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算賬

第三章 算賬

磬安院

明嫿刻意放緩了步子走着,可惜明家內宅本就不大,即便是再慢,不消一盞茶的功夫,磬安院三個燙金牌匾便映入眼帘。

明嫿緩緩呼出一口濁氣,語氣溫柔地向院外立着的嬤嬤道:「孫女明嫿來給老太太請安,還望媽媽通傳一下。」

「嫿姐兒可來了,老太太可是等你許久了,還以為你仍是病著不肯前來呢!」宋媽媽望着堂前立着的姑娘,陰陽怪氣的道。

明嫿心道,當年她親祖母病逝,祖父又慣是個耳根子軟的,說什麼都要將妾室扶正。想她區區妾室出身,如今慣會擺正室大婦的譜兒。終究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宋媽媽領着明嫿進屋,屋龍燒得極旺極旺,老太太端坐上手,即便已是年過六十,卻還身着一襲大紅色織金牡丹上襖,同色毛邊翡翠抹額。最最令人汗顏的便是那滿頭銀髮間綴滿了金銀髮釵。一張老臉上施金錯彩,俗不可耐。

明嫿強忍着心頭的笑意,款步上前行禮道:「明嫿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顯然並沒有將這個孫女放在眼裏,只從喉間發出一句不屑的輕哼,揮了揮手示意明嫿起身,隨後便親切地握著身邊一妙齡女子,喃喃道:「我們姝姐兒是愈發懂事了,你們瞧瞧今日天不亮便起身為我做這團圓糕!」

明嫿見這老太太也不叫她起身,便自顧自地起身往下首的小杌子上一坐,拿過一旁侍女奉上的茶,小口小口的啜飲著,全然不顧眾人震驚的神色。

一旁的明姝見狀驚道:「大姐姐,那茶水可是要你俸給祖母的,你怎麼自己喝上了!」

「哦?是嗎?我久病纏身向來是沒規矩慣了的,不過說到這茶,怎麼有股子霉味兒,莫不是有心人短了老夫人的茶水錢,還是這磬安院生了老鼠蛀蟲...您說對吧二伯母?」

一旁坐着的二夫人寧琴聞言有些心虛的道:「大姐兒莫不是病糊塗了,這話說得倒像是我們貪了府中的茶水錢似的。」

明嫿心道,前世便是她們母女太軟弱了,外祖家為了幫襯原本並不富裕的明府,出錢出力絲毫不猶豫,便是連二房如今的產業都是當年母親娘家出錢置辦。她們見父親常年在外公幹,便將這賬房鑰匙奪了去,以至於到最後明家落難竟是連個打點的銀子都使不出,一查之下竟是二房那些紈絝平常鬥雞走馬,將這些產業揮霍了個乾淨!

明嫿死死捏着手中的茶盞。見寧琴裝傻,也不發作,只靜靜地瞧著廳上的眾人。

隨後便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從袖中掏出一疊欠條借據,往案上一擲,笑道:「祖母您瞧,這些是今早京都各大酒樓賭坊送來的信件票據,說是咱們明府三少爺這些日子在外頭吃喝嫖賭欠下的債。孫女不解,怎麼每月府中盈利幾何二伯母從不告知我們大房。一到虧損欠賬便叫人拿了票據找我母親填賬,這又是什麼道理!」

「你血口噴人!我弟弟怎會......」明姝見狀一臉焦急的望向寧琴。

寧琴安撫的拍了拍女兒的手,瞧了眼上首一臉沉色的老夫人,連忙起身道:「妾身不知如何得罪了嫿姐兒,我們榮哥兒雖說是個不學無術的,可也不會在外頭欠這麼多錢。你們大房不願意填了這筆賬,我們二房自己填,何苦要這樣鬧得家宅不寧!」

明嫿聞言嗤笑一聲,道:「二伯母,你確定這些賬要自己填?你們填的平嗎?」

話落,明嫿將案上的信件票據展開,眾人湊近一瞧,皆怔愣在原地。

原來,這明榮在外頭不止欠下巨債,竟還借了印子錢還債,誰知那些債主見他還不起債款,竟夥同一幫賊人將明榮綁了,用以要挾明府三日之內拿出五萬兩銀票,不然便要剁掉明榮的一條胳膊一條腿拿去抵債。

「如今三弟生死未卜,二伯母可還要怪明嫿將此事抖摟出來。」

此言一出,堂上的眾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原本坐在上首看戲的老夫人聞言瞬間驚得背過氣去,一旁的嬤嬤拍著背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你到底要如何!」老夫人怒吼出聲。

「孫女不想如何!若是你們二房能拿出錢抵債那孫女無話可說,不過孫女不能保證三弟偷借印子錢的事情能否瞞得住,若是不能,恐怕三弟下半輩子便要在牢獄之中度過。着實是可憐啊!」

「你有辦法是不是!好孩子,算二伯母求你了,救救你三弟弟吧!」寧琴哭喊著上前,一把握住明嫿的手哀求道。

天知道這小賤蹄子背地裏耍什麼花招,自己家的那個孽障向來欠了錢都是平安無事,怎麼這次竟著了這死丫頭的道。五萬兩銀票!便是將整個二房的產業變賣了估計也湊不齊這麼些銀子,即便是湊齊,也會遭人非議,惹人笑話!

