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黃粱大夢

第四章 黃粱大夢

落雪了,深秋第一遭。

百葉窗篩選著命中注定的陽光,白衣少年在床頭熟睡,休息的模樣越加得孩子氣。

顧成朝臨塵是早有預料得,再好的天賦在莽荒之地都會逐漸歸於平靜。在沒有隨征琰離開、加入萬象宗的時候,城主府高層也都有所明悟,就如此前大祭司的布局,他並不參與大勢,甚至都不願意留守邊疆。

與那少宗主告別後,顧成朝一睡不醒。他周身的氣質變化也在快速形成著,眉宇溫和,氣質油潤,沒有再執著於追趕,這種「認命」賦予了他一種特殊的氣質,乾淨而純潔,不似此前神秘城府。

或許這才是十一歲孩子應該表現出來得模樣。

不過此刻上位者的注意力並不在羽翎身上,因為這幾日紅土侵蝕了七號區域得大片面積,各大城區流亡的孩子呈現出組織般得協調,這無疑是讓高層心頭不好的預感加重了。

當然,這些都和顧成朝無關。

按照計劃,古淮已經在昨天申請歸還城主府的大祭司頭銜,如今他的白身的背景,很好得避開了紅土這一劫。當然,他如今尚未蘇醒,這是最大的漏洞。

白衣少年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在這動蕩時節全城戒嚴,已經沒有多少人還注意這位少城主,此刻他仍舊保持昏睡狀態,如今出入城主府後宅得只有古淮一人,而他試圖喚醒羽翎的緣由,在於其手裡捧著的信紙。

樹蔭交疊,黃袍身形挺拔,他在顧成朝寢室前佇立,沒有動靜。

「啊淮,進來吧。……什麼事。」睡眼惺忪,在那黃袍少年靜候時羽翎的意識便緩緩蘇醒。他如今的樣子更像是受了詛咒,表現出來的安靜是不曾戒備時的模樣。

畢竟是沒有被世事磨礪過得孩子,處事待人難免有些意氣用事,顯得天真。

「三黃一紅。府君有調令。」古淮猶豫,隨後.進入房門,半蹲在羽翎的身前:「最近事態有些變化。紅土之後城裡出現了許多找不到籍貫的孩子,境界能力者上下。但如今它們已經快到大能的門檻了,這樣的進展佐證了一部分典獄長的想法。日前,他們有意請您出面。」

黃袍言語一如既往的溫和,顧成朝在床上翻了個身,沒有表示。

七號區域是梧桐國內外環的緩衝地帶,畢竟南北兩地不是桃花巷就是小桐城,都是對皇都而言至關重要的區域。如果不是極晝森林突然將時空坐標從橫蒼大陸轉移出去,也不會打血鴉族這般措手不及。

鳩夜洲是邊疆,梧桐國是邊境,這裡坐鎮得上位主宰就不止十位,內環皇城是血鴉族最為安全的幾處區域之一。

當然,如果不是黑白閻羅的誕生,橫蒼三族也不會重視此地,畢竟對峙等同於宣戰。

異能者越是高階,自身密度就越是恐怖,所影響的能量場亦是兇險萬分。

七號區域是外環,作為「養料」之一,它只是塊補丁,而且還是極為倉促頂著用得那種,源於時間流的差距,就算內環從根本上扭正了原先隨意的政治制度,七號區域也必須獨立面對未知長達半年。

立國百年的梧桐國尚未從莽荒地帶熟悉自己「族脈之下」的地位,就將面臨這極度複雜的戰爭局面,儘管補救,卻也只能是減緩流速,增派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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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小帝君到前線,再多,七號區域並不能承受。

如今除了顧學府這一脈得流放者,還沒有新的執宰境出現,所以羽翎的身份和戰鬥力,都是此刻那些牢頭們所需要得。再者說,羽翎這位小公子在這些從內環來得莽漢看,真正得稱呼是「少典」,因為顧學府是梧桐國上一任的典獄長,故而這些捕頭們雖然在外環身居高位,卻並不以此相稱。

「啊淮,顧年最近在做什麼?」

「大小姐……,入學堂之後,並無特殊。」古淮猶豫片刻,並沒有多說些什麼。

「辛苦了。」羽翎明白得對方的避嫌。再者,作為外男,過多打聽顧年的事也不合理,所以並沒有就此多問。

迎著下午的暖陽白衣施施然起身。

不知為何,最近精神虧空得很。

起初他只是那血色空間的過客,觸景深情偶有逗留,但此後他老是出現這一團血色中的夢境之中,扮演著一株蒼老的大樹。

這精神空間是血鴉族的潛意識冰架,偽神時尚不能長存,可現在反倒總是被牽引。不過他的許可權沒變,那大樹的根莖別說深入土壤了,甚至於可以說就沒有根系。

接過古淮的濕毛巾敷著,羽翎清醒了不少,起身披衣,在窗前端坐,目視那陽光,不知哪裡高掛著一雙冷漠的眼瞳,被凝視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

