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納粹之城

嘯天在空中自由翱翔，彷彿一道白色的閃電。

嘯天認識路，大師卻堅持讓休彌帶路，顯然是早就懷疑休彌是內鬼。葉柒柒呢？這個時候消失，莫非也是大師的安排？還好休彌只是偷讀了信件，如果要斬草除根呢？那葉曼曼不是早已身犯險境？是相信葉曼曼有能力自保？還是這根本就是一場鬧劇？亦或是像葉柒柒所言，地下人類無法傷害地表人類？

葉曼曼使勁搖搖頭，把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通通趕走。既然選擇了信任，就堅持好了，哪怕是一個夢，也有夢醒的時候，醒了再評價也來得及。

正當葉曼曼胡思亂想之際，嘯天突然傳來一陣嘶鳴，向下俯衝而去。葉曼曼驚恐的摟住它的脖子，回頭張望，一張巨型的網從空中罩下來，嘯天閃轉騰挪，試圖避開，可那網實在太大太密，把它結結實實抓個正著，而後迅速收縮，裹挾著嘯天和葉曼曼，急劇墜向地面，發出「轟」的響聲。

因為有護甲護體，葉曼曼沒受到多少傷害，就是感覺腦瓜子嗡嗡的，反觀嘯天就不一樣了，潔白的毛髮滿是灰塵，嘴角流出鮮紅的血液，頭重重的伏在地上，緊閉雙眼，發出陣陣呻吟聲。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小妹妹，你還好吧？」

葉曼曼掙扎著轉過頭，眼前之人竟是休彌！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軍綠色鎧甲的人，平舉著手，將手臂上的槍口對準自己。

葉曼曼咬牙切齒：「果然是你！」

休彌居然嘆了口氣：「哎，不是我還能是誰？大師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抓內鬼，沒想到內鬼竟然就是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吧？」

葉曼曼不怒反笑：「你錯了，如果不是因為大師懷疑你，也就不會讓你護送我，你也就不會暴露了。」

休彌黯然道：「從上次『共濟會』準備實施計劃，讓我給大師下毒，我就知道，在他身邊的日子不遠了。不過他也應該感激我，如果不是我心存善意，只要增加些劑量，恐怕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葉曼曼冷笑道：「照你這麼說，大師還要謝謝你了！」

休彌吼道：「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這些年我的家族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嗎？」他一把扯下自己左肩部的鎧甲，赫然現出納粹的萬字元！

葉曼曼對這個符號再熟悉不過了，這可是給億萬人民帶來災難的符號，直至今日，都在時刻提醒人們熱愛和平、遠離戰爭。

休彌道：「沒錯，就是萬字元！納粹的標誌！而我......」他的神情倨傲起來，「就是希特勒的曾孫！」

葉曼曼頭都大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休彌重新回到痛苦的回憶中：「當年曾祖被派往地表執行任務，本來十拿九穩，沒想到外星生物橫加干涉，最終失敗了！可在『共濟會』，從來是不問過程，只看結果的，更何況外星生物還在曾祖的引領下找到了通往地下世界的大門。雖然最終，『共濟會』和外星生物達成了某些不為人知的共識，並沒有將我們趕盡殺絕，可我們家族，依然被冠上了叛徒、失敗者的名聲，一蹶不振，再也無法在納粹城立足！我們居住在城外最破爛的貧民窟，做著最低賤的工作，受盡冷落和白眼，生不如死！你見過早上三點的城市嗎？你試過鑽進下水道疏通堵塞的排泄物嗎？我們家族全都經歷過！不過，納粹城有個規矩，誰對城邦做出卓越貢獻，或者保護過納粹城人民的生命安全，即使是賤民，也可以破格進入上層社會。為了實現這個願望，我從小就被父親送到『長老會』，就是為了不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底細。每年，我只能見到父母一次，可即便是見面，也都在被灌輸重振家門的思想，完全沒有溫情可言，對於他們，我只是個工具，『長老會』給我的溫暖都遠勝他們千萬倍！」

葉曼曼冷笑道：「你不是應該知恩圖報才對？」

休彌神傷道：「我何嘗沒想過？知恩圖報，固然可以，可是最終我會得到什麼？我終究是納粹城的人，有朝一日身份暴露，『長老會』能有我容身之地嗎？城主已經不止一次告誡我了。從下毒那一刻開始，我已經不能回頭了。」

