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的論文（八）
明晃晃的火焰在風中搖曳。
一張張紙從他手中飄落，燃起，隕滅，如同一隻只火蝴蝶在空中翻飛。
當初寫出這些，已經快要耗費他半生心血，而現在，他卻要親手把它們全部毀滅。
那，這麼些年到底是為了什麼？
林裕摘掉碎了一塊鏡片的眼鏡，眼裡蒙上了一層哀傷。
「你這什麼狗屁論文？怪力亂神？你是在講玄學嗎？」
桌上的人把一打文件往前一扔，正好砸中林裕，林裕的眼鏡掉在了地上，文件里一張張紙全飛了出來。
「可能林老先生年紀大了，局長您別置氣。」
「這不是我說啊，他怎麼說也是老前輩了….」
腦滿腸肥一臉油膩的男人，唾沫飛濺，喋喋不休。在他身邊一個極為消瘦的男子，一邊隨聲附和著，一邊悄悄給林裕使了個眼色，讓林裕先走。
林裕撿起一個鏡片摔碎了的眼鏡，收起散落在地上的紙，默默離開了。
他推開門，往前一直走著，走著，走著。
不知道走到了哪裡。天空已經慢慢灰暗。
「也許這些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林裕拿著那一打文件，走進了那越來越濃重的黑夜。
「啪嗒——」林一打開燈，家裡一切依舊。只是安靜的讓人難以置信。
林一打開電視。他沒有什麼想看的，就是覺得聽聽聲音就好。
他把遙控器放回桌上，發現一疊拆了的信件散亂的放在桌上。
信封上提著「與妻書」
信紙泛黃，但是落款日期卻是近期。「爸。」林一有些震驚。
他大略看了看內容，都是父親和母親在聊的家常，一直從他中學到大學。
水冰清：
近來可好？林一和天宇是否又讓你煩心了？林一雖然話不多，但是學習還是十分勤勉的，是一個可塑之材。天宇應當是被寵的有些調皮了，不過本性善良，你也不必太過著急，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你也不必逼他讀成個書獃子。最近我的身體好多了，給我看病的是一個很熟的醫生，重醫道，存仁心。前幾日，他給我看過之後，「身體已無大礙，只是有些虧損，再靜心調養一段時日便可。」我在這邊，一切安好。窗邊你寄來的勿忘我已經開了，在陰暗的角落裡迎著一束陽光。
願你萬事順意。
林裕
水冰清：
接到你的信，我十分欣慰！可喜可賀！林一算是不負所望。你要多多和他說，到了大學也萬萬不可懈怠，一定好好珍惜學習的機會。聽你說，沐汐很乖學習很好。可以讓天宇向林一和沐汐多多學習。而且聽說，天宇瘦下來了，那很好，證明他還是有些毅力的。他把精力放在鍛煉，運動上也是極好的。多希望能夠見見這些孩子們，他們一定都長大了……
願你萬事順意。
林裕
林一震驚。
他拿開所有信件，底下還放在一疊論文。
他飛快的翻閱著。一邊搖著頭，眼裡一邊閃爍著難以置信的淚光。
「林一！你回來了！你這孩子，到底去哪裡了？！天宇呢？」水冰清推門進來，一看見林一，十分激動。
林一轉過身來，手上拿著那份論文。
「媽？這些是什麼？」林一舉起論文，「爸，在哪裡？」
「這..….」水冰清慌了神。
一隻巨大無比的老鼠突然竄了出來。
一口叼走了林一手中的論文。
「這哪來的老鼠！」水冰清嚇了一跳。
林一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那隻碩鼠一轉眼就不見了。
「媽，是門沒關。」林一扶水冰清到沙發上，把門帶上，轉身給水冰清倒了一杯水來。
水冰清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冷靜下來，緩緩放下水杯。
「你父親，他，還在。」
林一認真的看著母親。水冰清嘆了一口氣。
「那年天宇和沐汐在學校過六一，沐汐上台前被蛇咬了。你父親他一聽我說，他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蛇。水滴狀的傷口，也沒有可以匹配的血清。他就想了一個鋌而走險的辦法，以毒攻毒，用自己的血做血清，你說他傻不傻，腦袋就是個木頭！隨便找個馬呀，羊的不行嗎？結果自己倒下了。林業局，他是不去了，後來是去了一個島上，慢慢修養，那個叫什麼寒冰石的東西，副作用簡直不要太厲害。每年都要像知了一樣，生生的褪一層皮。」
「寒冰石…」林一若有所思。
「隔一段時間，他呢，都會給我寫封信。你說吧，手機這麼方便，他也不用。不過，他那邊估計也沒有信號。那個論文，我之前有聽你說，在寫這個課題，他正好有些資料，就一併寄過來了。可是，剛剛居然被一隻老鼠叼走了！」
「媽，那論文，你看過嗎？」
「還沒有，這我一天天也沒有精力去看。」
「那裡面寫的，很玄。」
「什麼玄？」水冰清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如果論文上寫的是真的，恐怕剛剛那隻老鼠是成了精，故意叼走論文的。」
「噗——」她差點嗆著，結果一口噴了出來「你說什麼？」
林一拿出卡其色手帕，擦了擦臉：「沒什麼。」
「林一，對了，你弟弟呢？天宇哪去了？」
「他玩滑板，摔倒了，在醫院。」
「怎麼樣？嚴不嚴重？在哪家醫院啊？」
「還好，可能就要休息幾天，向學校請幾天假。」
「你這些日子去哪裡了？一回來就反過來問我這些？你會不會是假冒的林一，故意套我話吧？」
「媽，我真的服，你的想象力可以去當編劇了。」
「我打電話，你都不接。」
「我手機丟了。」林一撓了撓頭，轉身回房，帶上了門。
「要不要媽媽陪你去買個新的。」遠處傳來水冰清的聲音。
「不用了。」林一拿出沐汐給他的那瓶葯放在了桌上。
「丟了的東西，我一定會自己找回來的。」
他一把拉開窗帘，皓月當空，卻有一片烏雲，緩緩的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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