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世驚鴻
北疆，帥帳內，段驚鴻正在帥帳里看沙盤，帳簾開，百里俊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
「大帥，家信……」
「拿來我看。」段驚鴻的目光都在沙盤上，幾乎就是頭也沒抬的接過了信。
「驚鴻，你等等。」百里俊出聲打斷。
「怎麼了？」段驚鴻終於抬頭，看向百里，才發現，他的臉色不是很好。
百里俊的目光從段驚鴻身上，落到了他手中的信上，段驚鴻皺眉，拆開信。
百里俊站在一邊，看著段驚鴻拿著信的手驟然緊握，身體開始顫抖，最後只能雙手拄著沙盤上才能穩定身形，垂著頭，沉默……
「驚鴻，節哀……」百里俊乾巴巴的說道。
「我知道。」段驚鴻垂著頭「我知道……」
此時，帥帳很安靜，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是我錯了，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不該去招惹她……」
「驚鴻，這不是你的錯……」
「百里，泠兒的身體並沒有我們看上去那麼好，她先天身體很弱，若不是學武，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問題，之後我們在一起，有了若風，也是她主張著留下這孩子……」
百里俊站在一邊，他深深記得，他剛見到褚泠的時候，那女孩頂著一張溫柔的臉，就敢暴揍段驚鴻，當初著實嚇了百里俊一跳，只是沒想到……
「我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信中提，葬禮是那孩子一個人操持的，王府很平靜，叫我不必擔心……」
「若風這孩子很懂事，驚鴻，你很有福氣。」
段驚鴻苦笑不語「或許吧……」
是的，段驚鴻應該是這世上最有福氣的人了，從小到大，他都是最優秀的，先帝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段驚鴻為長子，次子段歧越，三子琅琊王段銘秋，還有一個四公主，叫段清月，遠嫁江南，四兄妹的關係極好，長大之後，段驚鴻出去闖蕩江湖，卻因為受重傷，沒能趕回來為先帝送行，而這時，他也遇到了褚泠。
順理成章，段歧越接下了這個位子，段驚鴻帶著褚泠回來，替先帝守孝三年，三年之後，他們成了婚，恰逢北疆有敵人來襲，原本的北疆駐守的將軍幾乎都犧牲了，段驚鴻自請去北疆，將敵人打回老巢，北疆安定下來，直到現在……
「北疆現在很平靜，要不要回去看看？」
段驚鴻沒反應，百里俊也沒再說話，上一世的段驚鴻從來不知道褚泠為他留下了一個兒子，哪怕，他這個兒子足夠優秀，敢為了一些事甘願犧牲自己，甚至就這麼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他也當那個孩子只是和她很像，僅此而已，直到，那孩子幾次三番差點沒了命，他才明白……那個挺拔的二十多歲的男孩子，是他的親生骨肉，只是到那時，一切都晚了，那個男孩，已經在城下被人捅穿，釘在了牆上，嘴角的血滴落在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劍上，而那個少年垂著頭，再也聽不見他的呼喊，和上一世相比，他這一世的確是有福氣的。
「不了，等過年吧……」
「好。」
……南洛王府……
褚風看著這些賬目，有些煩躁的揉了揉眉心。
「主子，您還好吧。」
「沒事。」
褚風將手中的賬本合上，看著站在這裡的賬房管家「行了，你先去吧，這幾年大家過得都不容易，月俸多加一些，不夠的從我那裡拿。」
「是，主子。」
「對了。」賬房管家身體一頓「主子，您還有何吩咐？」
「沒事，慶陽，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說個媳婦了，你要是有看中的人，本公子親自給你送聘禮去。」
「多謝主子。」被叫做慶陽的男子忙回身拜謝。
「去叭。」
褚風一隻手拄著臉，另一隻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的擊打著，很快，門開，羅叔走了進來「主子。」
「羅叔，晚上我想吃餃子了。」褚風臉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餃子？」羅叔道「成，您想吃什麼餡的？」
「韭菜雞蛋的。」褚風臉上的笑容深邃，羅叔臉上的笑容泯去，低頭行禮「是。」
「主子，算算日子，他們該到了。」羅叔適時道。
……
「少閣主，這就是京城……」
「嗯。」牧遙自從進了京城，臉上就沒了表情。
「少主？」
「阿青，你該改口了。」牧遙提醒道。
「是，公子。」被稱作阿青的男人也是個看起來不大的男子，臉上甚至還有一些奶膘，和牧遙不同，牧遙喜穿白衣，他的衣服都是黑色，有時候牧遙也會吐槽他，而他也只是笑笑，並不說話。
「接下來我們去哪？」
「去南洛王府，見見我們的病人……」
「是。」
……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羅叔在給自家少主收拾房間時，總會收拾出一些不符合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東西——酒，偏偏還是些好酒，拿走了之後，第二天它還會出現在這個房間里，只是位置不定。
「主子，你的身體不能喝酒……」羅叔提醒道，可是每次，他們家這個不省心的主子依舊犯病，無酒不歡。
「主子，客人到了。」
褚風站在門口，看著馬車停下，看著帘子打開，那人下車。
哪怕是春天，褚風身上也掛著一個厚厚的大披風，本來就很瘦小的身形，被這大披風包裹著顯得更加單薄，牧遙下車后，便一直看著那個頂著他師父的臉的少年，從始至終，那少年臉上都帶著淺淺的笑容。
「請吧。」褚風道。
「多謝。」牧遙躬身行禮。
「羅叔，上茶。」
「是，主子。」
褚風看著牧遙「公子，遠道而來辛苦了。」
「不辛苦，我本來就是來為世子爺治病的，不如我們儘快開始如何？」牧遙道。
「不急，你們先休息。」褚風道「房間已經打掃好了。」
「不用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小院。」阿青開口道「我們公子到時會搬進去那裡住。」
「哦，既然如此，那我派人……」
「世子爺，什麼都不必準備，既然今日世子爺不想診病，那我們就先告辭了。」牧遙道「聽聞半月前世子爺的母親病故，在下深感痛心，希望世子爺保重身體。」
「多謝公子告誡，慢走。」
牧遙和阿青兩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完全不給褚風反應的時間，而褚風臉上的笑容也隨著牧遙離開，漸漸消失，同時，頭痛也來的猝不及防。
「嘶……」
羅叔端著茶進來的時候，只看見了自家主子一個人。
「主子，客人呢？」
「讓我氣走了。」褚風拿起羅叔剛沏好的茶，淡淡的泯了一口。
「主子，你這是做什麼？」
因為頭痛，褚風的眉下意識的皺成了一團。
「沒事，羅叔，你休息吧。」
羅叔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說出口，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呵……」褚風端著茶，茶水倒映著自己的臉，看著自己眉心突然閃過的紅色印記，不禁無奈「這就開始了是嗎，我還沒活夠呢……」
……
另一個院子里，阿青看著自家少主，不禁問道「主子，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那個人我就生氣，就和……」牧遙停頓了。
「什麼？」阿青問道。
「沒什麼，先收拾收拾吧，收拾完好好休息。」
「是。」
牧遙站在原地，沉默。
「就和什麼？」
就和那個夢裡，他聽到那人說的話時，一樣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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