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天漸漸的涼，知信分別送給小花兩張明信片。每次背面寫上祝福。知信曉得那是小花喜歡的，今年要高考了。成績拔尖的知信，每晚都要在燈下學習得很晚。上次小花說，每次放學回家后，我都要看你家屋后的田埂上，不知你在不在那看書。知信聽了暖暖的。

雪天悄無聲息的來臨，黃昏時屋外還是呼嘯的北風夾雜着大片的雪花，到晚間風停聲寂。屋外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小花打開電燈，在余光中看得屋外的雪，在漆黑的空中靜靜的落着。

這電村裏已經通了。小花悄悄地拿出本知信給的《血疑》這本書，覆蓋在語文書上看起來。現在放假不必緊張學習。小花看著書情緒無比的輕鬆神馳。晚間睡在床上，外面除了黑便是萬籟俱寂。小花想着故事裏的主人公，盡情享受着慵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早晨起床開門小花驚訝道：

「好大的雪，看來昨晚悄無聲息下了一夜大雪。這真是雪大無聲。」

地上的雪竟有一尺來厚。小花看滿山坡、田地白茫茫的一片，無一點污穢，世界潔凈的如在仙境瑤池。門前的桃枝條綴滿白雪，宛如瓊枝玉樹，與春天開滿花時的美真相媲美。競分不出哪種更誘人。

新年過後就要開學，天也漸漸的暖起來。小花望着樑上空無的燕窩，那雙不離的雙燕，今年可會飛回來。

爸爸的工作又調到，小花小時爸爸工作過的單位柳花鎮醫院。爸爸這次是升了院長。那裏離家有好幾里路，因而爸爸有大半時間都不在家。小花也待在堂屋，忽然小花看到好像是爸爸在門外月夜中走過，只是彷彿是被人擋住視線看不真切，小花走到門邊伸頭望去，屋外是無盡清冷凄涼的清輝滿地。遠處魅影重重，哪裏有人跡。

令小花隱隱心怵的是，村人們都說烏鴉的鳴叫，會是不祥的徵兆。而小花有時會聽到屋后的樹上，時有烏鴉對着自家的屋子鳴叫着。

春寒料峭的日子過去，便是暖意無邊，柳枝吐出鵝黃嫩綠，池塘水碧風微暖，群群鴨子嬉戲柳條下、碧水中。知信在田坎邊斜依著，手裏拿着半卷書，笑意滿滿的看着，正細步走來的小花。小花的病給爸爸醫治好了。走路再無搖擺而虛弱。

看着近前的小花臉上健康的紅暈，鮮亮艷麗的唇，閃閃有神的眼睛。知信注視着小花道：

「作業做完了。」

小花抿一下嘴道：

「不說這個，做完了。」

小花凝視着會知信，拿塊手絹鋪在地上，離知信不遠處坐下。知信拿起墊的報紙，挪得離小花近些才坐下。知通道：

「我要高考了，媽媽和爸爸商量過，考上高中就住校，因那學校離家太遠，周末回家。」

「那你還到這裏來看書嗎？」

「來，周六、周日下午來，那時你也有閑暇。」

「知道了.」

「你也要考初中，感覺怎麼樣？」

「不緊張，應該很難，跟你考高中一樣三個錄取一個。」

小花說完轉頭遠視着前方的河岸。她不敢迎接着知信無限情的雙瞳。知信用手捋了捋發，英俊的臉笑了。那表示小花嬌羞而與人的距離。

兩人沉默了會，小花愣愣地問：

「知信，你說咱倆是哥妹情深嗎？」

知信怔了怔反問道：

「你說呢？」

「我不知道，等我大了經歷過愛情，才知咱倆是什麼感情。」

知信無語一陣心痛襲來。知信無視自己的心痛，只是習慣地抬了下撫摸心口的右手。知信對着小花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會喜歡別的任何女孩，因為我的心已經裝滿那個無法讓我抗拒的你。」

小花一陣心喜也伴隨着恐懼。小花壓制甜蜜的喜悅對着知信說：

「我能感覺到你不可能喜歡，其她女孩超過我，可你也沒長大。」

知信聽了這話驚醒了般。是啊，小花能感覺到我的心。我也能知她的所喜。看着那雙含煙的霧蒙蒙眼睛，那裏有着看到我的喜悅，看到我的嬌羞。這些都是小花那句話使知信靈感一動，她感受到了我是多麼喜歡她。

想到這些使知信喜，同時伴着憂，小花長大後會遇上什麼樣的男人。小花有着同姓不能結婚的傳統，這些知信早知道。知信早些時候也有這傳統。但知信很明白，他只會要一個女孩在身邊，那人就是小花。

兩人漸漸的大了些，心裏都揣摸著自己的感情是愛情還是親情，所以表面上就有些言語的試探。今日知信得知小花一直以來深深地喜愛自己。這在以往是他沒有想到的。小花也懂了，知信對自己的感情並沒有迴避，而是愈來愈深。只是不知將來會怎麼樣。兩人都想着心事。

天忽然落下稀疏雨點來，兩人渾然不覺。

「知信，知信你看。」

知信順着小花的眼光望去。微雨中，兩隻燕子雙雙飛。它們並不回巢，只是盤旋在低空下原野上，似乎對久別重回的地方特別歡喜愛戀，又或是商量著怎樣回到遠離的巢。接着它們直飛向小花家的方向。小花對知信說：

「呀，我家的燕子在煙雨朦朧的日子歸來了。難怪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它們似曾相識。」

知信輕謔地說：

「那你回到家就會看到它們呢。」

「是啊，下雨了，我們回家吧！」

小花笑着又道：

「知信，改革開放真好，男人、女人在一起說話也不用躲著了，因為沒人講閑言碎語。我們常在一起也不用避閑呢。」

知通道：

「生活日新月異，等我們長大了定要到外面去看看，你說可好。」

「好，一定，不許反悔。」

「決不反悔。」知信答道。

艷陽高照暖風陣陣，田裏的稻穗青黃交接，小花面臨初考的衝刺。放學后老師會留下同學在班級里複習，小花和同學往往是在暮色濃時才走上回家的路。小花上課極認真聽老師講課，特別是郭老師上語文課，說的生動而風趣，小花聽得津津有味，往往是意猶未盡時響起了下課鈴。

初考的日子終於來臨，全鄉的考生都到中學去考，臨考老師也是初中老師，一天考兩門，上午語文，小花覺得都會做。下午考數學，小花有兩道填空題不太會。到交考卷時，小花寫上個不確定的答案。兩場考下來小花覺得還好，不足的是那兩道填空題，時時在小花腦子裏揮之不去的糾結。

考完回到家，小花搬出椅子在自家門前坐下。看着遠方的天際，無邊的高山伴着滿天的彩霞，斜陽依舊千古不變的照着這個遠古的村落。屋后梧桐樹上日夜鳴叫着烏鴉不知何時已飛去。

小花忽然覺得孤獨又傷感。晚間不用做功課，小花早早上床休息，她覺得累，全身的肌肉都想靜下來，只是無法松馳緊繃的心弦。看着從窗戶上傾瀉的滿屋月色，幾乎疑心是看到知信的俊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