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詭事 第一百零八章:趙寄奴的過去

涼州詭事 第一百零八章:趙寄奴的過去

再過幾日,烏漠河上的臨江之地就會開啟,這段時間,凌風一直待在刺史府中,調整自己狀態。

他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隻錦囊,這是之前師兄司涯在隕星城的客棧內交給他的,說是讓他也去一趟,說不定能拿到臨江之地的傳承。

本來他對這種所謂的傳承並不感興趣,虛無縹緲,可是一想到十三皇子那副急不可待的樣子,他就覺得說不定會是真的。

典閣的氛圍還是和以往一樣,凌風今天拿了一本刺史府人員信息,隨意的翻看,祈君欣就坐在他身邊,用她的話說,凌風實在是一個太容易惹麻煩的少年。

凌風翻看了幾頁,連着打哈欠,神色疲憊,實際上他剛剛睡醒,外面正是朝陽初升的上午,清風徐來。

見到少年興緻不高,祈君欣嫣然一笑,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凌風笑着轉過頭,看着身邊風華絕代的女子,「什麼故事?」

「一個在東秦激勵了無數人的故事。」

凌風點點頭,擺出一副聽眾的姿態。

祈君欣將額前一縷青絲撩起,緩聲說道:「幾百年前,在東秦的一處募兵點曾發生過這樣一件趣事。從同鄉來的二十幾名少年一起報名參軍,他們中最大的有十八歲,最小的只有十四歲。當時負責考核的便是如今東秦皇朝鎮守帝關的冷將冷晨。冷將依次將這二十幾人考核完畢,最終只剩下來一個人。此人年紀十六,境界卻只有元境,實力之低刷新了當時募兵點的紀錄。」

「元境!」

凌風差點將口中的酒一口噴出。

生死劫下,三大九小,元境為始,聖道正途。

修鍊一途以生死劫為標誌,生死劫下共有三個大境界,每個大境界又被分為三個小境界,故有三大九小之稱。

下三境:元境、凡境、靈境;

中三境:王境、皇境、宗境;

上三境:地境、天境、聖境。

元境為始,聖道正途,就是指這九個小境界以元境作為開始,以聖境作為結束。

但凡是修鍊之人,哪怕是天賦再爛也能混個元境。

「我記得東秦募兵的標準便是凡境巔峰,一個元境來湊什麼熱鬧,怕不是來砸場子的吧。」

凌風在東秦京師呆的那段時間也曾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卻不承想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祈君欣點了點頭,「當時募兵點的眾人也覺得一個元境瞎來湊什麼熱鬧。畢竟是要上戰場,實力太低就是去送死。但那個人苦苦哀求,希望能得到一次機會,並保證進了軍營一定勤學苦練,絕不會拖後腿。最終架不住那人一個勁兒的哀求,冷晨將他一併帶入了當時剛剛組建的黑袍軍,在那裏給他找了一份差事。」

「喂馬?」

「你聽過這個故事?」

「我猜的。」

黑袍軍即便是在涼州也相當有名氣,原因其實很簡單。

當年就是這支軍隊過靖州,穿越茫茫大漠,沿着煙汾古道夜襲燕盪山,之後兵臨涼州城。

而如今,冷將正率領着這隻黑袍軍在涼州西面萬里之外的地方鎮守帝關。

黑袍軍是東秦赫赫有名的鐵騎戰隊,冷將既然肯放一個元境的人進去,想必是不會讓他上戰場。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喂馬了。

「是啊,他在黑袍軍營餵了整整二十年的馬,這二十年間他從未上過戰場。二十年後,他的修為達到了東秦募兵的最低要求:凡境巔峰。你想想,不過是元境到凡境這小小的一步,他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時間。而你呢,從你醒來后修為便是中三境,你的起點可要比他高出一大截。」

「東秦將士若想上戰場,實力最低也要靈境。因為只有踏入靈境,修鍊之人體內的靈氣才足以支撐他們結陣。於是,這個人想方設法見過了冷將,希望自己能夠上戰場。正規的戰場顯然不可能讓他上,以他凡境巔峰的實力放上去就是炮灰。於是冷將便將他安排在斥候小隊中,負責打探情報。一晃數十年過去了,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他所在的小隊幾乎全軍覆沒,唯有他一人帶着敵軍首級而歸。這是他第一次斬殺敵軍,距離他當年前來募兵處參加考核已經過去了二十五年。」

