門便拍,托克齊樂道:「藥鋪在那邊!」劉大牛罵道:「幹麼不早說?」托克齊樂沒好氣道:「我又不知你不識字。」三人不敢耽擱,來到藥鋪門口,雅不思拍門道:「大夫在家么?快開門!」屋中並無人應聲,劉大牛但覺李雪玲呼吸轉弱,飛足踢開房門,舌綻春雷,喝道:「快起來!」他喝聲響亮,屋中主人嚇一大跳,待出門一看,三人宛若厲鬼,均各狼狽不堪,劉大牛放下李雪玲道:「快看看她!」那人四十餘歲年紀,身材發福,圓臉大鼻,乃是一個突厥人。他替李雪玲診脈,不過一會,說道:「這位姑娘傷勢不輕啊,這種身體灼熱之症我可從未見過!」雅不思道:「給我蘆根一錢、決明子二錢,甘草二分……」他連着說出數十味藥材,那大夫不住點頭,雅不思接着道:「三碗水煎成一碗,快點。」劉大牛道:「我去!」他跟着那大夫進屋,親手取過藥材,稱量重量,生怕出一點差錯。

待煎好葯,來到正廳,雅不思雙掌按在李雪玲后心靈台、小腹氣海二穴,托克齊樂倒在一旁。劉大牛吃了一驚,拉起托克齊樂,發覺他又暈過去,放下心來,但見雅不思面色火紅,顯是運功到了緊要關頭,當下將那大夫踢進房去,關上房門,閉目坐在一旁,暗自調勻真氣。他連夜激斗,傷口撕裂,鮮血早已濕透衣衫,便如一個血人一般,此刻結痂,稍一動彈疼痛刺骨,強忍着不哼出聲來。

這一坐直到天色大亮,雅不思仍未收功,那大夫出來數次,均被劉大牛踢進房去,如此數次,那大夫不敢再來,心中大罵劉大牛強盜。托克齊樂醒來道:「大牛兄若不介意,便將我手臂斷骨接上吧,如今我也不能怎樣。」劉大牛冷冷的道:「你這人死有餘辜,若非此刻雪玲受傷,我立時取你性命。」托克齊樂面色一沉,說道:「我縱然死了,安祿山不會去尋別人?我尚有兄弟五人,他們人人可做可汗,人人能助安祿山坐上皇帝寶座,玉門關仍是我突厥版圖,你能改變什麼?」劉大牛大怒,不敢大聲呼喝,抓起托克齊樂,惡狠狠的道:「我回去便會尋找大哥,決計不讓他這麼做,我倒要瞧瞧,你們怎麼來玉門關!」他若有把握說服安祿山,心中絕不會如此憤怒。托克齊樂笑道:「安祿山能和利百蒂勾結上,這人本事不小,想必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之人。」劉大牛不理會他,他將那碗葯熱了又熱,已不知多少次了,忽見雅不思舒一口氣,翻身倒下,劉大牛伸手相扶,但覺他身子柔軟輕盈,渾沒多想,問道:「怎樣?」雅不思虛弱之極,低聲道:「快……快……喂她……服藥……」雙目一閉,睡了過去。

劉大牛不敢耽擱,將他靠在一邊,喂李雪玲服藥。此葯果具靈效,李雪玲呼吸慢慢沉穩,面色漸轉紅潤,劉大牛心知她性命撿回來了。當下抱二人進去裏屋休息。回到正廳,替托克齊樂接上斷骨,他存心要托克齊樂多吃苦頭,手下飛快,絕不理會托克齊樂是否疼痛。托克齊樂也當真硬氣,額頭冷汗直流,口中卻哼也不哼一聲。二人胡亂吃過晚飯,劉大牛洗去身上血跡,尋思:「芷靈尚在人間,我當早日回去尋她才是。」轉念又想:「雪玲為我吃盡苦頭,她現下傷勢未愈,我豈能丟下她獨自離去?」

