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巷口的姑娘

枯葉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輕飄飄的落在了街上，被幾個匆忙行走的行人踏碎。

街邊有一條小巷，巷口正站着位瘦弱的小姑娘。她已經在這裏徘徊了很久，像遊魂一樣，只知道往陰涼處走，一站便是許久。

望着街上來往行人的眼神中，總是帶着一絲茫然和不安。

她有嘗試過離開，可街上來往的行人越來越多，她擠在人群中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又該去做些什麼…迷茫極了。

街上來往的行人，陌生的面孔，讓她只想穿過人群，找個安安靜靜的角落待着。於是她選擇留在了她記憶中最開始所待着的小巷。

沒人知道她從哪兒來，也沒人知道她在這裏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會不會有一天，她也會如今日這般，無故出現，再莫名消失呢？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小販叫賣的聲音不絕於耳。

她將被風吹亂遮了視線的碎發別到了耳後，指尖略過碧色的髮飾，眼神緩緩移向了街邊碎了的枯葉。

皺眉遲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她被那片樹葉所吸引，不安的捏著裙擺走出了小巷。一路小心避讓著行人來到街邊將枯葉撿了起來，緩緩退回了巷子的一側。

樹葉婆娑著，她仰頭看了眼樹，垂眸小心翼翼的攤開手掌，端詳着手心枯黃的樹葉。忍不住伸手用手指輕輕的按了一下，眼見樹葉在手中又碎了一塊，她眼神一暗，抬手罩住葉子小心的擋着風。

隨着時間的推移，街邊的一些小販止住了吆喝，將東西收拾起來打包收了攤準備離開。

她漸漸的也覺出了一絲冷意，看了眼手心枯葉，鼓起勇氣緩緩走出巷子來到了陽光下。

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下意識扭頭望去，還沒來得及躲閃，就被一個突然衝過來的小少年撞倒，摔在了另一個着急忙慌捧著書跑來的小少年身上。

小少年被結結實實的撞了一下，眼見她要倒地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手中書卷頓時落了一地。

而那衝過來撞倒她的少年未做絲毫停留，頭也不回的跑了。

聽見本子落地的聲響，她站穩后忙低頭有些無措的看向地上散落的書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和少年同時半蹲下身子伸手去撿，手指無意間相碰。

她不敢抬頭看少年，見與少年同時拾起一本書，嚇得趕忙撤開手，快速撿起地上別的本子摞成一摞，起身不安的捏著本子，將本子遞給了他，並結結巴巴磕磕絆絆的連連道歉。

「抱抱抱…抱…抱歉」

少年歉意一笑，接過本子將剛從地上撿起的那片枯葉交到了她的手中，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便被趕來的幾個小少年攬著肩給帶了回去。

她望着少年離開的背影，垂眸看着手中枯葉微微愣神。

回過神來時街上來往的行人已是越來越少，偶爾三三兩兩個人並排走過，直至街道上逐漸空無一人，天也漸漸的暗了下來，她才不安的退回小巷深處。

小巷的盡頭是一條死胡同，衚衕上爬滿了青苔，陰暗且潮濕…這是太陽曬不到的地方。

她來到死胡同的一角，伸手順了下裙子靠着牆坐下，望着微暗的天空失神。

月亮漸漸顯現了出來。

她抬頭仰望着天微抿了一下唇，實在是沒忍住，眼眶逐漸濕潤。手中的枯葉被她捏碎，她抱着腿將頭埋在了腿上，整個人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時間過得很快，夜裏的風帶着刺骨的寒冷襲來，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只是簡單的抱着自己，風都會不斷的往袖口領子裏灌。

這夜的寒，就好像那細細密密的針，不由分說的刺進了她的骨子裏。

手中枯葉的碎片也早已在她多次淺眠的時候被風給吹了去。

無家可歸的她縮於牆角，又一次被凍醒，疲憊的睜開眼，身後的牆都已被她靠的溫熱。

下意識的揣了揣手手，她看着勉強能看清輪廓的小巷，緩緩的再次閉上了眼。

這一夜，她多次因為困沉沉的睡去，卻又被深深得凍醒。

如此反覆，使得她精神萎靡不振，不時被風吹得整個人都哆哆嗦嗦的，這好不容易才又閉上了眼。

卻因為寒冷，被裹挾著冷空氣的風一吹便就又被凍醒了。

她無法抑制的想睡，卻是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制的醒來，風在逼着她清醒。就這麼困頓的睜開了眼，覺得自身疲倦的同時，又覺著自己好生狼狽，忍不住就又紅了眼眶。

臉被風颳得生疼，捂上臉，一時竟是分不清究竟是臉熱還是手熱了。一道道的淚痕掛在臉上，沒人知道她這一夜反反覆復哭了多少次。

她懼怕寒冷懼怕黑暗更是怕孤零零一個人。

無助的感覺縈繞在心頭，她的鼻子一酸，又一滴眼淚中眼眶裏跑了出來，順着睫毛滑落在冰冷的地上。

但又好像，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忍冬挨餓，也不是第一次被困在黑暗的地方了。

夜是那麼的黑，黑到抬頭凝視它時，感覺整個人都像是要被吸進去了般。她連哭都不敢太大聲，只得背抵著牆，仰望着天。

天上的那一輪明月，是她在這漫漫長夜中唯一的精神慰藉。

她知道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可是……她又能為自己做些什麼呢？

她只能靜等著天亮，等著街上一如白天那般熱鬧非凡。然後她就能靜靜地看着，看着街上的人來人往，熬過這難熬的一日又一日。

想着忘了卻又覺著困，時不時被凍醒后睜眼看一眼月亮，時不時因為害怕黑暗蜷縮成一團小聲的自言自語，又不停的低聲安慰著自己，最終帶着淚水墮入了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