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竹馬（4）
「藤月，你怎會……」
「出林再言。」
藤月攜我避開重擊后，緊抱著我騰身而起，想要逃離那饕餮的視線，怎知那凶獸的速度卻比藤月要快上甚多，藤月方才逃離開它的身前，便又被凶獸饕餮的龐大身形堵住了回返林邊的路。
饕餮雙目赤紅凝望於我二人，接連數度發出攻擊，見此，藤月手中隨即幻化出法器碧螺扇，碧綠光芒乍現，同那饕餮攻擊時所發出的墨色雲霧不停交錯相對，那饕餮所擊，盡數被藤月一一抵擋了下來。
那凶獸饕餮好似被激怒一般，周身漸而泛起墨色濃霧，這般凌厲之息，較方才還要更盛上幾分。
墨色濃霧凝聚結成光團后，縈繞於它周身，毫無預兆，數顆墨色光團便徑直向我同藤月一併襲來。
惡風迎面，墨色光團自四面八方侵襲而來，令我同藤月無從躲避藏匿，藤月見此，未有遲疑，隨即雙臂緊攬，將我護於懷中，手中所執碧螺扇置於我身後，碧綠色光芒接連迎上，為我盡數抵擋了墨色光團。
而自他身後襲來的光團，於我萬般驚恐的目光下，接連硬生生地重擊在了他的背上。
於藤月懷中抬頭望向他的面龐，此時他面色略顯慘白，眉間微皺，隱含苦痛之色，嘴角正緩而溢出絲縷鮮血，鮮血沿下頦流下，滴落至我額間，見他這般后，淚水頃刻自眼眶溢出。
「藤月，你走吧，你一人定然可全身而退的。」
「你認為，我會丟下你一人？」
「可是……」
「阿覓，如若今日你我可安然出這饕餮林，嫁與我可好？」
藤月低頭看向我，努力支撐著意識，雙眸已漸而有些迷離，口中輕聲說出此言后，我隨之愣在他懷中，含淚失神望向他而今的慘白面容。
方才那般攻擊方才落下，未待沉寂半刻，那凶獸饕餮便再度發出重擊，墨色翻騰雲霧自藤月身後侵襲而來，他卻只此望向於我，唇間仍舊隱含絲縷笑意。
見及這般洶湧雲霧襲來后，我用盡氣力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但他，卻始終分毫未動。
「我說過會護你，便自然……」
話音還未落下，墨色雲霧便襲於藤月身後，此番衝擊將他向前震了數步，我因身受重傷加之受到波及，腳下幾度無力，隨之與藤月一同癱倒於地。
藤月眉間緊皺，咬住下唇久久未動，忽而面露苦痛之色，鮮血頃刻自他口中溢出。
「藤月！」
縱然他已如此，但他牢牢環抱著我的手臂，卻絲毫未曾鬆懈半分力氣，仍舊將我護在懷中。
那凶獸饕餮興許是見我同藤月二人癱倒於地未再動身，以為已被它重擊而亡，便沒了再斗的興緻，於周邊踱步半刻，悶哼一聲后，徑直向饕餮林深處疾奔而去，再尋不及其影蹤。
待到饕餮離去，我於藤月的臂彎之中用盡氣力掙脫而出，咬牙支撐著坐起身來，看向身旁傷痕纍纍滿身血跡的藤月後，淚水再度溢出，滴落於藤月面頰之上。
「藤月……藤月……」
握著藤月的手，不斷呢喃著他的名字，半刻過後，藤月終輕咳一聲，恢復了些許意識。
「咳……阿覓……你且放心……我無事的……」
「你傷的如此嚴重，怎能說是無事！」
藤月唇邊努力牽起絲縷笑意，眉眼其間如故柔情，抬起手，輕撫我的面頰。
「我捨不得你……」
「既然捨不得我，那你便不許有事，不許！」
一語落下，藤月又接連輕咳出數口鮮血，此時他面色慘白，已毫無血色，縱然如此，可他的目光自方才開始，便一直從未於我面容其上移開。
「阿覓……你可知……我初見你時……心中便萬般喜歡……但你……卻始終未曾明白……」
所言之時，藤月唇邊笑意猶在，但雙眸已漸而有些輕合。
「藤月！你不能睡！不能睡！」
「阿覓……我……」
話音未落，藤月便雙眸緩合，失去了意識。
「藤月！藤月！」
聲音嘶啞喊著藤月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卻再未聽及他回應，見他失去意識，心中萬般焦灼，急火攻心，繼而自喉中湧出一口鮮血。
管不了自己而今已身受重傷，強忍痛意，運起體內氣息，將修為漸緩渡入藤月體內，此般雖可暫且保住他的性命，但卻不能始終保他無恙。
想要催動幻鏡，告知大哥而今境況，但無奈此時體內法力已不足以支撐喚起，縱然幾番施法也皆無果，正於此時，猛然記起三哥曾同我說過的族內的一種召喚之術，那時因頗為好奇，便於古籍中查閱過此術的催動咒法。
此術可將遠在千里之人直接召來現於身前，且不必動用絲毫法力，而其代價，便是折損一命。
望向藤月蒼白如紙的面龐，未有絲縷遲疑，隨即合上雙眸，回憶咒法，如若此般可救藤月性命，哪怕折損一命，我也心甘情願。
默念咒法，周身繼而逐漸泛起赤色光芒，念畢后，召喚之術催動，腦海之中想著大哥沉顧的音容相貌，心口處頃刻傳來撕裂絞痛，額角滲出細密汗珠，用盡氣力再次睜開雙眸之時，大哥沉顧已出現於我身前。
大哥未明情況，環顧周身，見及受傷於地失去意識的藤月，同滿身血跡衣裙破敗的我后，眸中頓露驚詫之色，眉間緊皺，於我身前蹲下身來。
「覓凝，發生了何事？」
「大哥，我……」
方才折損一命催動召喚之術，此時心口處的絞痛之意非但未減，反之愈發漸盛。
話還未同大哥說完，雙耳聽到的聲音開始愈漸變得模糊不清，只得恍惚見及大哥雙唇張合，不知在講著些什麼，隨之喉中湧出一口鮮血，繼而意識漸覺恍惚，向前傾身倒去，大哥見狀連忙將我接入懷中。
眼前愈發漸黑，周身氣力幾近至無，轉眸望向雙眸緊閉面色慘白，嘴角殘餘斑駁血跡的藤月，於大哥懷中，漸而失去了意識。
恍惚之際，覺周身墜入無際黑暗之中，忽而前方頓時閃現光芒，循光亮處走去，畫面突轉，藤月駐足站於我身前，淺笑柔情如同舊日。
見他如此，心中欣喜，正想要跑向他時，方才邁步，藤月轉瞬便被血腥赤紅所吞噬，浸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再尋不及半分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