次日一早,李雪玲傷勢好轉,已能開口說話。劉大牛不敢在藥鋪多做逗留,四人早早上路,潛入一處院子,在後院躲將起來。接連七八日,四人吃住均在後院,平日並不出去,幸喜並無追兵到來。

時光如水,忽忽月余,除斷骨處偶爾疼痛之外,四人傷勢盡愈,這一日眾人商定,先回去中原,劉大牛道:「此處漢人不少,為何能與突厥人相處和諧?」托克齊樂道:「這些漢人世代居住,自然早已不分彼此。」劉大牛沉吟道:「早已不分彼此……」雅不思插口道:「二皇子怎辦?」劉大牛道:「你也跟着我們去中原?」雅不思道:「我那日相助你們,眾騎兵無不看在眼中,如何還能回去?」劉大牛一想也是,說道:「你形貌特異,回去中原只怕不妙。」李雪玲道:「無妨,我替他打扮一番。」雅不思微笑道:「多謝姑娘。」劉大牛道:「托克齊樂,你跟我來!」

二人走出院子,遠遠奔出里余,托克齊樂面色陰沉,說道:「大牛兄要取我性命?」劉大牛嘿嘿冷笑道:「二皇子聰明的緊,你若即位,恐怕我漢人永無寧日!」他說着便欲動手。托克齊樂道:「且慢!」劉大牛毫不理會,右手一伸,抓住托克齊樂咽喉,運勁捏下。托克齊樂面色霎時間憋得通紅,他道:「難道……你……你不想……知道是誰……出賣你的?」劉大牛心中一動,將他往地上重重一頓,也不說話。托克齊樂大聲喘氣,不住咳嗽,坐在地上半晌,這才道:「你放我離去,我便告訴你。」劉大牛冷笑道:「我便是不知又能如何?此等小人,理會他幹麼?」托克齊樂道:「真小人自然不必理會,不過你可知,當晚我為何能及時識破利百蒂等人陰謀?」劉大牛道:「你們突厥人爭權奪利,這種事我不想聽,你是不是說完了?」托克齊樂哈哈笑道:「我最初認識大牛兄之時,只覺此人沉着機智,精明過人,怎地此刻如此愚笨?」劉大牛道:「我便蠢笨如牛,今日殺你足夠啦。」托克齊樂冷笑道:「不瞞大牛兄,當晚利百蒂動手之時,小王之前已收到消息,這人對利百蒂陰謀極為熟悉,便連何時何地如何動手均一清二楚。」劉大牛道:「還不是二皇子棋高一著?」托克齊樂道:「並非如此。」他從懷中掏出一卷白綾,遞給劉大牛道:「大牛兄請看。」劉大牛接過細看,字跡娟秀,頗為工整,顯是出自女子之手,他一字不識,還給托克齊樂道:「上面寫的什麼?」托克齊樂道:「這上面說:『欲取其首,必拿其手。欲斷其臂,必毀其壁!」劉大牛聽的一頭霧水,說道:「便這幾字?」托克齊樂道:「不止如此,上面還寫道:『擒劉殺利』」劉大牛這句聽懂了,淡淡的道:「說的不錯,擒我殺利百蒂,利百蒂已死,如今你怎麼擒我?」托克齊樂道:「大牛兄且聽小王說完,這裏的擒劉殺利,指的乃是利百蒂部署,恐怕寫信人當時情勢危急,不敢明言,是以才加上『利』字。」劉大牛道:「這麼說來,這封信是有人送你?那人你見到么?」托克齊樂道:「此人神出鬼沒,武功厲害,我連他人影也未見到。」劉大牛道:「這人顯是女子,你軍中可有厲害女子?」托克齊樂道:「突厥軍中並無女子,是以小王百思不得其解,這女子究竟是何人。」

