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殤之痕

第七十九章 殤之痕

一道強烈的碰撞聲響,好像是撞到了堅硬的巨大礁石,自不量力。

那艘大渡船被撞出了一個大窟窿,中年船夫現在滿腦子的空白,以前可從未有此遭遇,但多年來的經歷,讓他很快意識了過來,錢財不重要,命最重要。

「還請上仙出手相救啊。」

中年船夫連忙跑到那群門派弟子面前,渡船猛烈地震蕩,險些摔倒在地,幸好穩住了身形。

慕容臉色略顯難看,剛才他已有帶著師弟師妹們逃離此地的想法,水戰他們都未曾試過,沒有半點經驗,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喪命於此。

可是看了看周圍師弟師妹的神情,慕容嘆了口氣,他自然是明白的,初出茅廬,遇到什麼事情都想要仗劍相助,從來都是顧頭不顧尾。

就像前幾年剛出山歷練的時候,慕容也是如此,後來經歷了很多的事情,被信任之人背叛,差點死了,好在他並不痴傻,藏拙幾招,活了下來。

作為常人,遇到此事,想的會是逃跑,可是作為師兄的他,萬萬做不到捨棄離去。

「師兄,師兄。」

身旁師弟師妹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閉上雙眼,吸了一口氣,平復了焦急的內心,睜開眼睛,緩緩吐出氣來。

「我知道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面對其他人的注視,慕容師兄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讓周圍的人都感到不解,還以為是危險來臨,失了心智。

那些曾在門派之中,聽到過些許關於師兄風聲八卦的師弟,心中更是覺得不屑。

只要眼前的師兄,露出膽怯之意,頗有破口大罵的意味。

然而,接下來的情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慕容師兄並沒有失了分寸,反倒是一臉的鎮定,與眾人安排任務。

「靈師妹,還請你帶著其餘的師妹,前去穩住人心,黃師弟請你們帶人補救渡船破損,剩下的師弟們還請護我安全。」

言罷,慕容已經不顧其他,抖落出所剩的真石,拚命地補充失去的真氣,他現在只有一個活路,那就是與水中的活物決一死戰。

場上的師弟師妹聽之,心中驚訝,略有慚愧,也不敢再拖延下去,應聲之後,連忙去執行任務。

大江滾滾,聲勢浩大。

翻湧而起的江浪,其聲勢之高,動靜之大,遮雲蔽日,宛若末日之象,實屬震懾人心。

渡船之中,其餘的師弟位於慕容左右,傳輸真氣,穩固屏障,慕容拼了命地回補真氣,心中的果決壓下了慌亂的情緒。

江浪之高,遠過了渡船,傾盆而下,重重地拍打過去,升騰的江水,狠狠地往下砸,綻開水花,水流嘩啦啦往下落去。

真氣屏障已然出現了密密麻麻地裂痕,彷彿輕輕一碰,便會破碎開來。

渡船搖晃得厲害,中年船夫常年行船,經驗豐富,尚且忍受得住,其餘的常人,有的實在憋不住,吐得滿地都是。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伴隨著酸臭味兒,絕望充斥著內心,跟隨中年船夫上船的船工,失去了理智,慌亂之中,想要跳下渡船,被攔了下來。

慕容努力平復著焦亂的內心,屏蔽掉耳邊傳來的絕望慘叫,拔出腰間的大刀,看著蹭亮的大刀,襯托得半邊臉格外亮眼,恍惚之間,似乎回到了以往的豪氣萬丈,直到親眼目睹了那霸道的一刀,變得如今的畏手畏腳,僅僅沉溺滿足於現狀的自己。

想起往事,現在對於他人的讚美附和,無論是好心壞心,哪怕識破了,也並不在意,足夠安慰自己那破了洞,四處漏風的內心。

想到這裡,慕容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大刀,手有點顫抖,但還是克服了對於未知的恐懼,他從未有過如此的平靜。

慕容握著大刀,回憶起門派師父所教過的刀法,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揮了多少次,腦海中不知嘗試了多少遍,卻到現在依舊沒有成功斬出的一刀,殤之痕。

