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長寧公主 第十一章

卷一 長寧公主 第十一章

清晨,天剛蒙蒙亮,柔弱的光照進將軍府的喜房中,,地上散落開的一串珍珠泛著柔光。一席紅色華服裙幅褶褶鋪於地,如血一般艷麗,金冠發簪均已拆下,三千青絲披散開來。

長寧側坐雙臂搭在桌上。婚妝未卸,雙眸緊閉,眉頭深鎖。手邊的金冠倒在桌上,左側少了串珍珠,像是被人不耐煩的擲於桌上,指尖旁的蒲蘆杯處還有一灘酒漬。

秋婷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手中端著面盆,她四周看了看,見匕首在桌,刀鞘卻在地上,心中隱隱有了推測。隨後她將面盆和毛巾放在台上,走到長寧身邊輕輕喚著她。

長寧緊蹙著眉,彷彿陷入了夢魘,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喚她。她微微睜開眼睛,痛感迅速湧來,只覺得頭像要裂開一樣。

「公主,可以梳洗了。」秋婷將金冠扶正,拾起地上的釵環。

長寧胳膊肘立在桌面,撐著頭,啞聲道:「待我緩緩。」

秋婷掃了一眼桌面,心中瞭然。她走到長寧身後,雙手撫上她的太陽穴輕輕的揉按:「公主喝酒便會頭疼,自己還不剋制些,喝了這麼多。」

長寧閉著雙眸,反駁道:「我心中煩悶,不喝酒怎麼消愁?」

「昨夜奴婢見將軍忽然出了房門,去書房睡了。」秋婷試探著問:「公主與將軍吵架了嗎?」

長寧的眼皮動了動,還是合著。

「公主雖然嫁到了弋州,也仍是梁州尊貴的三公主呢,他怎可如此對待公主,等咱們回到梁州奴婢定要狠狠告他一狀。」

長寧聞言冷笑一聲:「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怎麼會!」秋婷手一頓:「梁州是公主的家啊!回家看看也不行嗎?」

「家?」長寧微微睜開眼,眼中已然一片清明,隨即又閉上了雙眸,所有的情緒又被隱藏起來:「我已經沒有家了。」

「那我們豈不是要一直待在這兒?」她低下頭輕輕的勸解道:「公主,奴婢看您還是與將軍好好談談吧,畢竟我們以後就要在這裡生活了。」

聽了她的話長寧卻突然發起脾氣來:「哼!我與他這般粗魯無禮之人沒什麼好談的,你以後也休要再提!」

秋婷收回手輕嘆了一口氣,一轉身,便看見趙子賦負手站在門前,她嚇得瞪大了眼,正欲行禮,趙子賦抬起了手,示意她別出聲。秋婷點點頭,回望了一眼長寧,輕輕地走了出去。

又一雙手輕輕地為她按著太陽穴。

沉默了好一會長寧才開口:「秋婷,這世上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那話語輕極了,宛若一片羽毛落在塵埃之上。

「我昨日對你說的話,你一個字也沒信?」

趙子賦能清楚地感覺到她顫了一下。長寧慌亂的從圓凳上彈起,只踉蹌的邁出了幾步便停了下來,頭暈暈的,身形還未穩,眼底仍是大片的恍惚。

趙子賦瞧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伸手要去扶她:「你再坐下歇息會吧,我讓秋婷去給你端醒酒湯了。」

「剛剛……我剛剛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也沒聽見多少。」他對她安慰似的笑了一下,做出一副回想的樣子:「就聽見了你說我粗魯無禮什麼的。」

長寧不自然的眨了眨眼,側過頭,扶著桌子坐了下來,面上有些尷尬。

「一會該用早膳了。」他瞧長寧沒答話,只好自己接著說:「呃……按照慣例,你第一日進府是要全家一起用膳的,你若實在不舒服就不去了吧,咱倆在這吃也是一樣的。」

「為何不去?」長寧抬眸對上他的視線:「不是要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嗎?」

趙子賦愣了一下,隨即驚喜的笑出了聲:「哈哈……好!」他坐在長寧對面,身子向她的方向微探:「還有一事我要跟你說明,府里的兩個侍妾不是我納進來的,是朝中的大臣硬要往府里塞,我被他們磨得煩了,就隨便挑了兩個。誰知道他們竟以為我喜歡,對我旁敲側擊的,我一則嫌煩,二則也不好駁了他們的面子,就留了下來。」他瞧長寧神情冷冷的,別是生氣了,立即保證到:「你夫君我雖然粗魯了一些,但絕不是那風流紈絝之徒。她們進府沒多久我就帶兵去了南境,我到現在仍是清白之身啊!」