葉曼曼完全理解他的感受。何止是他，任何人都是一樣，一步錯步步錯，世上沒有後悔葯，哪怕你想洗心革面，又談何容易？但葉曼曼不死心，覺得休彌還可以搶救一下：「我不否認你說的對，但你為什麼遲遲不肯放下心中的執念呢？像你所說的，這些年，你的家族在納粹城經歷的全是羞辱，在『長老會』經歷的更多是溫情，為什麼不敞開懷抱接受新生活呢？你的曾祖對地表人類犯下了滔天罪行，可並沒有傷害地下人類；你傷害了大師，可並沒有痛下殺手，這都說明，你們的本性並不壞，只是被『共濟會』道德綁架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我相信大師一定也是這麼想的，你覺得呢？」

休彌陷入沉思，心潮起伏。幾個軍人怕休彌動搖，未免節外生枝，朝葉曼曼怒斥道：「少廢話！城主讓把你們帶回去發落，你先管好自己吧！」說罷，就要動手捆綁葉曼曼。

時間緊急，顧不了那麼多了。說時遲那時快，葉曼曼按照泰坦的傳授，啟動了戰甲終極戰鬥程序，雙手都市噴出熊熊火焰，在網上燒出一個大窟窿，掙脫出來。烈焰灼灼，覆蓋到的範圍全都化為了灰燼。軍人見狀，不敢怠慢，倉促退後。葉曼曼得意地大笑，將火焰瞄準他們噴去，幾個軍人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然而，凡事都有然而，僅僅一分鐘后，火焰沒有了...沒有了...

葉曼曼大囧，幾個軍人神氣起來，餓狼似的撲向葉曼曼。葉曼曼忙開啟0.25倍速模式，欣賞著軍人慢動作般的表演，左一拳、右一腳，打的敵人嗷嗷直叫。有了前車之鑒，葉曼曼記起起泰坦曾經說過，倍速模式只能持續三分鐘，不敢戀戰，找個機會抽身溜走，尋了個隱秘的地方躲起來。這時她才發現，身上的戰甲有變色功能，可以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大呼霸氣。

「葉曼曼！」休彌慵懶的聲音傳來。葉曼曼小心的探出頭，循著聲音方向望去，只見嘯天脖子上被綁了一條碗口粗的鐵鏈，兩名軍人按住它，把它的頭貼在地面上，休彌則手持一柄短劍，劍刃抵在嘯天的喉嚨上。

「葉曼曼！你確定不出來嗎？連嘯天的命都不要了？」

葉曼曼的心在滴血，猶豫不已。

休彌譏諷道：「這就是愚蠢的人類，滿口的仁義道德，要拯救這個拯救那個，可對於一個與你們出生入死的戰友，都可以隨隨便便輕易的拋棄，還有什麼大道理可講？我給你十秒鐘時間，如果再不出來，嘯天的命就沒了！倒計時開始，十......」

休彌開始計時,葉曼曼大腦飛速運作：一走了之,固然可以,可就像休彌說的,如果連並肩作戰的戰友都保護不了,只能說明自己是個懦夫、是個廢物，關鍵時候都要退縮，還談什麼保護人類；現在衝出去救嘯天，一方面不知道倍速模式多久可以重啟一次，另一方面，就算重啟了，自己如何在三分鐘之內把嘯天帶到安全的地方也是個大問題。

「五、四......」倒計時越來越近了。辣塊媽媽的，不管了，泰坦說，遇到不能解決的問題，就聽從自己的內心。

葉曼曼笑嘻嘻的從隱蔽處走出來，喊道：「劍下留馬，我在呢！」

休彌也笑嘻嘻說道：「葉小姐休息好了？那咱們回城？」

葉曼曼大踏步走在前面。休彌是個聰明人，只是叮囑軍人看好嘯天，根本沒有捆綁葉曼曼，一路走一路講解沿途景色，導遊似的把葉曼曼帶到納粹城。

如果說「長老會」是世外桃源、泰坦城是科技之都，納粹城就是恐怖之城。進城前，休彌專程去城外的家中向父母報喜。看到破爛的房屋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休彌父母，葉曼曼感覺一切都瞭然了。她記起曾經看過一個道德困境的故事，叫「海因茨偷葯」。說是有個叫海因茨的人，在一家藥房工作。某一天，他的妻子患上了某種疾病，生命垂危。整個城裡，只有海因茨工作的藥房有這種葯。海因茨想過購買，可是葯實在太貴了，以自己的收入，根本買不起。他就去跟店主商量，能不能借葯給妻子治病，以後做牛做馬慢慢償還。店主一口否決了，說自己開店就是為賺錢，不是為做慈善的，而且以海因茨的收入，一輩子也還不清的。擺在海因茨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眼睜睜看著妻子喪命；要麼，偷葯回家給妻子治病。這就是一種典型的「兩難選擇」，不能簡單的用道德標準評判了。海因茨是這樣，休彌又何嘗不是呢？他當然可以選擇不在乎父母的請求，在「長老會」過著平淡的日子，可他的父母呢？「長老會」是否能接受他們？納粹城又是否會放過他們？任何時候，都不能開啟上帝視角，在自己看重的事物上附加不著邊際的價值。

