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日的誕生 還能再相見嗎

災難日的誕生 還能再相見嗎

啟明歷2025年十月二十六日,洛城。

千里絕煙,人跡罕見,白骨成聚如丘隴。

易子相食,析骸而炊,宛若人間煉獄。

腐骨噬魂的鋼琴曲遊盪在這座死城中,像血河一樣流淌,乾涸著人類脆弱的神經。

失去靈魂的人們站在皚皚白骨上盡情地舞蹈,舞著生命,舞著絕望,舞著人性的癲狂。

陽光明媚地可怕。

當城中最後一個人倒下后,蚊蠅們迫不及待地趕來,歡快地汲取著充沛在空氣中的「歇斯底里」,這場演奏已然走到了尾聲。

燕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這座城市的,回頭望去,洛城像是一隻被囚困在陰影中的致命野獸,吞吐著殘忍,陳述著一場不歸的沉淪。

關於這座城的記憶亦像噩夢一般,睜眼是同伴的求饒與哀嚎,閉眼便是沾滿鮮血的乾枯雙手。

「救救我。」

「請救救我。」

激烈的碰撞聲讓燕灼從回憶中驚醒,純白的人形傀儡將豬籠蟻王巨大的身軀高高舉起,銀色的風刃宛如大雨傾落車窗般砸落在蟻王堅硬的頭部,一圈圈淡淡的波紋泛開。

「轟隆」一聲,傀儡將蟻王狠狠地砸向地面,濃綠色的鮮血從蟻王的腹部流淌,蟻王狼狽地擦拭著鮮血,陰狠地環顧四周,嘶吼一聲,背上的膿包炸裂開來,腐蝕性的毒液四濺而出。

瘦高漢子和盔甲男連忙做防禦狀,而在不遠處操縱風刃的雷歆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這些毒液的濺射方向毫無規律可言,術士們只需輕易輾轉便可躲避,蟻王捨棄了重要的毒囊的攻擊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它肯定尚有後手!

「不對,它的目標是傀儡!」

聽到遠方燕灼的呼喊,雷歆立即反應過來,雙手結印,起風築牆。

可即便雷歆的反應迅速,在毒液剛開始彙集的伊始便建築風土牆,卻仍舊晚了一步,巨量的毒液仍舊穿越過風牆鑿擊在傀儡上。

操控傀儡的瘦高漢子直介面吐鮮血,癱倒在地。

傀儡的顏色也黯淡了一大截。

後土傀儡,以術士自身的生命力為代價召喚的越階攻擊性傀儡,傀儡和術士雙方所受到的增益和傷害均會互相反饋,且當術士的生命力難以為繼時,傀儡自形消滅。

走到這一步,瘦高漢子基本是油枯燈盡了。

但是瘦高漢子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頹喪,反而露出解脫的神情,「戰吧。這條命已經活得夠久了。」

「二十年前,在黑城。」瘦高漢子深吸一口氣,「那天雪下的很大,我帶着獵犬出門狩獵。」

「我的妻子剛生下第三個娃,那天的收穫很滿,我得意的提着野味回村,心裏想着給她、還有我那幾個嗷嗷待哺的娃們做一頓好吃的。」

「可是,等我到村子附近,卻老遠的便看見烏黑黑一片的蟲族,他們啃噬着我熟悉的朋友們,推倒了一座座房屋,尖叫聲,哭泣聲,在我耳邊縈繞。「

「當時我目眥欲裂,真想一股勁的衝上去砍死你們這群畜生,但是...我剛向前走了兩步,便不敢再前進了.....我發現我竟然怕了。」

「我踉蹌地奔跑,邊跑邊哭,最後重重地摔倒在了地面,被大雪給淹沒。」

「後來我被搜救的人員發現,也覺醒了一身能力。」

「或許那天我就該死了。」瘦高漢子有些唏噓,眼神中滿是死意。

「秘術——後土重生!」

殷紅的鮮血從瘦高漢子的七竅中流出,黯淡的白色傀儡變得褐紅而詭異,本來只是模糊的人形依稀有了具體的模樣:一雙緊閉的眉眼,高聳的鼻樑,鮮艷的嘴唇,中式的鳳冠霞帔。

「阿陵,又見面了。」瘦高漢子笑道,「這次,我們一起戰鬥。」

傀儡並不能發出聲音,只是看了一眼瘦高漢子,而後發出凄厲的鳴叫,袖臂一揮,褐色的泥土變為支支小劍從袖口飛出,蟻王嘶吼一聲,硬著頭皮向小劍迎去,淡淡的虛影在蟻王旁顯現,一陣衝擊波從蟻王體內泛現。

持劍男子驚呼道,「是『宏』!」

燕灼只見刀光劍影,卻是看不明白局勢,問道,「宏?」

「宏是鳳炎級能量體所擁有的特殊結界,在術士戰鬥中,有『宏』與無『宏』是質的區別。」紅衣女子解釋道,「雖然蟻王是偽鳳炎級,但是他應該之前就有了一定的基礎,觸摸到了『宏』的門檻。「

