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靈

去往荷院的路上經過一條溪流，溪水由山頂而下，清澈靈動，一隻峋鳥倒映在溪水中，渾身潔白翎羽修長，正用長長的喙銜著溪水清潔羽毛。峋鳥以白色為上等，有修長翎羽的更是極品。

峋鳥清脆的一聲，躍起，撲動翅膀，停在了某個人的小臂上。阿笙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善淵。善淵也看到阿笙，走上前來。

「師兄，我在姐姐房中找到的心法，有諸多不解，想跟師兄討教。」阿笙把書遞過去。

「這心法是神隱山修行築基的入門，正合適你。這幾日若你願意，可來溪邊找我，帶你修習心法。」

阿笙在善淵的指導下，進入靈琮派的修鍊，當時她還不知道，正是這個契機，才有了後面修鍊的提升，和靈力之源的開啟。

善淵初到神隱山時還是年幼小童，也是從這本心法開始修習，其中晦澀難懂之處瞭然於心，因此指點阿笙細緻入微，唯恐她聽不懂，一處都不含糊。

「你若照這樣練習一個月，即可學咒術，心法加持的咒術，十分靈驗。」

阿笙又嘗試凝聚靈力，還是不行。

「不可操之過急，每個人都不一樣，多多嘗試，總會找到法門。「阿笙不是靈力低，是靈力和阿笙之間還有一段路要走。」

善淵總是神態溫和，低語淺笑，讓阿笙不由的想到姐姐。以前被嘲笑沒有靈力時，姐姐也是這般安慰她。

「善淵師兄、善淵師兄！」

「真的是善淵師兄啊！」

兩人望去，是幾位路過的修習神女，著一樣的淺青道袍，向著善淵熱情揮手，歡喜的緊。

阿笙沒料想師兄這麼受歡迎。

善淵帶阿笙上前：「給你們介紹新來的同修，這位是南宮籬的妹妹，南宮笙，以後阿笙跟着映真她們住梨院。」

又對其中一個女子說：「映真，多照顧著師妹啊。」

這位叫映真的修習神女，跳出來拉着阿笙的手，道：「我在修院排行老么，正想有個妹妹，以後你是老么，師姐我照顧你。」

阿笙也是歡喜，點點頭。跟着映真回了梨院。

安筠、落染已在梨院，見阿笙來，泡好梨花茶，擺上修從送來的茶點，拉她坐下。

阿笙嘗了一口梨花茶，甚是清甜。

三位師姐安慰阿笙幾句，又聊起今天的課業，大約是靈力的控制。

「我當時收不住，差點傷到安筠師姐。凝聚後轉入中庭，而後玉堂，走任脈。喻芷神師就這麼說的。」映真很是委屈。

「怕不是你吃的太多。「安筠塞了一塊松子糕在映真嘴裏。

「如果先以氣息調中樞，再靈力入任脈，可行？」

三位師姐一愣。

「阿笙你可以啊！」落染驚訝道。

落染拉着映真到院中，帶她演練，阿笙在一旁道：「納氣於中，混元式，吐氣三寸，納至踵，調水火，潛北冥……」

一套走完，果然映真的靈力控制好了許多。

「阿笙，你從哪裏學來這些？」安筠不可思議的問道。

「在家陪着姐姐修鍊，我靈力不濟，就多讀些書。」阿笙把頭略低一低。

「待你靈力之源一開，恐怕我們都不是你對手。」安筠笑着拍拍阿笙的肩膀。

哎，有那一日便好了，阿笙心想。

日子也過的極快，阿笙在神隱山已有七日。

修從從南宮家回來，帶了弟弟南宮策的信箋：

「吾姐安好？見字如面。父母親願意二姐留在神隱山，叮囑萬事小心，期盼大姐的消息。前幾日我翻動大姐的來信，最後一封似有異常，一併寄來，二姐可聞聞這信箋上，是什麼味道？」

阿笙打開另一封信箋，聞了聞，確有淡淡的香味，之前並未留意，放置數日香味更淡。這味道好似一種花香。

書靈修，拿了一塊桌上的栗子糕，幾口吞下，表情格外滿足，喃喃念到：「這不是那天，主人回來時身上帶着的香味嘛。大驚小怪，無趣無趣。」便又隱了身。

阿笙恍惚道：「誰在說話？……莫不是聽錯了？」

「什麼聽錯了？」映真從窗口經過，一邊啃著果子，也遞給阿笙一個。

阿笙咬了一口，真甜。

「這是善淵師兄今天送來的，大概雲宸老君又得了不少貢品，讓他給大家分分。對了阿笙，你跟着善淵師兄學心法，有沒有什麼發現啊？」

「發現？」

「呵呵，這個，比如說他喜歡吃什麼，喜歡玩什麼呀？」

阿笙搖了搖頭：「好像師姐們都是很喜歡善淵師兄？」

「當然了，他對每個人都很好。知道我喜歡吃甜食總幫我留着，知道安筠在春天喜歡放紙鳶就幫她扎紙鳶，知道喻芷神師有舊疾夏天就備好了冬補的藥材……總之啊，他知道我們想要什麼，就是他喜歡什麼，需要什麼，卻從不跟人提起。」