城裡一派肅殺景象，每個街口都有軍隊在巡邏，除了少數提供生活必需品的店鋪開著，其他店鋪都大門緊鎖，人人神色嚴峻，如臨大敵。

葉曼曼碰碰休彌的胳膊：「納粹城一直這麼恐怖？」

休彌搖搖頭：「從『清除計劃』開始就這樣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次爆發大規模病毒感染，只能盡量少出門，減少感染的可能性。」

葉曼曼聳聳肩：「『共濟會』還真是一視同仁，自己人都不放過！」

路邊巡邏的軍人聽到兩人的討論，警惕的抬起槍，休彌順勢一拳打在葉曼曼肩上，大喝道：「快走！」

葉曼曼揉揉肩膀，老大不樂意：「走就走唄，幹嘛動手動腳！」

軍人放下槍，繼續巡邏，行屍走肉般。

亞賽正在接待貴賓，暫時沒空「招待」葉曼曼，葉曼曼被安置在城中專門關押重刑犯的監獄女犯監區。最近城裡不太平，犯人比較多，沒有單間，和一個中年貴婦關在了一起。

貴婦看到葉曼曼進來，愛答不理，端坐在床上，手持化妝盒，描眉畫眼、顧鏡自憐。葉曼曼也不理她，在另一張床上坐下，囑咐休彌：「好好照顧嘯天，出事兒了我跟你沒完！」

休彌壓壓嘴唇，示意她輕聲。一同前來的獄長低頭走向貴婦，對貴婦畢恭畢敬問道：「夫人，您有什麼需要的嗎？」

貴婦瞟了他一眼，嘴角輕揚，全是鄙視。

獄長兀自說道：「城主吩咐過了，夫人有需求讓屬下盡量滿足，夫人大可不必客氣！」

貴婦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我還要和你客氣！」

有葉曼曼和休彌在場，獄長有些惱羞成怒了，提高音調說道：「屬下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夫人自重，別為難屬下，否則有什麼意外，屬下也是有辦法跟城主交差的！」

貴婦道：「哎呦，獄長大人是在恐嚇我嗎？」

獄長道：「不敢不敢，屬下說的都是實情，眼下疫情泛濫，說不准誰會感染啊。」

貴婦不理他了，繼續化妝。

獄長討個沒趣，罵了幾句獄卒，恨恨的離開。

葉曼曼沒心沒肺的湊到貴婦身邊：「你是城主夫人？」

貴婦故作驚訝：「咦，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啊？」

葉曼曼用八卦之心強行壓制住憤怒之火，仍忍不住揶揄道：「哎呀，堂堂的城主夫人怎麼也會被抓起來啊？」

貴婦道：「小屁孩，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葉曼曼反擊道：「你才是小屁孩呢，我都快初中畢業了！」

貴婦警覺地摸摸她的額頭：「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葉曼曼也摸摸自己額頭，心想這是什麼操作，摸頭殺還能辨別物種？

貴婦笑道：「你沒這個本事的，只有我們巫族才可以。」

「巫族？巫師？」葉曼曼追問。

貴婦組織下語言回答：「用你們的話，應該算是先知吧。」

「先知？」葉曼曼來興趣了，全然忘了是在大牢之中，「袁天罡？李淳風？火星男孩？」

貴婦啐道：「什麼亂七八糟的，簡直是胡說！在你們的世界，我們被稱為瑪雅人，在地下世界，叫做巫族或者先知。」

葉曼曼驚道：「瑪雅人？就是預測2012年世界末日的瑪雅人？」

貴婦一臉迷茫：「什麼世界末日？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葉曼曼解釋道：「書上說的，根據古老的瑪雅曆法，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地球會毀滅。當時傳的沸沸揚揚，好多人深信不疑，有的還提前把財產全部處理掉了，窮奢極欲，坐等世界末日到來，後來末日沒來，自己反倒成了窮光蛋。」

貴婦「撲哧」笑出聲來：「還有這種糊塗蛋啊！」

葉曼曼坐床上，雙手托著下巴，側頭問：「你不知道這事兒？」

貴婦道：「2012年12月21日，是最後一個瑪雅人撤離地表回到地下的日子，從此以後，地表再也沒有瑪雅人，所以是地表瑪雅人消失的日子，可能被誤傳成世界末日了吧！」

葉曼曼道：「也就是地表一直有很多瑪雅人存在？」

貴婦道：「那是當然了，瑪雅人承擔著傳授地表人類天文曆法等知識的任務，幫助地表人類告別野蠻，走向文明。而且，」貴婦露出迷人的笑容，「我就是最後一個撤離的瑪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