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劍光

江面起伏不平，波紋滾滾，看似暗流涌動。

剛才的短暫打鬥，將四周的白霧打散，點點碎金，煞是好看。

那被打跑的巨蟒，並不甘心，重返而來，靜待時機，企圖找到機會，給出致命一擊。

然而接下來出現的情況，卻讓巨蟒心生退意，慌亂逃竄，不敢再待。

突然，衝天的劍意，驀然出現，斬向了大江，水流激蕩，惹得江面一片狼藉。

巨蟒已經不敢再原地停留，慌亂晃動，身形一擺，很快便遠遁此地。

噗通一聲，江君蘭躲閃不及，被震開來，掉入了江中，浮現出水面，露出半個身子，眼角旁的紅色鱗片，若隱若現的，好似要掙脫開來。

就算是泥菩薩都有三分的火氣，更何況是開了靈慧的妖物。

江君蘭已經打算好，要變回妖身，好好與渡船上的斗笠男子，爭鬥一番，將心中鬱氣發泄乾淨。

至於能不能打得過，這個暫且先不談，實在不行，遁入江水，回到了主場，難道還跑不掉嘛！

可沒曾想，大江之上，竟有一位身著黑袍之人，行了一禮，如蜻蜓點水一般，輕鬆站立著，只是其殘缺的袖角，說明了剛才的情況。

「不愧是清生道長，果然好手段！」

「閣下窺探至今，現在才捨得出來，果真是好臉皮。」

渡船之內，傳出一聲溫潤嗓音，那黑袍男子聽得嘴角微扯，卻也不打算與之鬥嘴。

江君蘭這才知道，原來剛才那強盛的劍意，直至的是身旁的黑袍男子，而非是他。

渡船內，愛麗絲仔細擦拭著刀身，而後看了眼王堯，眼神躍躍欲試。

王堯擺了擺手，讓愛麗絲暫且按捺不動，不緊不慢地走到了船頭。

黑袍男子雙手環抱，仔細盯著王堯，方才的那一劍，讓他心臟微顫，用盡手段，才躲開了。

「傳聞之中，清生道長身長三頭六臂，面目猙獰醜陋，現在遇到了，不知能否讓在下觀摩一二？」

王堯不由謹慎起來，看來此人知曉他的身份，定是有過調查，且目標是自己。

「閣下藏頭藏尾的，與人交談，不應該先摘掉臉上的黑布，大家坦誠相待，豈不更好。」

而黑袍男子一聽，倒也是爽快，摘下臉上的黑布，黑髮垂落，這是一張平平無奇的普通大眾臉，仍在人群堆里，看上一眼，很快就會忘記。

「該你了，清生道長。」

王堯沒有急著回答，細細觀摩著此人，真氣運目，想從中看出不協調的地方，只可惜什麼也看不出來，彷彿渾然天成，這張臉不像是假的。

而想要做出如此效果的，只有法器才能做到，可是法器相當罕見，更別說遮掩面容的法器了。

只不過既然看不出花樣來，王堯願賭服輸，摘下了斗笠，一襲長發，隨風擺動。

如畫的眉毛，挺鼻薄唇，五官精緻，面容細膩，不似凡人。

飄若游雲，翩若驚龍。

黑袍男子看得是如痴如醉，不禁讚歎起來，鼓起了掌，這副容貌，確實是賞心悅目，感覺唯有以前年所讀過的詩句，濯濯如春月柳，軒軒如朝霞舉，方能勉強形容清生道長的相貌。

於江中窺視的江君蘭，心中更是激動，看來前來此地，是賭對了。

黑袍男子瞥了眼江面上的江君蘭，此次的目標並沒有它，愛看熱鬧，待會再收拾它。

「世人皆以為清生道長面容醜陋，不接請柬，不見外人，殊不知是恐眾人嚮往，增添麻煩。」

「閣下謬讚了，像閣下這般鬼鬼祟祟之人，還能說出如此文縐縐的話，屬實是罕見非常了。」

王堯並不給好臉色看，對方實力不俗，又尾隨一路，絕對是心懷不軌。

「呵呵，希望世子殿下的本事，能與嘴巴一樣厲害。」

黑袍男子大笑了起來，五官擠在一起，原本就平凡的臉，顯得格外地猙獰，他越是看這張臉，就越是喜歡，也越是嫉妒，就該將這張臉收集剝下，放在他的收藏當中。

很快，黑袍男子收斂了笑容，舔舐嘴唇，端正神情，略顯狂熱，雙手合十，嘴巴微動，心中默默禱告。

王堯看得有些迷糊，總感覺從藏書之中看到過，相當的熟悉，可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了。