「二伯母,不是明嫿不想救,只是如今明府上下都仰仗着二房,就連這管家鑰匙這些年也挪去了二伯母那,即便是能救,到底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再者我母親本就不問世事,明嫿不想給她平添煩惱。今日明嫿來告知此事,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不想三弟弟小小年紀便沒了手腳,如今話既已帶到,明嫿便告辭了。」

話落便帶着青楸款步離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覷。

二夫人見狀咬碎了一口銀牙,哭聲哀戚的跪在老夫人腿邊,道:「母親!這賤蹄子有備而來,您可得救救榮哥兒啊!他,他可是您唯一的親孫兒啊!」

老夫人頗為頭痛的望着地上跪着的婦人,沉聲道:「蠢啊!蠢啊!我上次叫你們在飛雲觀就了結那丫頭,誰讓你們下手這麼不乾不淨,讓人尋了把柄。」

「可那次的事情也不是媳婦能預料的啊,誰知那丫頭命大,沒凍死她竟叫人救下,回來便像是變了個人,這次的事情是兒媳不好,可榮哥兒的性命還捏在別人手上,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眯了眯眼,嘆了口氣,緩緩道:「這丫頭是沖着管家權來的,既如此那便給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翻出多大的風浪!」

二夫人心中不甘,可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咬牙應下,一旁的明姝望着這一幕,心下恨意大生。

憑什麼,憑什麼明嫿處處都要壓她一頭,外頭人都贊明家長女國色天香,又因一手丹青年少成名,若不是長年病著,估計沒人知道明家還有一個二姑娘明姝。這些年大房冷寂,管家權才落入二房沒多久便要拱手讓人。若是傳出去,那些世家小姐估計又要在背地裏嘲笑她這個商戶之女。

這廂明嫿回到院中沒多久,二夫人便派來貼身婢女福臻送來明家賬房鑰匙,一臉堆笑的道:「我們夫人這些日子身體不適,這管家的差事便勞煩姑娘了。」

明嫿摩挲着手中的鑰匙,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既然二伯母病著,那明嫿便卻之不恭了。」

福臻見明嫿隻字不提三少爺的事情,剛想開口詢問,便聽得明嫿笑道:「青楸,好生送這位姐姐出去。」

福臻話到嘴邊被猛地一噎,見明嫿臉色冷淡,便不敢多說,恭敬退下。

一旁的青楸疑惑道:「姑娘為何要將此事抖摟出來,不告訴他們豈不是更好,那三少爺向來對您頗為惡劣,小小年紀便對您出言侮辱謾罵,您怎麼還要救他!」

「誰說我要救他?」明嫿唇角微勾,笑道。

「那您這是...」

「別急,他們二房的好戲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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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正月十五一過,空閑日子便多了起來,明嫿只覺得這日子甚是無聊,便拿來筆墨油彩,獨自坐在院中畫雪景。

這化雪之景最是難以描摹,隨着日頭漸漸東升,梅花之上的雪融化得格外格外迅速,眼瞧著紅梅快要完全顯露,明嫿懊惱地丟下畫筆,伏在案上,自顧自的轉着筆。

「姑娘!姑娘」

青楸小跑着踏進院中,一臉喜色的沖着明嫿,氣喘吁吁的道:「找到了!找到了!」

明嫿一臉狐疑地盯着青楸,一隻手撐著胳膊,語氣慵懶道:「找到什麼了?怎麼這麼開心?」

「畫!姑娘,那幅畫!」

「什麼!」

明嫿順勢望向屋內屏風上掛着的那副《邕寂台圖》,那是她前世及笄之時所繪,重生那日醒來便出現在她床畔,那日半夢半醒間依稀記得那老道在她耳畔默默吟誦。

「前世冤今生緣,前世緣非今生怨。」

這圖她上輩子明明繪了兩卷,死前下卷明明在李珩手中,上卷早已不知所蹤。

重生后那老道給了她上卷,所以如今那下卷莫不是還在李珩手中。

所以,他回來了!

一想到臨終前那人失望憤怒的眸子,明嫿只覺心中一陣悶痛,手指死死地攥著胸口,額間冷汗涔涔。

「李玄成,你最好是將我忘了,不然我都不知該何對你好.......」

苦澀一笑,明嫿望向青楸,語氣急切道:「畫在何處?」

「好姑娘,您莫急。昨日石墨從外頭回來恰巧碰見九錄閣的掌柜,掌柜說閣中近日上了些好貨色,便拉着石墨去瞧。恰巧瞧見了姑娘吩咐的那畫兒。石墨便留意打聽了一下價錢,誰知那賣家卻說此畫只贈有緣人,不出價賣。若是想要必得本尊前去。」青楸聞言便將今晨聽聞的話原封不動地說與明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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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標王爺他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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