這是開闢仗刀門派的祖師爺,所創的刀法,至今只有寥寥幾人掌握了些許皮毛,也就導致了門派的沒落。

曾經名冠大陸的殤刀,與青山劍神派還並稱刀劍雙絕的至高名號,現在卻無人再論此事。

現如今在諸多門派當中,仗刀門派也只算得上是中下游的水平了。

江面之上,再次翻湧而起,然而江底的黑手依舊不打算露面,似乎是起了玩心,並不想直接解決掉。

慕容想起以往種種,心靜如水,沒有一絲的波動,調動真氣,朝著江底,揮出了手中的大刀。

而一側的渡船之中,王堯倒是要看看這些門派弟子究竟有何手段,當然了,若是有難,定會出手相救,可要是能夠自己解決,那就不畫蛇添足了。

忽的,那艘大渡船閃爍一陣刀光,雖說轉瞬即逝,但是其中的威力,讓王堯感受到了威脅,哪怕換作是他,也不敢硬接這一刀。

江底,傳來一陣嘶吼聲,其間似夾雜著疼痛帶來的憤怒,如撕心裂肺般,竄出了水面。

終於,它顯露出了真實的面貌,原來是一條蟒蛇精怪,體表有大片的花紋路線,似有鱗片覆蓋,粗壯如水桶般的腰身,龐大的身軀,俯視著渡船中的人,朝渡船的方向嘶吼著。

只聽得一聲咆哮,響徹天地,如雷霆震響,

慕容眼神一頓,看向了蟒蛇,發現其身上有一道深深地刀痕,血液流淌而出,大聲笑了出來,充滿了不甘,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而且慕容體內的真氣已經消耗殆盡,這個時候哪怕想跑,也跑不了了,昂起頭顱,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突然發現大風陣陣,吹襲著碎發,長衣擺動,風中隱約帶著虎嘯之音,又聽見一道劃破空氣的尖銳聲響,以及巨蟒的咆哮。

伴隨著渡船的一陣搖晃,卻遲遲沒有受到巨蟒的襲擊,耳邊那怨天尤人的噪雜之聲,消失不見。

這讓慕容感到十分的詫異,睜開雙眼,看向周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一位斗笠男子站立於渡船之上,身著白衫,隨風擺動,風姿綽約,手中握劍,劍指巨蟒。

慕容發誓此生絕對忘不掉,這一幕讓他感覺彷彿身處於夢境之間,從這個時候開始,他決定以後定要好好修行。

巨蟒被斬了下來一塊血肉,疼得咆哮起來,口水四濺,用力地一甩尾巴,震得江水波動,渡船搖晃,隨後立馬鑽進水中,消失不見。

王堯看向江面,那條巨蟒一入水中,如魚得水,很快遠離了此地,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就隨意轉動劍身,收回劍鞘之中,看向了慕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跳回渡船之中。

然而斗笠的面紗遮擋,慕容完全看不見那一笑,只覺得前輩太過高冷,朝著那艘渡船,深深地一拜。

看見這副場景,江君蘭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剛剛的那一劍讓他感到心悸,且不說那條巨蟒,單輪船中這位客官的實力,完全可以隻身行走江湖了。

王堯回到渡船后,拍了拍虎君的頭顱,仔細看著年輕船夫,似乎想要從中看出花樣來。

江君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此前覺得江面白霧的遮掩下,再加上自身的手段,以及身上的法器,自信對方完全看不出端倪來,可是想起剛剛的那一劍,心底更加發虛。

「閣下,究竟是誰?」

王堯不緊不慢地倒滿茶水,拿起桌上的瓷杯,吹著冒騰的熱氣,語氣看似溫和,卻夾雜著鋒銳的劍意。

其一旁的紅色勁裝女子,把玩著鋒利小刀,眼神飄忽,時不時看向年輕船夫,一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可能就會馬上揮上去。

江君蘭暗道果然如此,也就不打算再掩藏下去,當然他發誓,絕對不是生命受到了威脅。

只見江君蘭有模有樣的,一絲不掛地整理著身上的蓑衣,拱手相示,微微彎下腰。

「鄙人乃長庭湖水君之子,江君蘭,見過諸位。」

說罷,江君蘭眼角旁隨即浮現出紅色鱗片,瞳孔泛紅,宛若寶石一般的圓潤光亮,迷惑人心。

王堯舉起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笑著說道:「我倒是第一次見精怪行此禮,算是長見識了,家養的與野生的,果然是不同。」

蜷縮一旁的虎君,聽到此話,爬了起來,呲牙咧嘴的,被王堯一巴掌呼下去,委屈地揉了揉腦袋,這才想起來,完全打不過,只好又趴了回去。

江君蘭有些尷尬,壓下了內心的悶氣,但也沒擺好臉色,轉過身不再言語,撐起船來。

其實王堯並無嘲諷之意,而是眼前所謂的水君之子,無事獻殷勤之舉,讓王堯心生謹慎,故說些怪話來刺激刺激,是想看看對方會有何作為。

若是其心中不服,表面看起來無所謂,那王堯會更加提防謹慎,可能其所圖甚大,而以對方現在的表現來看,反倒是讓王堯鬆了一口氣。

這水君之子的名號,確實有點唬住王堯了,畢竟來到這裡的十七年,從未接觸過外界,只能通過藏書來認識外面的世界,對於水君這一職位,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沒有實際參照對比。

現在出門在外,行走江湖,要的就是一個謹慎謹慎再謹慎,能不在外豎敵,那就低調行事,至於對方會不會因此氣急敗壞,大打出手,那就得搞清楚,王堯只是嫌事麻煩,而不是害怕惹事。

「你為何會挑中我們,而不是那邊的門派弟子呢?」

王堯也不在意對方如何想的,自顧自地倒起了茶水,問起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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