此地頗為遼闊,其實正午時分,天氣炎熱,太陽火辣辣的曬下來,二人汗流浹背,雖說仍是春末,熱浪已撲面而來。托克齊樂接着道:「小王接到此信,立時部署,不料此時,又聽到幾人談話。」他說到這裏,故意一頓,劉大牛心知這幾人談話恐怕和自己有關,耐住性子道:「恩,說什麼啦?」托克齊樂道:「聽聲音共有二人,一人聲音頗悶,另一人聲音沙啞,想必均捏著喉嚨說話,極不自然。」劉大牛怒氣上沖,道:「究竟說的什麼?」托克齊樂道:「這二人談話干係重大,你若能饒我性命,我便告訴你。」劉大牛怒道:「有什麼干係?快快說來!」托克齊樂坐下身子,說道:「太熱啦,大牛兄認不認得一個叫白芷靈的女子?」劉大牛心中突的一條,忍不住一把抓起托克齊樂,喝道:「你說什麼?芷靈怎麼啦?快說!」托克齊樂道:「大牛兄若能讓小王安然離去,便說與大牛兄所知亦無不可。」劉大牛心潮起伏,明知不能讓托克齊樂離去,心中又急欲得知白芷靈消息,說道:「好!你告訴我芷靈消息,我放你離去!」托克齊樂神色一松,微笑道:「大牛兄乃信人,你我二人何不坐下?」劉大牛咬牙道:「坐什麼?你快說芷靈究竟如何?」

托克齊樂道:「聲音沙啞那人道:『事情辦成了么?』另一人道:『辦成啦,利百蒂自以為天衣無縫,其實他所作所為咱們都瞧在眼中。』聲音沙啞那人道:『將他引來西北不易,小心別露出馬腳。』另一人道:『理會得,利百蒂要殺劉大牛,咱們如何救他?』聲音沙啞那人道:『他若連這點逃生本領也無,主人也不會如此看重他,他此行目的也算達到,如今我們回去也好交代。』另人一道:『主人當真神機妙算,知道倘若白芷靈一死,他定會心神大亂,胡作非為……』」劉大牛身子發抖,尋思:「這個主人是誰?他們怎麼說芷靈死了?他們又是誰?芷靈一死,我必心神大亂,胡作非為,此人如此了解我,會是誰?難道……」他想到這裏,不敢再往下想,托克齊樂接着道:「聲音沙啞那人道:『這人也是一個痴情種子,主人特別交代過,小心保護他性命,明白么?』另一人道:『是,今夜二虎相爭,必有死傷,我們需提前準備。』」他目注劉大牛,說道:「我只聽到這些,那二人姦猾無比,我待要走近些細聽,他們已然發覺,我衝進去時,已沒有半個人影。」劉大牛心中砰砰亂跳,尋思:「此番回去中原,首要尋找大哥,芷靈若是未死,定然和大哥一起。」心中隱隱覺得,恐怕他們口中所說那主人,正是安祿山,若是如此,此人心計之工,行事之狠,着實可怖。

二人說到此刻,均各不語,托克齊樂忽然道:「大牛兄此來有何目的?」劉大牛心中直叫:「大哥為何要這麼做?他為何不明明白白說給我聽?那日我在御林軍營地所見之事究竟如何?那些死去的眾百姓,當真是突厥人所為?」這個念頭一起,劉大牛又驚又恐,尋思:「定然是突厥人所為,若非突厥大軍突至,大哥豈會倉皇逃走?」他心中轉念,對托克齊樂道:「你走吧,你若能顧念我數次救你,盼你別亂殺無辜。」托克齊樂道:「大牛兄放心,中原漢人未必全是敵人,小王深有體會。」劉大牛道:「還有一事,盼你好生照看瑪麗婭公主。」托克齊樂哈哈大笑,說道:「瑪麗婭公主貌美如花,大牛兄不好生珍惜,小王看着是在可惜,便此珍重。」他說完轉身而去,劉大牛望他背影,默默無語,二人數次生死相搏,患難與共,既是敵人,又是朋友。