「那雷歆他們是輸定了?」燕灼有些着急的問道。

持劍男子沉聲道,「那倒也未必,蟻王的『宏』明顯看起來還沒有建築完全,還有一戰。」

瘦高漢子咬了咬牙齒,拍了拍地面,地面出現了三個石像,將蟻王圍起,攔截住蟻王的攻擊。

鎧甲男也施展開術式,一隻虛影構成的槍出現在他的手裏,掂量了一下,拋射了出去。

雷歆也快速地結印出風刃,不要命的向蟻王的周遭甩去。

風刃、角力、塵土、影擊,燕灼只感覺面前各色各樣的技能飛舞,讓人眼花繚亂。

「不妙啊。」持劍男子眯着眼,不暇地看着場中地戰鬥。

「怎麼了?」

「現在的局勢僵硬了下來。」

「這不是好事嗎?」燕灼道。

「可是,別忘記了,現在他們還處在暴食幻境中,再過幾分鐘,幻境就能解析他們的術力了,如果找不到破局的辦法......」

燕灼的眼神難明,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的弱小。

如果,如果,我再強大一點就好了。

戰鬥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短短几息,場間便交手了數十個回合,雷歆的雙手因為一直施展術式而流出殷殷鮮血,盔甲男的盔甲也破碎不堪,身上有數道傷痕。

蟻王也並不好過,兩隻燈籠般觸角雙雙摺斷,左下的後肢只剩下了半截,瘸瘸拐拐地堪堪站立。

當然最慘烈還當是瘦高漢子,他渾身上下都在不住地迸涌血液,遠遠看去宛若一個血人。

鮮血遮擋住了他的雙眼,他努力抬起手擦拭,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的傀儡,可是血卻越擦越多。

「阿陵,阿陵,你在哪兒?」他開口問道。

紅色的傀儡就佇立在他的身旁,無聲的凝視着瘦高漢子。

雷歆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恍惚間竟然從那傀儡僵硬的表情中感受到了不舍與眷戀。

沒有術力源源不斷地供應,傀儡的灰飛煙滅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看不見周遭環境的瘦高漢子胡亂地摸著空氣,黯淡的傀儡自主地走到了他的身旁,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冰冷的臉頰上。

「阿陵,是你嗎?」瘦高漢子開心地笑着,「這一次,我沒有逃。」

傀儡低下身來,將瘦高漢子抱在了懷裏,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背。

笑聲逐漸變成撕心裂肺的哭聲,傀儡也逐漸變成了一堆廢石。

冥冥左右,不見光日,鏡花水月,難能嬋娟。

我們,還能再見嗎,阿陵?

瘦高漢子永遠閉上了雙眼。

「他死去了。」蟻王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幻境也馬上就要發動,你們沒有任何勝算,他也將成為我的口食。」

雷歆不甘地跺了跺腳,背後傳來了盔甲男的聲音,「雷隊長,你堅持一會兒,我有破局的辦法。」

雷歆的心中稍定,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最多再能堅持5分鐘?」

頭盔遮住了盔甲男的面孔,看不見神情,「不用5分鐘。」

「現在就可以!術式——灼熱銀槍!」

一道巨大的光影快速地向雷歆擊去,根本沒有防備的雷歆直接被擊飛到密林深處。

而由於強大的慣性,盔甲男也騰飛出去,只不過與雷歆的方向恰恰相反,堪堪地飛越出了幻境的最大施法範圍。

大口的鮮血從盔甲男的嘴裏噴吐出,他卻露出了慶幸而得意的笑容。

目睹這一切的燕灼心如火焚,憤憤地看了一眼盔甲男,問道,「高級御史還有多長時間才能過來?」

提劍男子低頭看了一下羅盤,道,「還有一刻鐘。」

「這個笨蛋。」燕灼的心中啐罵着,「術式——分身!」

篝火旁,「滴滴」的短訊聲急促地響起,正在做燒烤的唐柔從圍裙中拿出了手機,赫然是燕灼發來的短訊:

敬愛的唐柔同志,我現在正在進行緊急的術士任務,但也處於絕對的安全之中,請你們不用擔心,也不用來找我。當然,如果可以,還煩請順便幫我留一隻雞腿,多加點孜然粉。對了,我發誓我說的話絕沒有受到他人的威脅,完全出於自願。(笑臉)

——燕灼

唐柔好笑地搖了搖頭,真搞不明白燕灼在搞什麼,最近神秘兮兮地。說他在意術士的身份吧,他又輕易地向自己承認了,說他不在意吧,他自己本人好像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並且連他最喜歡的女孩子竟然都不曾傾訴,唐柔這般想着,下意識地便看向身旁的女孩,陽光微微地照耀在她的發梢,像是點燃了秋的金黃。

單單是靜坐着,便會散發魅力的女孩子,怪不得燕灼會喜歡。

沈淳心有所感,望向唐柔,捏了捏自己柔軟的臉蛋,「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當然沒有,」唐柔笑着矢口否認,「沈淳,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啊?」沈淳愣了一下,「就我們兩個人嗎?」

「還有我,還有我!」死魚般躺在草地上的周麥麥猛然坐起,「我也要來!」

「那好吧。」沈淳答應道,反正等著也是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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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行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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