他哎呀了一聲,一副悔恨的樣子:「我若早知今日會迎你入府,任他們軟磨硬泡,我也絕對不會讓那些小魚小蝦進府的。」

長寧安靜的看著他,等他說完了淡淡的開口問道:「小魚小蝦是何人送來的?」

「還不就是那些酸不溜丟的諫官。」他似不耐煩的揮了下手,長袖拂過桌面:「就他們事最多。」

聽了他的話,長寧忍不住嘴角彎起一抹弧度,后又覺得不妥,忙收斂了起來:「禍從口出。以後不要說這些惹是非的話,我也只想安穩的過日子。」

趙子賦見她是真的答應了他,不禁滿面歡喜。

這時秋婷快步走了進來:「公主先喝碗醒酒湯再梳洗吧。」

趙子賦聞言反應了過來:「夫人先梳妝,我去廚房看看他們做了什麼好吃的。」

秋婷見他神情歡愉,不免有些奇怪:「將軍怎麼這般高興?」

長寧皺眉,偷偷瞟她一眼,一口氣將湯水都喝下了:「還能如何,自然是讓我好生安置他的愛妾。」

「這……他竟如此對待公主!」秋婷一副急憤的樣子:「公主難道我們就由得他這般作踐嗎?」

「如今我們困在新安,不得不低頭另做打算。」長寧淡淡的看著她,語氣突然嚴肅起來:「秋婷,日後在這將軍府我們必須要小心謹慎,不要讓人拿住了把柄。但若是有人挑釁滋事,也不能白白的任人欺負了去。你可明白?」

「是,奴婢知道了。」

「洗漱吧,別誤了用膳的時辰。」

「是。」

偏堂上,一深色衣裳的女子已經早早候著了。

「呵……合著她比我來的還晚吶!」

那女子抬頭望去,見容倩倩著了一身粉紅色錦緞長裙,綉了繁密的花紋,腰間系一條藕色絲帶,垂下一個小小的香袋。細腕戴一雙成色上好的碧玉手環,攜一把雙燕細柳圖案的團扇緩緩走向堂內,頭上的步搖和金釵隨著搖擺,發出一串叮鈴的響聲,整個人如一朵立在枝頭盼迎春風的桃花,十分嬌艷。

「我還以為是多溫婉端莊的公主呢,也不過如此。」她一臉不滿的搖搖扇子,坐在了深衣女子的對面。

又等了一會兒,長寧與秋婷才緩緩而至。

「哼!」一聲不輕不重得冷哼恰巧入了長寧的耳,容倩倩又道:「來的這樣晚,早膳都要變成午膳了。」

「是我來的晚了,快傳膳吧。」長寧笑著各掃了她們一眼,對她的嘲諷之言充耳不聞。又吩咐道:「快去請將軍來一同用膳。」

容倩倩上下打量著長寧,見她一身簡衣,頭上也只簪了一支碧色寶珠,不禁流露出輕蔑之色:「果然是窮鄉僻壤處來的,沒什麼見識。」

「區區一個妾室在這裡嘀咕什麼!」秋婷厲聲斥責道。

容倩倩瞪著她,一臉不可置信:「你是什麼東西!輪的上你說話?」

「那輪到你說話了?」長寧語氣淡淡的,卻讓人生出一絲庄肅之感。

「怎麼,這一見面就給我們使了個下馬威?」容倩倩一臉跋扈的樣子,雙眼滿是輕蔑之色:「你一個梁州破敗之地的小公主,在梁州不懂規矩也就罷了。今日入府第一日,日上三竿才來用膳,讓我們等了你那麼久。你不僅不知錯處還反過來訓斥我們。若實在是不懂規矩那我便教教你!」

「教訓我?」長寧神色一凜,眸光中透出冷冽之色:「你們皇帝尚要思量三分,憑你也配?」

「你……」容倩倩憤然起身,手指著她鼻尖。

「來人,將這狂妄之徒拖下去掌嘴二十。」

「你敢打我?」容倩倩雙眼直直的瞪著她。聞言,候在一旁的婢女應了一聲向她走去。她連忙後退,雙手揮舞著反抗道:「來人啊!快去請將軍為我做主啊!」

容倩倩身邊的女婢直直跪在了長寧面前,低頭大聲道:「夫人你才入府第一日,實在不宜越過將軍動用私刑,還請夫人三思。」

「我既入府,便是這府里的當家主母。既是我當家,還要事事向將軍稟報,那還有什麼好當的!」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冷沉的冰水,冷的那婢女身形一晃,伏在地上再不敢言語。

「掌嘴!」長寧收回視線,音色沉沉。

「這是怎麼了這麼吵?」趙子賦站在門外,眼看容倩倩就要被拖出門來,在沒被發現之前,自己趕緊先走了出來,身後的小廝還沒反應過來,瞧了他一眼,見沒被將軍發現趕忙跟上。

「將軍!」容倩倩掙脫開來,如蒲柳之姿跪倒在趙子賦腳邊,哭泣著:「將軍可要為妾身做主啊!」

趙子賦看看她,又看看長寧,明知故問道:「這是怎麼了?」

誰知長寧站起身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語道:「你來作甚?」

「我就……隨便問問。」他見長寧還在氣頭上,拱手道:「全憑夫人處置。」

聽見他的話,容倩倩止了哭聲愣在原地。小廝先反應了過來,提醒道:「還不快拖下去。」

長寧瞥他一眼,心中的氣焰被他打散不少,她又坐回原處沉聲道:「打完了就送回去養傷,飯也不必來吃了。」

趙子賦瞧瞧她,憋著笑,轉頭在小廝耳邊低聲說:「你看她耍橫的樣子像不像小孩?」

小廝抬眼望了一眼長寧,又望了一眼被掌嘴的容倩倩,沒敢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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