回到大院,李雪玲笑道:「我們明日離開?」劉大牛奇道:「你不問我托克齊樂去哪裏了?」李雪玲道:「自然走了。」劉大牛更奇,說道:「你不知我帶他出去為何?」李雪玲道:「大牛哥定是想殺他,不過托克齊樂狡猾的多,定然能說的大牛哥心軟,是以他此刻想必已在回去的路上啦。」劉大牛怔愣半晌,嘆道:「你何時也變的如此狡猾了?」李雪玲嘻嘻笑道:「我那裏狡猾?不過是知道大牛哥心軟罷了。」二人說說笑笑,攜手而去。

次日一早,三人早早上路。出了草原,又走月余,進入白山,如今已是初夏,白山仍是大雪紛飛,奇冷徹骨。劉大牛歸心似箭,一路上曉行夜宿,悶頭趕路。

這一日,三人走進茫茫沙漠,跟隨商隊,一路往東。此地仍是突厥活動範圍,是以雅不思並未改裝,做突厥漢子打扮。商隊中亦有數名突厥人,一路相安無事,距中原日近一日,忽聽身後馬蹄聲響,眾人愕然駐足,進入沙漠四日有餘,尚未見過其他人。那一隊騎者二十餘人,均短衫盤發,露出身上肌肉,彪悍之氣十足,顯非平常商隊。馬蹄帶起黃沙,聲勢猛惡,待奔到近前,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道:「大夥兒等等!」腔調純正,說的卻是漢話。他揮一揮手,眾人登時將商隊圍將起來,李雪玲低聲道:「事情不對,難道是馬賊?」劉大牛道:「靜觀其變。」那三十餘歲的漢子道:「大夥兒不必驚怕,咱們來尋人,你們站一排,我來認認。」從懷中取出一卷白綾,迎風展開,下馬走到眾人面前。商隊中一名突厥漢子道:「我們是正當商人,每月都給卡拉交足銀子,爺們別轉錯念頭……」那三十餘歲的漢子面色一沉,說道:「你給他交的路費,我可沒有,還想保平安么?」他這句話一說,商隊眾人登時面如土色,尋思:「果然是馬賊,此番貨物不保事小,只怕還要將性命丟在此處。」膽小者雙腿發抖,面上欲哭無淚,幾欲跪下。

那人待商隊眾人一字排開,哈哈一笑,說道:「大夥不必驚慌,我不求財,也不要各位性命,老爺說到做到,尋幾個人而已。」他展開白綾,對着各人相貌仔細辨認,唯恐錯過,瞧來果然是尋人。劉大牛心中鬆一口氣。李雪玲低聲道:「大牛哥,這隊人怎地靜悄悄的?」劉大牛心中一凜,李雪玲接着道:「這些人不是尋常馬賊,我們小心些。」細看眾騎者,靜靜坐在馬上,紋絲不動,顯是慣於配合,將商隊眾人圍得水泄不通,劉大牛暗暗留上心。

每看過一人,那三十餘歲的突厥漢子搖搖頭,便有一名騎者將他們拉到一邊,待看到劉大牛時,那人又搖搖頭。看到李雪玲,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說道:「好漂亮的娘子。」李雪玲嫣然一笑,若百花盛開,絢麗奪目,又如海棠初浴,曉露芙蓉。她道:「小女子是大爺要找的人?」那漢子看到如此甜美笑容,只覺骨頭也要酥了,哈哈笑道:「小姑娘膽子不小,不怕爺爺吃了你?」商隊眾人從未見過李雪玲如此甜美笑容,只覺心神具醉。

那三十餘歲的突厥人翻身上馬,笑道:「小娘子如此容貌,還是小心些好。」說完打馬疾呼,眾騎跟着離去。雅不思忽然道:「這些人恐怕是突厥騎兵。」李雪玲撫掌道:「對啊!我說他們怎會如此規矩。」劉大牛道:「突厥騎兵?他們跑來找誰?」雅不思道:「不知道,想必不是找我們。」幾人商量一會,也說不出什麼道理,當下又起身趕路。

接連五日,日日均有騎者前來追尋,皆有白綾在手,又都離去,三人驚疑不定,足下加快,悶頭趕路。商隊眾人人心惶惶,均各不語,誰還有閒情逸緻理會李雪玲是否美貌?不一日,眾人出了沙漠,玉門關在望,上次從玉門關出去,彷彿是昨日之事,再回到此地,劉大牛已非那時毛頭小子,幾番生死,幾番斷腸,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白芷靈平平安安。