——這雙眼睛一直在監視他,從出生開始,故而羽翎習慣了。但不知為何,他體會過真正的自由,所以在這刻意之中顧成朝顯得十分拘束。

只是不知現在對那眼眸表達「我看見」,到底會迎來怎麼樣的局面,所以他一如既往得平靜。古淮在他身側跟隨,一年多的經歷讓他的身軀勝任了於顧成朝身旁生活的工作。

「執法司有給出具體的指示嗎。」

「不曾。」黃袍搖頭,「您何時醒來是變數。巨頭爭鋒的時候,帝君戰力只是拋磚引玉得石子,稍不留神就是大主宰級別得對峙,尚沒有防護措施得確定。」

因為根本攔不住。

「去城南吧。」羽翎停頓片刻,有所決斷。

他已經表明了自己退出大勢的決定,因為沒有資格。

第一集團得強大甩開自己不知多遠,第二集團天驕也不是自己可以並肩得,自己在第三集團中掙扎並不能改變什麼,反倒會吸引來更多的注意。

從前都過去吧。

厚重的疲憊堆積在白衣少年的脊背上,他並沒有看古淮遞過來的信件,失去向上的心思之後他對於各種事物的熱切程度都冷淡了不少,夢境中飄渺的未來也放下了,畢竟顧成朝因此而死。

「如果我去蟒河,還你自由身,你有什麼打算?」望著遠處的殘陽,羽翎很隨意道。

「少典是打算離開這漩渦嗎。」古淮猶豫,認真思量。

他是被顧成朝從奴隸販子那買來的,從四歲開始跟隨對方學習,七歲覺醒大能,如果不是五先生壓著,他在七號區域的存在感絕對不止於此。

顧少典早熟,顧家私塾只收流放者後代,也就是當初跟隨顧學府來七號區域的那一批獄卒們,由於自身的強大,顧成朝被學徒們試作第五位老師。地位高有威望和實力,新生代自然已這白衣為首,古淮對他不僅是救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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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的感激,還有給予教導的敬畏。

一年前黃袍擔任白衣的近侍,對他而言這是夢寐以求得,因為憑藉顧成朝的身份,他們以後定會去往內環,在血鴉族前線立下戰功,而不是加入城主府,成為外環上座。

幾日前他便猜測到羽翎的想法,可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啊淮,……我累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卻也太大了。我有所預感,便不參與了。」羽翎沉默,並沒有坦誠相待。

古淮是天驕,顧成朝夢到對方登臨主宰的場景,所以搶先買下來他。他的死士也是這麼買過來得,也不知道梧桐國外環為何會有這麼多天賦異稟的存在,但五先生的手裡確實是捏著一把鋒利的尖刀,這也是自己成為顧成朝後殺回內環的信心所在。

但現在他感覺自己少了一種底氣,惶惶而不可終日的心態折磨得他有些疲憊。

「兄弟們的事你扛著。這事我已經上書稟報公爵了。此後一別再難相見,無需牽挂。」

「少典……」望著白衣朝夕陽走去的模樣,古淮不明白,「您最近又做噩夢了嘛……」

「此事我深思熟慮。我原想大道爭鋒,但境界跟不上,又沒有能夠追上他們的造化。我不想以後闖進天門,卻發現屋內沒有我的席位。我不甘心,這麼說,你相信嘛。」羽翎沉吟,背影越加得落魄。

黃袍近侍聽說過新生代天驕的厲害,一位位數來,五先生排不進前一百。這還是受自己目光的局限。或許對於顧成朝而言,一步步努力卻仍舊被甩在身後的那種痛與絕望,比其它來得更加強烈。

但這是莽荒區域,我們沒輸呀……

古淮沉默,他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走出去好遠的羽翎在酒樓上伸出手,接住一隻翎羽淡黃的鸚鵡,和夢境中一樣,它顯得有些消瘦,面色彈潤,眼眸清澈。

「你這北方神祗的大祭司,是怎麼來到我梧桐境地得。」羽翎的聲音乾淨緩慢,城外燈火通明,那小鸚鵡靦腆得微笑著,在白衣少年的袖口處停留。

「小君子能在這樣的地方成就帝君,果然不凡。」虎皮鸚鵡打著哈氣,「您確定了嘛,用外環一年,內環一個月的時間徹底淡出大眾的視野?

顧成朝也就在鳩夜洲有名,且又不是重點名單,只要他不在拚命往上鑽,不出多久便不會再留下關注點。至於羽翎認出自己的模樣,大約是有特殊籌碼。

可什麼天驕沒有一點隱秘的底牌?

羽翎的嗜睡不是秘密,半夢半醒時那詭異的時間流速也不是秘密。

甚至於虎皮鸚鵡自己也是一種外掛,他是來送北方神族最近研發的交易平台得,作為交易籌碼之一,它原先的寄宿對象是顧年,後來瞧見顧成朝,便打算與他契約。

畢竟學堂的學生,跟著即將流浪的乞丐,顯然是後者能見識更多風景。

「我說出你的身份,不是為了改變自己的談判地位。我不想參與大勢,可以嗎。去找你原先計劃的宿主吧。」羽翎沒有改變計劃,身姿浪蕩,言語略帶醉意,但那虎皮鸚鵡並沒有罷休,在窗口自顧自微笑著。

「您這話說得就不對了,畢竟我還沒有給您看見面禮呢。是吧,成王世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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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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