驟然之間，黑霧憑空出現，圍繞著渡船四周，範圍之大，籠罩著渡船，遮雲蔽日，氣氛變得陰沉下來。

而那個黑袍男子的身影，也於江面之上消失不見。

大渡船沒來得及走遠，同樣被蓋於黑霧範圍之內，慕容眉頭愈皺愈緊，眼前的情況，太熟悉了，似乎從何處見過。

江君蘭眯起眼睛，眼前的這番場景，他認出此人來了，這人乃野榜排名第十一的黑宵君。

沒有人知道黑宵君的真實名字，也不知道其從何而來，背靠何種勢力，只知道對方殺人如麻，屢次害人，皆會扒掉受害者的臉皮。

於慶朝六扇門總攏收集訊息，排列野榜之中，介紹了其術法招式，一身黑霧殺人的本領，還曾以此黑霧，席捲了一處村莊，村莊當中，只有孩童的屍體，完全找不到，消失不見。

江君蘭趕忙回到渡船之中，悄無聲息地，險些被愛麗絲一刀扎中，解釋了來歷，連忙將此消息告之了王堯，這可是自己的貴人，萬不會說一句假話。

王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著周圍的黑霧，暗藏殺機，著實不俗，細細回想，自從他來到京城之後，做的事並不多，能夠讓野榜中的好手前來刺殺，又捲走孩童，那麼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紅蓮教派。

黑宵君融入了黑霧之中，觀察著渡船的動靜，他不急於出手，做刺客這一行，要的就是有足夠的耐心，這次的目標，實力很強，也很好看，心臟砰砰亂跳，並不是害怕，而是遇到了心儀的獵物，激起了他的興趣。

王堯皺起眉頭，看來抓緊得把這個黑宵君擒住，再以搜魂術法，搜尋記憶，要是讓黑霄君反應過來，反倒是不好留住人了，黑霧逃遁過快，又於江河之上，不好追趕。

對於這種人，他根本不會選擇留手。

「沒錯，你小子說的沒錯，想不到本大爺的名號，傳得如此廣。」

半晌，黑霧似乎終於按捺不住了，四面八方像是伸出了一條又一條的纖細手臂，往渡船打方向激射而來。

面對此等情況，王堯面無表情，扯下方寸印，默念真訣，渡船周身，頓時環繞著一圈真氣護罩，全部給擋了下來。

隨即，狂風席捲整個大江，黑霧險些被吹散，黑宵君早有防備，剛才那條巨蟒所受的慘狀，他看在眼裡。

而後王堯躍至渡船之上，手夾符籙，甩至半空，無火自燃，雷音乍現，黑霧散開，又重新凝集。

「哈哈哈，想不到，清生道長還有如此手段，這才夠意思嘛。」

黑霧凝聚出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頭顱，卻能夠明顯感覺到其熾熱的內心。

狂風再也沒有對黑霧造成過影響，當然了，與虎君沒有使出全力，有著很大的關係。

方才，王堯默默傳音虎君，讓其稍微出手干擾即可，不必大費周章，他不想將虎君暴露在外。

景陽岡所發生的這件事情，本身就相當蹊蹺，文弱書生以及樊潯源的目的皆是誅殺虎君，而且得到消息的來源也一致。

所以待此行群英薈結束之後，王堯打算去探查一二。

王堯心念一動，靈光一閃，執劍在手，神情異常專註，屏氣凝神，注視四周，靜靜地等待。

迷霧之中，黑霄君眯起了眼睛，只覺眼前的清生道長，氣勢越來越強盛，鋒銳的劍意，讓他感到了威脅，時間不等人，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黑霄君掌控著迷霧，江面的水霧濃郁，黑霧凝結化成水滴，垂直落下，掉至屏障，卻並無滑落的跡象，而是深扎於屏障。

王堯神色平靜，大手一揮，一連串相結的符籙，依附於劍身之上，太虛錚錚作響，屈指輕彈，發出了耀眼的光芒，氣場大盛。

下一刻，黑霧籠罩範圍內的所有人，不禁屏住呼吸，眼睛均不自主地眯了起來，被刺得面目生疼，卻又不肯錯過這一幕。

那道劍光，太過耀眼，太過奪目。

剎那之間，仿若整座天地，就只剩下了那一人一劍。

劍光映射至臉龐，顯得格外璀璨，如夢如幻，宛若天上的謫仙，降臨凡塵。

疑是自九天之外而來，墜落凡世。

黑霄君不敢再直視，呼吸急促起來，卻又格外地嫉妒，險些肝膽俱裂，作為野榜第十一名的高手，以往的經驗告訴他，現在絕不能心生退意，一旦退縮，迎來的只有死亡。

黑霧迅速收攏，凝聚起來，組建成巨人，相當模糊，看不清面容，只能勉強看得出來輪廓。

面對那刺眼的劍光，黑霄君心一狠，一拳捶下，黑霧如觸鬚般，瘋狂的衍生，試圖延伸干擾。

一種強烈的刺痛感，順著太虛連通傳遍王堯全身。

王堯清晰地感覺到，手中的太虛，瘋狂地顫動，已經到達了極限，揮了出去，直指黑霧。

那耀眼的劍光，如泰山壓倒，傾勢而下。

劍光如我，斬盡宵小！

那觸鬚般的黑霧，還未觸及，就消散而亡，碩大的拳頭，與太虛相比，好似對換了身份，宛若螳臂當車，遇上那衝天的劍意，拳頭至全身，紛紛崩潰瓦解。

只見那黑霧消散於一空，顯露出黑霄君的人影，全身的衣物碎裂，皮膚乾裂，砰的一生，落至江水之中。

所有人的視線，皆在那一劍上。

沒有人看見，黑霄君身上湧出微不可見的光芒，沒入了王堯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