「你應該清楚,修鍊之人的壽命要遠超俗世之人。一個下三境之人可享用的壽命大概是普通人的兩倍,也就是兩百餘年。可是等到那個人突破到靈境巔峰之時,他只餘下了不到十年的壽命。以他的天賦想要在十年內跨越靈境巔峰到達中三境可謂困難重重,即便是冷將也勸他不如享受餘下的十年,何必死死追求遙不可及的目標。但那個人拒絕了冷將的建議,並申請將自己調往北境。」

「那時的東秦北境戰事頻發,不僅有外敵伺機入侵,更有內亂不斷,尤其是幽州,局勢更是詭異莫測。幽州刺史府對於幽州的掌控力甚至還不如現在的涼州。那個人作為一名普通士兵被編入了幽州兵司,參與了大大小小十幾戰。就是在這樣的戰鬥中,他撥雲見日,來到了中三境。在幽州的軍營里有這樣一個記錄:不敗傳說。這個記錄就是來形容他的。你猜猜這個記錄具體指什麼?」

凌風若有所思,道:「估計是用來記錄這個人很厲害,同階之內無人是他的對手。」

按照祈君欣所言,這個人在戰場的時間怕是有數百年了。

戰鬥永遠是磨礪一個人最好的方法。

若是凌風所料不錯,那個人接受了數十次戰爭的洗禮,整個人得到了升華。

「不,你想錯了。」

祈君欣笑着搖了搖頭,她就知道凌風會這麼想。

「所謂的不敗傳說是指,凡是他與同階之內交手,十招之內,必敗!」

凌風挑了挑眉,這也太不可想像了。

浸淫戰場這麼久的將士不至於這麼差吧。

「事實上他就是這麼差,以至於當時的幽州數十處軍營都流傳著這個人的傳說。甚至就連遠在京師的東秦皇帝都聽說了他的傳聞。往後的日子裏他繼續跟隨軍隊四處平叛,直到那一天他來到了邊疆:凜冬之地。這個地方的艱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可怕的寒流會在某個不經意間侵入人的心肺,而後將體內的五臟六腑凍住,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死亡。這個時候若是被外界觸碰一下,體內被凍住的內臟就會瞬間化為齏粉,只留下一具空殼子。除了寒流,在風雪中神出鬼沒的冰神族更是致命的威脅。他們的利刃穿越了寒風大雪,夾雜着寒流,讓東秦將士就連覺都不敢睡得太深。他在那裏呆了五十年,修為只提升了一個境界。」

「他從幽州出發前往邊疆之時修為王境,五十年後再回到幽州之時修為則是皇境。五十年的時間,能夠發生很多事,改變很多人,但顯然他是個例外。他被調回幽州,跟隨幽州軍平定了慕容永煒叛亂。那一戰他表現出色,被御將閣記下了人生的第一個戰功。時光飛逝,就在眾人都快要忘記幽州軍營還有這麼一個人的時候,他終於到達了宗境。此時,他已經三百多歲,距離中三境四百餘年壽命的期限不到百餘年。」

「恰好此時東秦腹地最強大的宗門之一雲霄宗造反,於是這個為戰爭而生的人又向上級申請前往雲霄宗平叛。也是在那裏,他又一次和死亡擦肩而過,但最終他憑藉頑強的毅力將侵入自己腦海中的雲霄宗長老的殘魂抹殺。靈魂力的暴漲讓他的修為跟着水漲船高,終於,在歷經四百年,他到達了上三境。」

凌風長舒了一口氣,一時間他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

這個故事聽起來要遠比他自己親身經歷還要跌宕起伏。

「你如今是宗境,可能對生死劫之事還不是十分了解。但對於每一個要渡劫之人,生死劫將會是他們揮之不去的夢魘。若是幸運,則一飛衝天,從此天地之間再無束縛;若是失敗,輕則重傷垂危,重則灰飛煙滅。」

「有這麼可怕?」

確如祈君欣所言,凌風如今不必考慮生死劫的事情,畢竟還有些遙遠。

因此對於生死劫,他也只是在書籍之中偶有涉獵。

「中域曾有一個大家族被數家敵對勢力聯合起來覆滅。為了保存家族的血脈,大約有兩千名家族精銳子弟被送往南域的一處秘境之中。那裏被這個家族從數萬前開始經營,將這些子弟送去便是希望他們利用好數代人經營得來的資源,爭取有一日能夠光復家族。但時間過去了很久這些子弟都未曾在世間出現過。直到某一日秘境因為長時間無人修繕從虛空中顯現出來,眾人這才知曉裏面發生了什麼。秘境之中沒有一個活人,就連一具屍骨都不曾出現,只是靈氣中夾雜着火焰和雷霆,整個秘境都化作了一片黃沙。后經人們推測,這個家族中的這兩千餘名精銳子弟極有可能是在渡生死劫之時失敗,化作飛灰,煙消雲散。」

「兩千人,一個都沒成功?」

這難道是天要亡這個家族嗎?