映真壓低了聲音，說：「他是雲宸老君回神隱山路上撿到的，還是個小孩子，受了重傷，他的姐姐已經沒有氣息，老君就帶他上了山。身世可憐吧？」

阿笙想映真挺八卦的呀。

「但是呢，長成這麼好的模樣和性格，真的很難不讓人喜歡。」說着便是一臉的寵溺。

「師兄的面具又是怎麼回事兒？」阿笙也八卦起來。

「好像是他重傷的時候，傷到了臉。如果不是受了傷，該長得多俊朗！」

阿笙心裏感嘆著：原來善淵師兄有着這樣的過去。

數日後，阿笙行了拜師禮，在喻芷神師門下，因築基尚淺，暫隨善淵修習。心法入門已成，開始學咒術。

「咒術起源珉派，無形無相，吐納氣息念誦咒語，大可制敵於剎那，小可浮塵於掌心。」

阿笙之前看過咒術的書籍，略略了解，再聽善淵一番講解，明朗許多。

一日，兩人來到竹林，竹葉上的露水還未消散，善淵念誦咒語，露水浮起來在他周身環繞，繼而凝結於掌心之上，隨即拿出備好的細頸小瓶，接住露水。

阿笙跟着善淵的姿態，反覆練習，因修習心法的緣故，這咒術不消片刻已能掌握八九成。

雖不熟練，但一瓶露水是攢夠了，阿笙將瓶子往善淵手裏一塞，說：「師兄，你在石亭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不久，她帶來茶具，擺放好，將近日新制的梨花茶也取來，倒露水於一瓷盞中。

「麻煩師兄點個火。」

善淵想，小阿笙這是要泡茶啊，想法有趣。他用手一指，盞便溫熱起來，繼而開始冒出小蟹眼般的氣泡，待小蟹眼變成大蟹眼，阿笙舀出熱水，泡製梨花茶。

竹林幽靜，茶香滿溢，阿笙溫過茶碗，遞給善淵品香，再斟入茶水，遞上。

善淵細品，嘖嘖稱讚。

「你的茶道是跟籬君學的吧？」

「是，師兄怎麼知道？」

「有幸在一次談學中，和各院的同修聚在一起，籬君自請奉茶，也是這般香淳。」

「在家中時，跟着姐姐學了許多，她好像沒有哪樣是做不好的，我呢調皮闖了禍，姐姐為我討饒收拾殘局。我還有個弟弟，學文習武，在學堂里是一等一的好。我們仨兒，常一起上街玩，很多有趣好玩的物件，還有茶樓聽話本，芳文閣賽詩會，吉膳館吃烤鴨，總之，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

「聽起來確實有意思。」

「師兄，下次我回家時，你隨我同去，燕城好玩的地方，我都帶你。」

「好！」善淵君眼角泛起笑意。

生在這樣的家庭讓善淵很是羨慕，他雖倖免遇難，留在了神隱山安穩度日，但終究是形單影隻，父母親和姐姐都是忘川彼岸的人，只能默默想念。

阿笙回到房間，見書櫃似有響動，走近細瞧，沒有發現異樣。

修正在書櫃里翻來翻去，念叨著：「不是這本，也不是這本。」

「啪。」

阿笙撿起書，分明有一股靈力在周圍晃動，想起剛學過的一個咒術，可令其現行，便悄悄靠近，修在她跟前擺擺手，猜想阿笙應該是看不到自己吧，繼續找他的書。

阿笙默念咒術，畫出一個圈，向靈氣晃動的地方一指。

「現！」

修猛一轉身，看到阿笙睜大的眼睛，一臉驚訝。

「你能看到我了？」

「你……你是誰，為何在我房間！」

「這是我主人的房間，凶什麼凶啊。」修撅撅嘴。

「你是姐姐的……？」阿笙打量這個書靈，少年人形態，一雙青瞳，化形不久，靈力充盈。

「我是籬君的書靈。書靈懂嗎？我呢，有千年了，是一本遠古古籍沾染了神隱山的靈氣而成，主人靈力為我化形。你可以看見我是因為雙生感應，但是說好啊，我只認籬君為主人，別想使喚我。」書靈雙手叉腰，綳著不屑的小表情。

「你……從我住進來時，就在這個房間了？」

「嗯，是，也不是，我時常會去廣書閣，那兒才有意思。」書靈繞着阿笙轉了一圈，摸摸下巴，打量道,」看來你有長進啊，能用咒術了，心法學的不賴嘛！」他對阿笙的進步內心中是嘖嘖稱讚自己。

「書靈，你豈不是時常在姐姐身旁？可知道她去了哪裏？」

「我跟你一樣，在這裏等呢。如果主人不召喚我，我就感應不到她。還有，我有名字的，叫修！」想到剛化形時，籬君給他起名為修，寓意追求完美。這是有生以來最開心的時候。可現在修覺得自己就是找不到主人的小狗狗，一臉憂鬱。

阿笙不免拿他當弟弟般看待，伸手摸着他的頭：「姐姐她會回來的。」

「別摸我，只有主人可以摸。」

阿笙趕緊收手，想器靈原來也有脾氣，書上寫的也不可盡信啊！

「修，剛才你在找什麼書？」

「我記得主人看過一本古籍，之後去了山裏一處結界之地，回來時衣袖上沾了一種花粉。這事蹊蹺，太蹊蹺。」修很努力的回憶著。

「可是這個味道？」阿笙拿出姐姐的那封信箋。

「就是這個，當晚她給你寫信，衣袖上的花粉和香味就粘在上面。」

「書名是什麼？」

「《未南錄》。」

阿笙也把書櫃翻了一遍，對修搖搖頭。

「對了，」修一拍腦袋，「廣書閣！一定在那裏。「話說間，修已遁身，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