便在此時,身後又有一隊騎者奔來,瞧打扮仍是突厥騎兵無疑。那隊人約莫三十餘人,呼嘯而過,連看也不看眾人一眼,徑直而去。劉大牛心中疑惑,說道:「怎地前幾日每日均查,今日卻不理會。」雅不思道:「與其如此猜疑,不如去抓住一人,逼問便是。」李雪玲嘻嘻笑道:「他們一隊一隊,全是數十人行動,如何捉人?」雅不思微笑道:「我不過提個建議,若然不成,那你說怎辦才好?」三人邊走邊談,在沙漠中行走數十日,面上儘是風沙之色,李雪玲嘴唇乾裂,尚未恢復過來,她道:「還是快點去玉門關吧,我都快渴死啦。」劉大牛、雅不思二人齊聲道:「好主意!」三人相視一笑。

此地絕峰迭起,峰插入雲,往上瞧去,朦朧飄渺,煞是壯觀。忽聽蹄聲得得,極是雜亂,此地管道頗寬,眾人讓在一旁,回首望去。又有二十餘乘騎者奔來,劉大牛道:「怎地又是一波?」一個突厥漢子忽然道:「這些人恐怕是馬賊,他們這麼做是在集結人手,想是前面有了厲害商隊。」他說的煞有介事,劉大牛奇道:「什麼商隊會如此厲害?這些日子下來,他們都集結數百人啦,難道還拾掇不下一個商隊?」那漢子道:「不知道,這是馬賊慣用伎倆,我們以前也曾見過,再過不足四十里,定然有人打鬥,咱們還是等等再過去吧。」他說着話,那二十餘乘也都過去。李雪玲道:「看來果真如兄台所說,他們在集結人手。」那漢子道:「前面不遠處正是葫蘆河,上廣下狹,涸波甚急,深不可渡,若去玉門關,此乃必經之路,他們定會在那裏下手。否則進入玉門關,守城官兵豈會不理?」雅不思點頭道:「葫蘆河河水湍急,僅一座木橋,若有人前後圍堵,插翅難飛。」那漢子大聲道:「對啊!我們還是先別走,在此處歇息一晚,明日再行。」他聲音不小,其他人均聽的清清楚楚,當即數人附和。在沙漠中奔走數十日,眾人早疲累不堪,然一隊一隊騎者奔回來去,眾人又都提心弔膽,此時已是驚弓之鳥。

雅不思笑道:「大牛兄武功高強,些許毛賊有何可懼?」李雪玲心中一動,說道:「他們並非普通毛賊。」拉住劉大牛,示意雅不思跟上,三人走出數丈,她接着道:「大牛哥,這些人顯是突厥騎兵,他們聚集此處,有何所圖?」劉大牛道:「僅從他們不出聲,只怕未必便是突厥騎兵。」李雪玲道:「他們若是馬賊,幹麼卻要放過我們?難道咱們這不是商隊?沒有銀子可搶?」劉大牛一想也是,說道:「他們人數不少,咱們這小小商隊,想來也不必勞師動眾。」雅不思插口道:「李姑娘想到什麼?你說說看。」李雪玲肅容道:「葫蘆河易守難攻,前後若都有人堵截,不需動手,只要將橋弄斷,你我三人便葬身河中。」劉大牛嚇一大跳,說道:「你說這些人是沖着我們來的?」李雪玲道:「不錯。大牛哥,我們算算日子,第一次遇到眾騎兵的時候是那一日?」雅不思低頭沉思一會,說道:「十一日前。」李雪玲道:「十一日之前呢?咱們並未見過騎兵,是么?」雅不思道:「那又如何?」李雪玲道:「我們最初遇到之前,他們為何不來查看?遇到之後,日日均來?」雅不思道:「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便是能日日監視我們,不會跟丟。」李雪玲撫掌道:「不錯,一來讓我們掉以輕心,以為是別人仇殺。二來可時時知曉我們走到何處。三來可慢慢集結人手,然後一網打盡。」劉大牛狐疑道:「你們越說越玄,他們若沖我們而來,幹麼卻不動手?非要等到此地?」李雪玲忍不住笑道:「大牛哥,他們沒有能殺我們的把握,自然不會輕舉妄動。」劉大牛道:「他們幹麼要殺我們?我又不認識他們。」雅不思微笑道:「大牛兄若認得他們,如何還能來刺殺?」劉大牛不以為然道:「這些人我一個不識,也無什麼深仇大恨,他們殺我幹麼?你們多疑啦。」李雪玲道:「大牛哥當真沒有仇人?」劉大牛心中想到一人,衝口道:「托克齊樂?」雅不思點頭道:「托克齊樂深知大牛兄武功過人,若無絕對把握,他自然不會動手。」李雪玲道:「大牛哥,達利死在你手中,托克齊樂定然不會放過你,你們二人仇深似海,萬萬不可輕敵啊。」

