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

第四章 重逢

明嫿聞言微微一笑,道:「那便走吧!九錄閣從前倒是常去。」

青楸見狀連忙拉住自家姑娘,頗為擔憂道:「可是姑娘,夫人吩咐過您身子沒好全,不能隨意出府的,再加上正月剛過,外頭不太平……奴婢怕。」

「無妨,只是去九錄閣,便是母親知道頂多訓斥幾句,不會過於苛責。」話落,也不等青楸開口,款步往府門外走去。

馬車內-

青楸有些疑惑地瞧著一旁神色有些凝重的明嫿,道:「奴婢不知這畫有什麼稀奇之處讓您如此念念不忘。」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姑娘擅丹青的名聲便傳了出去,旁人只知道工部少府監明洵之女常年卧病,卻是人如其名,及擅丹青,不過是幼時塗鴉之作便也能令人大為讚賞,曾經甚至達到一畫千金的局面。後來因為身體實在太過虛弱,夫人不忍姑娘受苦,便逼着她封了筆,只許在家畫些小品習作,不許多畫。姑娘這兩年很少動筆,可不曾想如今竟痴迷一幅畫到此等地步!真是令人十分不解!

明嫿沒想那麼多,只是瞧著窗外行人如織,淡淡道:「我覺得跟那幅畫有緣,便想尋了看看!」

青楸見自家姑娘如此,也不多問,只是心中對那幅畫更加期待。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馬車緩緩停下。青楸小心的將明嫿饞了下來。

明嫿站定,抬眼望着這個久違了的樓閣,不禁面上閃過些許悵然。率先拎着裙擺往閣中走去。

因着是清晨,閣中客人不多,若是每逢年節,只這一層便有許多士子打扮的讀書人在這飲茶清談,針砭時弊,各抒己見,一派百家爭鳴的繁榮之景。

趙掌柜的見有貴客前來,連忙上前招呼:「哎呀!不知是明姑娘前來,在下有失遠迎,真是失禮。」

「趙掌柜言重了」明嫿顯然注意力並不在這一層之中。

「不知明姑娘此次前來,可是又繪新作?自您封筆以來啊,這求畫之人卻是屢見不鮮,這……」

趙掌柜一番奉承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得明嫿出言打斷道:「趙掌柜,小女此次前來的目的怕是您一早便已知曉,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那畫,可是真在這九錄閣中。」

「在是在,只不過那賣家着實太過難纏,您若真想要那畫,還得親自跟他談。」趙掌柜邊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邊道。

「那便請掌柜的帶路吧!」

趙掌柜一臉恭敬地將明嫿等人帶到頂樓之時,卻不料一名美貌侍婢款步而來,瞧見明嫿便笑道:「主子一早便聽聞有貴客前來賞畫,一早便備了酒水點心,還請姑娘過去!」

明嫿聞言移步,青楸想要跟上時,不知從哪來的兩名護衛,攔住了她的去路。

青楸惱怒的話放到嘴邊,便聽得那女子笑道:「我們主子不喜人多,只能一人前去,若是您的婢女偏要上前,那奴家可不敢保證她會不會出事!」

明嫿聞聲回眸望去,吩咐道:「你且在這等等,不過是看個畫,沒事的。」

青楸聞言只好斂了神色,頗為擔憂地點了點頭。

明嫿隨着那侍婢進了九錄閣三層雅間。

雅間不大,明嫿方進門,一股白檀的氣味撲面而來,起初聞着醇厚圓潤。就在明嫿步入內室,那股檀香獨有的凌冽辛辣之味彌散開來。

明嫿有一瞬間忽覺這味道有些熟悉,熟悉得令她心頭巨顫。

在她印象中,那人最愛熏此香。他總說,白檀佛性深重,能壓住人身上的肅殺之氣。

忍不住開口詢問,卻聽得身後侍婢婉轉着嗓音淡淡道:「主子說,姑娘想看的畫就在那屏風后,案上備了些酒水點心,姑娘自娛便是。」

明嫿剛想攔住她問她家主人的去向,卻不料她卻微微一笑,低着頭退出雅間。

明嫿無奈轉身,望着那架紅木嵌貝殼五彩琉璃屏風前的小几上擺着的酒水茶點。

方一走進,撲鼻而來一股酒香。明嫿心道,這賣家當真不是尋常人物!竟然飲得起胭脂醉!她從前在太子府上倒是常喝,李珩知她嗜酒,每每尋來哄她開心。可她呢,總是面上曲意逢迎,背地裏卻傷他無數。

