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媽媽的橘子和丁香花

柳如蘭說不出完整的話，只是雙手扣緊鐵門，一個勁的盯著葉蔓蔓流眼淚，她的眼睛亮的嚇人，跟剛才那種猶如行屍走肉的表情完全不一樣。

屋子裡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只有柳如蘭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就像野獸在呼喚自己丟失的孩子，凄厲又急迫。

柳陽華見過她這種樣子，自然不敢讓葉蔓蔓繼續湊過去，他很怕葉蔓蔓害怕柳如蘭甚至不肯認她。

畢竟柳如蘭已經瘋了十幾年了，以前是看到小女孩就會衝過去喊女兒，現在是看到年輕女孩就會喊，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認的，到底有沒有理智。

可一個絕對的瘋子怎麼可能還會算自己孩子的年紀，沒人想得明白。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裡都很不舒服。

但都在默默的等著葉蔓蔓做決定。

今天這個親，認不認決定權在她。

如果她不想要這樣一個只生了她沒養她還精神有問題的媽媽，柳家人不會對她有任何意見。

他們拖了這麼多天才來找葉蔓蔓，其實也是在家裡開過幾次家庭會議做出的決定，柳老頭柳高遠說過，哪怕葉蔓蔓不認柳如蘭，也不認柳家，他們家也要在背地裡補償她。

這個孩子本來就苦，苦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找到媽媽，媽媽還是個精神病，不接受不願意認都是很正常的。

不過葉蔓蔓並沒有這麼想。

柳如蘭盯著她，她也看著柳如蘭，不知為什麼，明明柳家人都說她在發瘋，她卻感覺柳如蘭的眼睛里很清明，只是說不出話來而已。

而且這樣強烈的母愛讓她的內心極為震動。

她現代的媽媽跟柳如蘭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可她的媽媽是個女強人，打扮得很時髦，說話也很簡明扼要，表情從來都是淡漠的。

看著脆弱瘋狂的柳如蘭，葉蔓蔓感覺自己心裡缺失的那一份親情好像被洶湧的灌滿了。

她上前一步，準備靠近柳如蘭一些。

賀忱雖然也認為柳如蘭是個好人，但他把葉蔓蔓的安危排在第一位，立刻拉住了她。

就在他拉住葉蔓蔓的那一瞬，本來盯著葉蔓蔓呼喚，情緒已經有些緩和下來了的柳如蘭陡然發出尖利的叫聲。

「啊！！！」

她突然伸出手撈抓，眼眶通紅，眼睛睜得老大，嘴巴也不停的發出尖叫，像是不要命了一樣，整張臉都鐵門上，恨不得立刻把葉蔓蔓從賀忱手裡搶過來。

這陣勢把大家嚇了一跳，尤其是賀忱。

他直接不敢動彈了。

葉蔓蔓揉了揉耳朵，示意賀忱把手鬆開。

賀忱聽話的把手鬆開后，柳如蘭的尖叫聲也跟著陡然停了下來。

她又重新呼喚葉蔓蔓的名字，只不過比先前叫得更加急迫了一些，而且連貫了不少，有時候還能聽到她連貫的喊出「我的女兒」四個字，中間沒有停頓。

這種變化是柳家人沒有想到過的，他們都以為柳如蘭是見到年輕女孩就發瘋，並沒有認出葉蔓蔓來，可現在這種樣子與以前有很多區別。

以前柳如蘭看到年輕女孩就是單純的扒在門上想要把人撈進去或者抓住，雖然表情激動，聲音凄厲，但下手沒有輕重，好幾次都把別人抓傷了。

可今天看到葉蔓蔓，柳如蘭不僅沒有撈抓，還急得說出了連貫的短句，表情好像也與以前不同，似乎保留著一些理智。

葉蔓蔓等柳如蘭情緒平穩了一些后，又往前走了半步。

這個距離很危險，柳如蘭只要想抓她，她絕對會受傷。

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賀忱更是盯緊了柳如蘭的手，打算在柳如蘭發瘋的時候立刻將葉蔓蔓拉回懷裡。

可另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柳如蘭居然顫抖著手想要握住葉蔓蔓的手。

葉蔓蔓也不覺得害怕，她主動的握住柳如蘭有些老舊傷痕的手，心中動容，嘴上也快了腦子一步，喊出了一句「媽」。

這一聲媽直接讓柳如蘭淚崩了。

她好像壓根沒有瘋，一邊哭一邊顫抖著手摸了摸葉蔓蔓的臉，嘴裡喃喃道，「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她好像很想說出別的話來，可多年的精神失常早已讓柳如蘭忘了該怎麼說話，她不停的喊著女兒，蔓蔓，時不時乾巴巴的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只是幹流淚。

這一幕看得柳家人全部淚目，柳老頭鬍子一顫一顫的，站在最後面轉過身去不敢繼續看，偷偷的揩眼淚。

柳陽華也淚眼朦朧，他抓住自己老婆的手，忍不住的激動的說，「我妹妹是不是好了？她是不是好了？」

周靜握住自己老公的手，也是心酸不已，「會好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也有兩個孩子，現在都去上學住校了。

就算是這樣，她也會在每周送孩子離家的時候心裡難受，所以她簡直無法想象柳如蘭這個做母親的這麼多年一個人在心裡想著孩子是種什麼心情。

周靜想，如果她是柳如蘭，她應該也是會瘋的。

「蔓蔓……」

柳如蘭好像怎麼也看不夠自己閨女，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那雙本該無神的眼睛里充滿了洶湧的母愛。

葉蔓蔓心裡極為難受，看著她這個樣子，心疼得掉下了眼淚。

柳如蘭一看她掉眼淚立刻慌了。

她拍了拍葉蔓蔓的手，迅速轉身跑回院子里，從橘子樹上挑了兩個橘皮一半都變黃了的橘子，又迅速把自己細心打理的丁香花摘了一簇，轉頭小跑回來獻寶似的穿過鐵門放到葉蔓蔓手裡。

「蔓蔓，吃。」

她每天都盯著橘子樹和丁香花，挑的是橘子樹上最大黃得最快的，摘的花也是開得最漂亮的一簇，拿回去就可以直接放到花瓶里插著。

她說出了第五個字，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

葉蔓蔓捏著那兩個圓胖的橘子和丁香花，一時間眼淚流的更凶了。

這不只是兩個橘子和一簇花，還是一個母親沉甸甸的愛，在柳如蘭殷切的目光下，葉蔓蔓顫抖著手剝開一個橘子，掰開一瓣塞進嘴裡。

這時候的橘子還很酸，但柳如蘭挑的是最大最黃的，一個橘子的水分也很足，雖然吃起來還是酸，但也帶了些甜，不至於難以下咽。

葉蔓蔓吃了一瓣橘子，努力的笑出聲，「好吃！」

「媽，你也吃。」

她又掰下來一瓣放到柳如蘭嘴邊，柳如蘭卻搖了搖頭不肯吃，「蔓蔓，吃。」

在柳如蘭的世界里，這兩個被她天天看著長大長得最好的橘子可能就是她能拿的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她捨不得吃，要留給自己的女兒。

葉蔓蔓心中一暖，險些哭出聲，「好。」

她一瓣瓣將橘子吃掉，看著柳如蘭一副欣慰高興的樣子，又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我最喜歡吃橘子了，謝謝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