那突厥漢子遠遠叫道:「朋友,過來吃點東西,餓著肚子可不會舒服。」這人四十餘歲年紀,身材壯碩,足足高出劉大牛半個頭,模樣卻是和藹可親,一張臉上慢是笑容,讓人不禁生出親近之感。劉大牛招呼一聲,說道:「先去吃點東西,明日再說。」李雪玲忙拉住他道:「大牛哥,縱然是我猜錯,我們多走些路,總能回去中原。」劉大牛歸心似箭,不禁心中狐疑,說道:「我恨不得立時回到中原,芷靈一日生死未卜,我豈能放心的下?你和雅不思故意這麼說的?」李雪玲面色登時通紅,目中淚水滾來滾去,說道:「雪玲一心只為大牛哥着想,若有半點私心,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說的極是鄭重,手指微微顫動,顯是心中激動。劉大牛道:「盼你知道,今生我心中僅芷靈一人,你那點小聰明給我收著吧!那橋上便是龍潭虎穴,我劉大牛又有何懼?」他從未跟李雪玲說過如此重話,此時心中憂急白芷靈,又覺李雪玲編造謊話離譜,他親眼看着托克齊樂離開。其時托克齊樂那有絲毫戾氣?相反而說,二人惺惺相惜,頗覺對方是個朋友,看來不過一個雄心勃勃的君主而已,他劉大牛又非如何了不得的人物,那用的著如此興師動眾?他想明此點,登覺李雪玲串通雅不思,二人合唱雙簧,轉身離去,不願再理會二人。

李雪玲緊咬嘴唇,目中淚珠兒終於滾滾而下,雅不思低聲道:「好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李雪玲幾欲心碎,尋思:「大牛哥啊大牛哥,你我二人幾番生死,你竟如此信不過雪玲?其實雪玲也盼大牛哥早日回到中原,與白姐姐相聚,你們二人共結連理,雪玲便是孤獨終老,也心所甘願。」她哭一會,心情稍復,轉眼看到雅不思,撲哧一笑,說道:「你幹麼不去吃飯?不餓么?」雅不思道:「李姑娘所言極是,我越想越對,那些人神情彪悍,便靜靜的站在那裏,威勢懾人,豈是尋常馬賊可比?」李雪玲面色一沉,她臉上淚珠仍在,垂眉凝思,端莊寧賢。雅不思心中一動,尋思:「這雪玲果然是個大美人,如此奇女子,劉大牛這白痴偏不珍惜。」他不禁望的痴了,忽聽李雪玲道:「雅不思,今夜陪我走一遭,我們一起去橋上看看。」雅不思一驚之下,說道:「好,我們去看看。」李雪玲道:「別讓大牛哥知道。」她擦去面上淚珠,又自巧笑嫣然。二人商定,當下一起去草草吃些東西,只待天色一晚,便即行動。

