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的論文（七）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這句話對於九鳳來說，現實又殘酷。
自從格里斯伯格金主身亡於晚宴，她就此從九重天的宮闕跌落十八層煉獄。沒有索克洛夫伯爵，她什麼也不是。她從來也沒有真正融入那個所謂的上流社會。酒肉朋友，無酒肉不朋友。九鳳這個名字很土，但有索克洛夫伯爵，她就是高雅的，是尊貴的，是獨一無二的。
她有吉普賽女郎的熱辣身段，也有東方女子的嬌媚神韻。因為她的血液里流淌著的濃濃異域風情來自兩個相隔萬里的國度。在索克洛夫伯爵身側，她永遠是那顆最鮮亮奪目的紅寶石。總是蒙著一層深紅色的面紗，光是眉眼就能勾魂攝魄。但她不是那種蛇蠍美人。你不自覺的被她的眼神吸引，會發現她眼底竟清澈如赤子。她的手腕上，腳腕上戴滿了價值連城的首飾。輕輕走動，便叮噹作響。
索克洛夫伯爵特意為她尋來一隻金絲雲雀，供她無聊時解悶。
金絲雲雀十分靈巧，在籠子里竄來竄去，拖著那金鏈子，叮叮噹噹逗的她很是開心。
但是伯爵出事了，鳥籠里的金絲雀，掙脫了金鏈，也飛走了。她可以離開，卻飛不起來，狠狠地摔落在地。
她卻不肯醒來。
沉浸在尼古丁的雲霧裊繞，在那虛晃的一圈圈煙霧騰起的瞬間，她似乎還能看到紙醉金迷的過往。一串串世間含有的水晶項鏈被她扯斷，一顆顆宛若流星的水鑽四濺，一段段似笑非笑的時光剎那而逝。
「抽什麼煙！」一個尖嘴猴腮的矮小男子，一把奪過九鳳手中的煙丟在地上。「快去幹活！」
九鳳身著花色的弔帶寬鬆花紋短衣，露出纖細的腰肢，下身一條紅色花紋絲巾圍在短裙外，修長的雙腿在絲巾下若隱若現。她捲曲的頭髮本是她的亮點，卻盤在腦後，別著一根黑羽毛。
「Shelookslikeaturkey.」一個金髮碧眼的遊客帶著鄙夷的眼神看著九鳳。
九鳳聽的懂他說的話。她在索克洛夫伯爵身邊也是見過了世界各地的名流，這種日常的外語，她怎會不懂？她，凄然失笑。現在的她，怕是連火雞都不如。最起碼，火雞也是一頓豪華晚餐。
九鳳一腳踩滅了那根被經理丟在地上的煙，轉身去端起那一大盆豐盛的火雞。
在燈光中，一切依舊如此晃眼，像極了在格力斯伯格最後的晚宴。
「還是先去吃飯吧。好餓。」沐汐值完日十分疲憊。
「也行，反正溜冰館一直開到晚上。」天宇點頭同意了。
「吃什麼呢？」沐汐有點傷腦筋。
「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炸雞？不去不去，膩了膩了。」沐汐搖了搖頭。
「新開了一家火雞店。」
「那去看看？」
兩個人走著走著。看到一個身影，在瘋狂的撕掉他們之前貼的尋人啟事。
沐汐追上去，天宇也跟著跑過來。
還沒等沐汐追上那個人，天宇已經一把拉住了那個人的肩膀。
「喂！你這個人！到底怎麼….」
那個人一回頭，天宇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林一！」沐汐看到了林一墨綠色瞳孔里略帶頹喪的眼神，不知怎的十分確定的喊了出來。因為那假林一，一點也不可能喪，他一直是那麼自負。
「我…」林一慌張的扔掉了一張張撕的十分整潔的尋人啟事，準備甩開天宇，逃走。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走。
他，不能直視那雙清澈如水的雙眸。
他，不敢面對，沐汐。
「林一哥哥！你要去哪？」沐汐喊著。
「哥！你不回家了嗎？」天宇十分煩躁。
林一緩緩了回過頭：「我，已經不是我了。」墨綠色的瞳孔里流出了悲哀的鮮紅色液體，漸漸的一隻眼睛浮現出一隻鮮紅昆蟲的模樣。
「不….」沐汐眼裡泛著淚光，「你還是林一哥哥。」
沐汐用帶著寒氣的雙手，拂去林一眼角的血淚。
「沐汐，你真的確定嗎？」另一個林一從暗處突然走來，手裡拿著一把紙扇，輕輕揮著。
「這…兩個哥….」天宇驚呆了。
「天宇，哥在這裡，你為什麼站在那個眼紅怪的身旁？」另一個林一故作正經的說著。
「啊？」天宇確實有點不知所措了，「沐汐這是怎麼回事？」
「阿姨應該沒有和你說吧，你出車禍之前，我見了一個假林一，這個是第二個。」沐汐咬著牙。
「眼睛還挺亮，居然看的出我和尊上不同。」假林一一揮紙扇，搖身變成了一個素衣書生模樣。
「這是要唱戲嗎？」天宇吃驚。
「林一哥哥，和我們一起快回去吧。」沐汐挽起林一的胳膊。
「想要林一回去，他也要自己回的去。」妖嬈的蘇薩從樹叢中走出，拿出一片紅葉，嘴一抿，輕輕吹了一聲。紅了眼林一，痛苦的捂住眼睛，血色淚水卻不斷從指縫間溢出。
「住手！」沐汐用盡全力呼喊，雙手抬起凝結空氣中的水，瞬間數以萬計的冰針刺向蘇薩。
「啊！」天宇突然慘叫一聲。
素衣書生一揮紙扇，把天宇生生扇到半空，移到蘇薩面前。數百隻冰針扎進了天宇的脊背。
「何必呢？讓這個可憐的小火娃變成刺蝟。哈哈哈哈。」蘇薩放肆的笑著。
「你到底想要什麼？」沐汐轉過頭，怒視著素衣書生墨色中泛著淺灰的瞳孔。
「世間從無嗟來之食，想要林一，用你自己來換。」
「好。」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素衣書生放下了天宇，給蘇薩使了個顏色。
蘇薩不情願的掏出了一個小藥瓶，遞給了沐汐。
「這是化解他體內蟲蠱的碧玉瓊漿。你給他服下便可。」素衣書生慢條斯理的解釋。
沐汐打開瓶子，倒進林一口中。
林一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
「現在，沐汐姑娘，該履行你的諾言了。」書生用扇子示意沐汐，送來一片烏雲。
「我知道。」沐汐踩上書生的烏雲。與蘇薩和書生一同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天宇憤然望著沐汐的背影，眼中燃起毀滅九重天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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