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葯
「棠兒,你做噩夢了嗎?」
白氏取出帕子,輕擦她的臉頰。
南宮晚棠抬手一摸,濕噠噠的一手淚水。
前生她害死了媽媽和姐姐,這一回,有了阿娘和家人,算不算老天給她一個重來的機會?
「阿娘,我擔心你們。」
白氏將她摟進懷中,柔聲安慰:「傻孩子,有阿娘在呢,沒什麼好擔心的。」
南宮晚棠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如何能不擔心。
南宮一族遭此橫禍,落得個流放的下場,往後便要在那清苦之地生活。
阿娘自幼在藥王谷被護得天真爛漫,嫁給了阿爹之後,又被護得不諳世事,除了那一身武功,連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沒有,總不能讓阿娘到了流放之地,去街頭表演胸口碎大石吧。
而弟弟妹妹,一個年幼,一個智力障礙,連自己都尚且顧不好,又如何撐起一個家?
原先府上的奴僕,都是一些落難的窮苦之人,是她們一家人救助回來的。
一番巨變之後,能顧念恩情留下來的也僅有這麼六個,假若他們有能力養得起這麼多人,當初也不至於落得個需要救助的地步。
放眼看去,這一家子,竟沒有一個能撐得起一個家的人,不說恢復以往的大富大貴,連最基本的溫飽,她們都無法保證。
到了流放之地,一家子可該怎麼活啊?
南宮晚棠心中五味雜陳,握緊了自己的雙手,或許老天讓她來這裡,是給她一個機會,給南宮家一個機會吧。
這一生,她能護住家人嗎?
……
八月十四,離南宮一族被流放已經過去了整整十日。
自從那一夜,被那官兵發現之後,南宮晚棠便不敢再如此大手大腳地醫治南宮湛的傷。
只能隔一兩日,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摸摸,掩掩藏藏地換一下藥。
以至於,南宮湛的傷還是沒有得到很有效的治療,雖然退了燒,可情況還是很危急,經不起半點風雨。
正值酉時,南宮晚棠靠著白氏坐著。
推開白氏遞過來的饢餅,南宮晚棠輕聲道:「阿娘,阿爹的葯已經沒有了,晚些時候,我想去那邊懸崖下找一找。」
「不……」
白氏轉頭看著還昏迷不醒的夫君,那個「行」字生生淹沒在了唇齒間。
她每天親自照顧夫君,棠兒換藥的時候,她也在旁邊瞧著,她很清楚自家夫君的情況,沒了葯,就等於沒了命。
可她也不能讓棠兒去冒險啊,棠兒身上還有傷呢。
「要找什麼葯,告訴阿娘,阿娘去。」
「阿娘,棠兒知道您懂得辨識草藥,棠兒也相信您去一定能找到葯的,可是,棠兒需要阿娘留在這裡保護大家。」
白氏順著女兒的視線看去,不遠處坐著的,是南宮一族旁支的老少。
那些人都仇視著自己這一家子人,一路上沒少使絆子。
若不是,還顧忌著她的武功,估計他們早已一擁而上,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還有巡邏守夜的官兵也需要防備,想起那一夜的那個官兵,她便皺起了眉頭。
練武之人的感覺異常敏銳,她一眼就瞧出了那人的武功不低,棠兒雖然懂武功,可也對付不了那人。
因此種種原由,她都不能離開。
「可是,你的傷……」
南宮晚棠撩起額上的碎發,露出了那個已經掉了痂皮,長出粉紅色新皮膚的疤痕。
「阿娘,您瞧,已經沒事了。」
茯苓也看向小姐額上的傷口,她很想說,小姐壓根就還沒好,那個傷口上的痂皮是小姐自己忍痛一點一點扣下來的,為的就是讓大家都覺得小姐已經好了。
可是瞥見小姐的眼神,她只能把堵在喉嚨的話,咽下了肚裡,然後順著小姐的話道:「夫人放心,小姐的身體已經好得……好得差不多了。」
她委實說不出,小姐已經全好了這種話。
白氏還是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要注意這,要小心那。
南宮晚棠像原主記憶里那樣,摟著白氏的手臂,笑眯眯地聽著。
阿娘和前生的媽媽一樣,啰啰嗦嗦地愛著她。
抬眸環視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那一夜那個官兵,那人好似消失了一般,已經好幾日沒有蹤影了。
而與此同時,一處林子里,一隊蒙面的黑衣人單腿跪在一個男人跟前。
男人亦是一身黑衣,目光虛虛地落在遠處的樹梢上,不知是在想什麼。
「主子,屬下打探清楚了,他們果然是沖著南宮湛去的,估計今晚就要動手了。」
男人負在身後的手緊了緊,又鬆開:「按計劃行事,絕不能讓南宮湛死在他們手裡。」
「是。」
眾黑衣人起身四處散開,一眨眼的功夫,竟消失了個乾淨。
林子里只剩下男人一人,風從樹梢吹過,在空中打了個轉兒,拂過他的臉頰,撩起了他的髮絲。
他抬手摘下了面上蒙著的黑巾,露出了他那張普通卻冷冰冰的臉。
南宮湛身上究竟有什麼,值得那些人如此惦念,如此大動干戈,一路從長安追殺到了這裡?
腦海中莫名出現了那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
也不知她對上那些人,會怎麼做?
莫不是,又要搬出那勞什子藥王谷的恩情?
思及此,他難得的彎了唇角。
酉時末,戌時初,月亮將升未升的時候,天色是最暗的。
南宮晚棠借著夜色躲進了草叢裡,然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白天的時候,她借著要出來方便的借口,已經查看過地形了。
附近有一處不高不低的懸崖。
原主的記憶里,有一種可以醫治南宮湛的草藥,就喜歡長在這種地勢里。
是以,她要到那兒去尋找。
夜色太黑,荒郊野外沒有半絲光線。
她不敢點火,又擔心踩到蛇蟲鼠蟻,只能緩慢行動。
摸索了很久,直到月亮升起的時候,她才來到懸崖邊。
借著月光,她找了一些樹藤,然後爬下了懸崖。
崖底幽暗,月光變得朦朦朧朧的。
在這裡,她還是不敢點火把,生怕把人引來。
硬是借著朦朧的月光,在崖底搜尋了許久。
幸虧身體是原主的,若還是她前生的那一對近視加散光的眼睛,估計連面前的樹是粗是細都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