「一個都沒成功。所以生死劫是所有修鍊之人不得不要面對的最恐怖的事情。生死劫下皆螻蟻,唯有渡劫之後,方才能躋身強者行列。」

祈君欣嘆了口氣接着說道:「那個人一樣遇到了這個問題。其實按照他的天賦和實力,渡劫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有人勸他不必渡劫,安心享受上三境這六百餘年的壽命不好嗎?」

「我猜他拒絕了。」

「是,這種建議從他第一次來到募兵處時就在他耳邊響起,不過他從來沒有聽過。他的渡劫同樣坎坷至極,即便是現在說起也難以想像。」

「第一次渡劫,失敗。雷霆驟降,擊穿了他的天靈蓋,將他劈成了一個傻子;第二次渡劫,失敗。火焰自心底升騰而起,燒壞了他的舌頭,眼睛還有耳朵;第三次渡劫,失敗,右腿和右臂化作飛灰,不復存在……」

「你猜,這個人一共渡了幾次劫才成功?」

「我猜他沒成功。」

「咯咯,沒有。這個人在經歷了整整九次生死劫后,終於在火焰和雷霆之中涅槃重生了。可能就連上天都覺得這樣對待他未免有些不公平,也可能是他的人生就是苦盡甘來。重生后的他修鍊速度與日俱增,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就達到了現如今飄雪宗宗主這些人的高度。而涼州這些頂尖強者度過生死劫后達到如今這個境界短則三百年,長則五百年。二十年的時間,彈指一揮,若是放在以前,他連一個小小等級都提升不了。」

「與他同時期參軍的那些同鄉此時又在何處?誰又會記得他們?」

「你,這個人可以稱之為天才嗎?」

「不……額,總感覺天才二字不太適合他。」

凌風眼神突然灼熱,急忙問道:「你說他是東秦將士,又參與過雲霄宗的平叛,那他現在應該還活着吧。若是有緣,我真想見一見他。」

「他當然還活着了,你見過的。」

凌風一臉疑問,他認識的東秦皇朝的人好像並不多,武將就更少了。

「我見過?」

「你見過,他就是東秦皇朝涼州刺史府現任兵司主將趙寄奴。」

趙將軍!

凌風失聲叫了出來。

趙寄奴他並不陌生,昨晚刺史府晚宴便是他出手逼着烈雄自斷右臂。

在平時的相處中,趙寄奴就給他一種武將特有的那種憨厚粗獷。

他文化不怎麼高,經常被刺史江負要求多看書。

凌風至今還記得他剛來涼州的時候,趙寄奴只要沒事就來刺史府東苑的典閣,求着自己教他讀兵書閱史冊,因為刺史府中的其他人老是用這一點來調侃他。

於是凌風也勉為其難地接下了這個教書先生的活。

作為東秦的武將,趙寄奴不論修為還是計謀並無出彩的地方,因此凌風也從未覺得他有什麼特別之處。

只是不承想到,他的背後還有這等奇事。

「其實你只要仔細想想就能明白。東秦戰將無數,比趙寄奴修為高的,比他智謀多的大有人在。御將閣憑什麼讓他來執掌涼州刺史府兵司。要知道,趙寄奴可是連戰將都未曾被封卻手執連營神槍。說白了,御將閣的那些人也是看中了趙寄奴的這份心志和毅力。」

那群老傢伙年紀雖然大,眼神卻絲毫不減當年。

「難以想像……」

凌風猶猶豫豫了半天只能憋出這四個字來。

簡直超出了他的想像,誰能想到平日裏普普通通的熟人背後的故事竟然這般叫人拍手稱奇。

祈君欣看着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過神的凌風,滿意地笑了笑。

涼州每一個人都是極其鮮活立體的,他們有着各種各樣的經歷,各不相同的人生。一本涼州志,只能記載發生過的事和人,但卻無法表達出更深層次的東西。

她很擔心凌風因為看過一本涼州志和幾本刺史府的典籍就覺得自己對涼州的局勢了如指掌。

人性二字,豈是可以寫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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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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