明嫿望了望四周,見無人便拿起案上的琉璃盞,順勢給自己斟了一杯,熟悉的酒香鑽入鼻間,明嫿有一瞬間的錯愕。望着這嫣紅如血的酒液,此時竟有些不敢入口。

她怕啊!她怕這只是一場夢,醒來后仍是那冰冷刺骨的牢房,與那人一聲聲錐心刺骨地質問。

酒未入口,明嫿只是捧著那琉璃酒盞,往屏風后瞧去。

目光觸及掛在屏風上的捲軸,明嫿愣住了。握著琉璃盞的手一時間忘記放下,怔怔地舉在唇邊。

明嫿顧不及被酒液沾染過的唇上殘留的汁水,連忙走近細瞧,還未瞧見全貌,只看清落款處熟悉的簪花小楷,所云《邕寂台圖》。

「邕寂台...」明嫿喃喃自語,腦中不斷重現那日大廈傾頹,明家落敗的慘劇。抬手撫摸畫上早已褪色的墨跡,眼角微紅,桃花眸中氤氳著霧氣。

「姑娘覺得,此畫如何?」一道清冷男聲自門外傳來,那聲音低沉醇厚,似這滿室白檀馨香。

明嫿被這熟悉而又帶着冷意的聲音嚇得指尖輕顫,手中的琉璃盞不穩,嫣紅的酒汁灑下,晶瑩的液體灑在錦繡屏風上,綻開一朵刺目的紅。

只須臾,酒液滴落浸透屏風上鑲嵌著的寶石玉珠。明嫿怔愣地望着屏風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子背影,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李珩抬眸望向屏風后那令自己魂牽夢繞的人兒,竭力壓制住內心噴薄的情緒。故作隨意地上前,垂眸望向那處被酒水浸染的屏風,眼中噙著些涼薄笑意,道:「姑娘弄髒了在下的屏風?」

明嫿抬眼,隔着屏風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可她確信,在這錦繡屏風之後的男子定是李珩!

虧欠了一輩子的心上人就在眼前,明嫿竟有些踟躇地不敢上前。她害怕,她怕李珩滿眼的失望,像是無聲的質問她為何無數次的欺騙背叛!

思忖間,明嫿不由得呼吸一滯,腳下不穩的向後退了進步。

李珩抖了抖月白色雲紋暗花長袍,負手立於屏風后。見半晌無人回應便作勢要上前。

明嫿見狀驚呼道:「公子請自重!莫...莫要壞了各自清譽。」

李珩聞言嗤笑一聲,冷道:「我倒不知,明姑娘何時如此在乎這些...俗禮?」

「閨閣女子...自...自是要在乎的。」明嫿嗡著嗓音道。

李珩聽出她語氣中那不加掩飾的逃避,沒來由的心中惱怒。一個箭步衝上前,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熟悉面龐,李珩再難以壓制住這些日子不能疏解的苦悶與暴怒,寬大的手掌一把鉗制住面前人纖細的手腕。

啞著嗓子質問道:「怎的瘦成這樣?明家不給你飯吃?」

李珩越瞧她眼下的烏青與蒼白的臉色越覺得腦中幾欲炸裂,一時竟口不擇言起來。

明嫿還未來得及躲,手腕便被人生生擒住,一張嬌媚面孔更加蒼白。天知道她現在多想鑽進他懷裏,軟聲軟語地哄着他,向他道歉,將這世間最好的東西捧到他面前,只為博他一笑。

可惜,她不能。

前世那些死去的人,是他的臣民。那些屠戮百姓的人,是李珩最為深惡痛絕的北境匈奴。

這輩子,她還未來得及對他好,未曾手刃那些仇人。她要讓那些北境人跪着向李珩贖罪,親手將澄王的頭顱獻給他,作為他走向那個至高無上座位的禮物。然後她會親手將自己的性命放在他手裏,聽憑他的處置。

只是現下,局勢未清,明嫿不敢與他相認。

明嫿不敢去瞧李珩漆黑深邃的眸子,眼神下意識的躲避,故作驚慌道:「公子怕不是認錯人了,小女不過是來買畫。」

「買畫?」李珩氣極反笑,攥著明嫿的大掌緊了緊。

明嫿吃痛,剛想掙扎,便聽得那人自喉間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輕哼,伸手掰過她瞥向一旁的小臉,聲音冷淡聽不出喜怒:「你還要騙我多久?嗯?」

明嫿心間巨顫,竭力壓制住快要溢出來的眼淚,紅着眼睛,一個字一個字鄭重的道:「我從未見過公子,不知是如何得罪了您,還請您見諒。」

話落,不知是心痛被掐得下巴下巴痛,一顆晶瑩的淚自眼眶中滑落,滴在李珩鉗着她下巴的手上。

李珩像是被這淚水灼傷一般,緩緩鬆開手,只是一雙眸子始終不離明嫿。

可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李珩將將收斂的怒意薄發,胸肺欲炸。

明嫿見他鬆手,便輕輕咳了一聲,故作平靜道:「莫不是方才不小心弄髒了公子的屏風,公子出個價,明嫿照價賠償。還望公子見諒,能否將那畫賣給小女。不拘什麼價格都好,只要公子肯賣。」

李珩被氣得無言,他本以為,她苦尋這畫,是想來見他,卻不料這人眼中只有畫,絲毫無他。心中鬱結,可目光仍不肯從明嫿身上撤下,這張與上輩子一模一樣的面容,只是目前稍顯稚嫩,可那雙讓他魂牽夢繞桃花眼卻是再次令他淪陷!

見明嫿不肯瞧他,眸光躲閃,半分沒有打算往他身上擱。那模樣像極了前世內獄之時的那股倔強,頓時心頭無名火起,說出的話裹挾了些許凌厲。

「這畫,不賣。」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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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標王爺他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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