當晚繁星點點,一彎殘月掛在天空,四下里漆黑一片,微風吹來,吹走日間燥熱,頗有涼爽之意。眾人歇息之處,悄沒聲息走出一個黑影,身子纖秀,雙肩如削,瞧來是一個女子。她走到一處帳篷之前,低聲道:「雅不思?」帳內一人閃身而出,他身材頗高,足下輕靈。二人輕手輕足,直走出十餘丈元,這才運起輕功,發足奔去。

二人身法輕盈曼妙,一步跨出,足一丈有餘,身法如電,霎時間去了好遠。身子纖秀那人後勁不足,奔出盞茶十分,呼吸急促,顯是內力不濟。另一人足下一頓,說道:「這麼下去不成,我扶你吧。」身子纖秀那人髮絲飛舞,額頭滲出細密汗珠,點頭道:「好!」另一人伸手按在她身後,二人又奔行而去。

這二人正是雅不思與李雪玲,他們待眾人睡下之後,直奔葫蘆河。奔出一個時辰有餘,二人聽到隆隆水聲,足下放緩,細看周遭形勢,但見兩旁均有峭壁,抬頭望去,高有萬仞,僅中間一條窄道,容三人并行,如此險要之地,若當真有人前後堵截,只怕插翅難飛。李雪玲皺眉不語,雅不思道:「過去看看。」二人慢慢往前走去,水聲漸響,一路上並未看到有何奇異之處。

來到橋上,但聽轟隆隆聲響,水勢湍急,李雪玲從橋上望去,只覺頭腦暈眩,尋思:「這等水勢,便是有船,也絕無生還可能。」雅不思道:「這橋如此只窄,怎也無人修它?」李雪玲道:「此地地勢險要,縱要修橋,如何修法?」葫蘆河寬有三十餘丈,輕功萬難縱過。兩旁山勢頗陡,靠近河邊之處似被人剷平,高有五六丈,雅不思心中一動,說道:「我上去看看。」李雪玲道:「我在下面看看。」雅不思指著一處土坡之後,低聲道:「你去那裏等我。」李雪玲微一遲疑,點頭道:「好,你小心點。」她疾步奔到土坡之後,此地狹隘,若能躲人,僅土坡一處而已。

雅不思抬頭望着峭壁,尋思:「此處高五六丈有餘,我萬萬無法登上。」轉到橋后,忽見壁上足跡凌亂,他一驚之下,尋思:「壁上怎會有足跡?難道真有人上去?」他想到這裏,不敢貿然而上,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頭頂冷風悚然,足下一點急退數尺,突突聲響,藉著月色,雅不思望去,但見數十隻羽箭插在適才他立足之處。便在此時,又是數箭射到,他心知不妙,轉過山壁,往李雪玲藏身之處奔去。

敵人顯是料到他意圖,雅不思足下跨出一步,箭雨漫天而至。此地狹隘,又無遮擋之物,他心中不住叫苦。隨手扯下衣衫,揮舞撥擋箭雨。然箭雨越射越急,直似無窮無盡。頃刻間,他身邊積了厚厚一層,足逾盈寸。李雪玲看到危機,正欲出去解救,忽聽身後足音莎莎,她大吃一驚,回頭望去,但見遠處黑壓壓一群人奔來,均各刀出鞘,在月色下發出森然之意。她當機立斷,順手拾起地下一隻羽箭,使開殘陽劍法,刺、挑、撥、檔,情急之下,出招瞬間快了一倍。二人慢慢靠近,李雪玲叫道:「去河邊!」雅不思答應一聲,慢慢往河邊轉去。頭頂箭雨又疾,二人不敢有絲毫怠忽,不過數丈距離,二人始終無法到達。片刻間,那群人奔到,頭頂再無人射箭下來,李雪玲低聲道:「殺過去!」二人不敢遲疑,足下一點竄入人群。

這群人盤頭短衫,正是數日在沙漠遇到之人,眾人合圍起來彎刀齊砍,雅不思叫道:「自己小心!」話未說完,迎面兩刀砍至,他右手一伸,抓住一人手腕,砍向另一人,錚的一響,雙刀相撞,那人虎口崩裂,倒撞而出。雅不思隨手一扭,奪過彎刀,橫掃一圈,砍翻三人,但覺后腰一痛,他順勢前撲,彎刀刺入前面那人胸口,跟着后撞,咔嚓嚓聲響,身後一人胸骨盡斷,軟到在地。李雪玲搶到一柄彎刀,殘陽真劍全力使來,如鬼似魅,她身法飄忽,忽東忽西,忽前忽後,刀光一閃,必有一人中刀倒地。殺到此刻,二人足下全是屍體,渾身浴血。李雪玲抬頭望去,黑壓壓看不到頭,竟不知有多少人,她手足發軟,忽見一名突厥人彎刀自下挑上,這一挑極是毒辣,眼看李雪玲閃避不及,這一刀便能讓她開膛破肚,死狀慘不可言。雅不思忽然衝上一步,一刀砍在那人左肩,他大喝一人,登時將那人連肩帶頭削了下來。李雪玲暗叫僥倖,閃過右側兩刀,說道:「我們怕回不去啦!」雅不思怒道:「胡說什麼?今日便殺光他們!」他面上儘是鮮血,也不知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手中彎刀揮舞帶風,招式大開大合,威猛無鑄。

反觀李雪玲劍法更加曼妙,反而遠不及雅不思招式簡單而實用。二人四周儘是人頭,李雪玲道:「去河邊!」雅不思道:「好!」足下一點,前沖數步,又殺三人。李雪玲自后趕到,手腕連顫,一名突厥人咽喉中刀,喉嚨冒血,登時斃命。眾人斗到此刻,均各不語,黑暗中僅聽兵刃碰撞,以及足音莎莎,喘息之聲,如此安靜之夜,着實詭異。

其時月色朦朧,眾突厥人也不點火把,渾不怕混亂中傷到自己人。李雪玲心中一動,低聲道:「他們如何傳令?快去河邊!」她話音未落,雅不思搶到橋邊,轉入山後,李雪玲隨手抓住一人,將他往後擲去,叫道:「接着!」那人只覺如騰雲駕霧一般,身下漆黑一片,耳聽隆隆水聲,只下的魂飛魄散。李雪玲道:「換上他衣衫。」

橋邊極窄,僅容一人通過,其後又有一塊凹處,當真天險。李雪玲仗刀而立,劍法圓轉如意,無孔不入,直如地獄惡魔。雅不思手足飛快,隨手刺死那人,換上衣衫,將他拋下河去,縱身躍過李雪玲頭頂,如法炮製,亦扔過一人。李雪玲乃是女子,不敢隨意赤身露體,將那人短衫穿在外面,好在她今日穿件綠色長裙,並不如何顯眼。二人換好衣衫,忽見河對岸火光閃爍,數十人競相奔走,想去不過十餘丈。李雪玲低聲道:「快走!」二人霎時間攻勢猛漲,沖入人群。雅不思本是突厥人,相貌並無差異,身法連轉,假作往前一衝,如此魚目混珠,竟而瞞過突厥人。李雪玲並無如此容易,突厥人頭髮盤頭,腦門光亮,她一頭長發隨風飛舞,縱然無法看清面貌,僅看身影也易於分辨。接連數次,均無法沖入人群,身後火光越來越亮,她心中大急,哧的一響,右腿中刀,登覺火辣辣的疼,她彎刀回刺,刺入那人胸口,飛足將那人踢入人群,只覺雙腿發軟,渾身力氣正一點一滴的消失。忽見一團黑物迎面罩來,她想也不想,順勢拖出彎刀,斬那團黑物。但聽一人輕聲道:「是我!」混亂中李雪玲聽不甚清,微一遲疑,那團大物當頭罩下,跟着她身子一緊,似被人抱在懷中。身旁不住有人說突厥語,她一句不懂,神困力乏,斗到此刻,她內力消耗殆盡,此時躺在那人懷中,便連一根小指頭也懶的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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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大唐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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