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秋賞月

大一的中秋節對每一個新生都有著特殊的意義。在這個月圓人更圓的節日里，新生們第一次遠離家鄉，告別父母，來到陌生的環境里，孤獨的想念著家鄉的月餅和親人，更映襯了人的悲傷與難過。

316也不例外。中秋節前夕，袁香君就開始感慨，今年不能和爸媽在家一起賞月吃餅了。第二天，大一早，她捧著宿舍的公用電話給家裡打了過去，和家人絮絮叨叨了很久，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為了不讓父母察覺，她急忙掛了電話。

許秀青表情懨懨的，貼著手機，和父母哭訴今年不能在家陪他們了，沒法吃到媽媽準備的月餅了。

米曉如知曉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與父母分開，不像她，已經習慣離別，她考慮了一下，貼心地建議道：「要不，中秋我們宿舍一起活動吧，用舍費，買一盒月餅，去餐廳，叫上幾個小菜，一起賞月吧？」

舍費是那會兒選舍長的時候，大家提議交的，方便一些共同的開銷，比如電費，水費等，每人先交50元，交由舍長保管，統一記賬。

袁香君錯愕地抬起頭，馬上用紙巾擤了一下鼻涕，連連點頭，表示同意。米曉如站在宿舍中央，用眼神徵求了其他人的意見，見沒人反對，雙手一拍，立馬將此事敲定下來。她連忙招呼其他人過來，圍在一起，互相商討著怎麼過這個不一樣的中秋節。

一切都計劃得很順利。不過在買什麼樣的月餅方面，起了一些爭執。

「我倒沒有特別的要求，反正能吃就行。」何亦菲說道，在老家，連月餅都不知道是什麼，更別說什麼品牌什麼口味的了。

「還是舍長你決定吧。」袁香君也不知道要選什麼，只要好吃就行。「我在家都是吃大西洋餅家的雙黃蓮蓉。」許秀青毫不客氣的說。天知道，那月餅單一個就要15塊啊。一聽到價錢，大家都驚呆了。

「如果像許秀青說的，買大西洋的，6個就要花掉90塊，這有點多了。」米曉如琢磨著，大家的生活費都不多，為了一個月餅，花掉一天的食糧，怎麼說都不太捨得。

「可是大西洋的，好吃呀。」許秀青力爭道，「個頭又大，而且還是雙蛋黃的，別提有多香了。」

「好吃也不能當飯吃吧，這太奢侈了。」何亦菲說道。托朱志強的福，她順利找到了一份家教，兼職一小時也不過才3-4塊錢，一個小小的月餅15塊，相當於她要干5個小時呢，要是真買這個，她估計得把它供起來，下不去口。

「一年才一次嘛，又不是經常吃。」許秀青還是堅決要買大西洋的。

米曉如見何亦菲面露難色，又看了下許秀青那撅起的嘴，這兩人各執一詞，偏袒哪一方，都有可能傷了其中一個。她斟酌再三，綜合考慮了下情況，說道：「不然這樣，一人各退一步，不要買太好，但也不要太差好吧？咱們就去超市買，一個差不多6-7塊，比較符合大家的經濟狀況。」米曉如說。她早就打聽過了，超市一個月餅不貴，但是什麼口味都有，個頭也中等，味道還真挺不錯的。

何亦菲舉手贊同，袁香君也高舉雙手，雖然品牌的月餅看起來肯定比雜牌的好吃，但是畢竟價格擺在那邊啊。

「那你們都同意了，我能說不嗎？」少數服從多數，許秀青即使不樂意，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負氣地朝床上躺去。

那天晚上，5個人一起散步去樓下的超市採購月餅，都挑到了自己喜歡的口味，還給陳凱月也帶了一個。5個人拿著心儀的月餅，來到達理餐廳，面對面坐著，將5個月餅整整齊齊擺在中間，又買了幾份麻辣燙，要了5杯可樂。等菜上齊后，米曉如先舉杯發表講話。

「同志們，今天是我們宿舍第一個中秋節，祝大家中秋節快樂，願所有人都能圓圓滿滿。來舉杯。」其餘的四人紛紛舉起杯子，大聲喊著「中秋節快樂！」然後互相碰杯。

儀式過了以後，大家興高采烈的吃著麻辣燙，聊著過去中秋節都幹了些什麼，說到好笑的，還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接下來，我們要開始拆月餅啦。」米曉如示意大家各自帶走自己口味的月餅，然後一起開封，切成小塊，分享著吃。

沒等她說完，袁香君就用叉子往許秀青的盤子刺了一小塊，送進嘴裡。她一整晚盯著許秀青那個月餅很久了，終於可以嘗一下味道了。許秀青不甘示弱，也伸手去她的盤子里，叉了一塊板栗味的，又朝何亦菲的那盤取走了一塊。

「大家都分享著吃，嘗一嘗別人的口味。下次就知道哪種口味最好吃了。」米曉如乾脆從每個人的盤子各取一塊出來，放在中間的大盤子里，方便大家取用。

「嗯，這樣，我們一下子就能吃到6種口味了，真是太好了。」袁香君說，「陳凱月這女人，也不知道去哪裡了，都不來跟我們一起過中秋。」

「她可能是跟班委們一起過了吧，畢竟她們都是班幹部，便於聯絡感情，好開展工作。」米曉如遺憾地說，「沒關係啦，我們不是給她留了一個了，等下回宿舍拿給她就行。」

「只能這樣了，舍長，你下次要約定一下，集體活動，一個都不能少。」許秀青說。

「嗯，」米曉如答應道:「趕緊吃，吃完我們出去賞月。聽說一年中，就今天的月亮是最圓的，最亮的。」米曉如笑著說，看著舍友們滿臉幸福的模樣，她的心裡也像灌了蜜一樣，甜到了心坎里，第一次有了當大家長的感覺。

吃完月餅，5人一同來到餐廳外面的中庭，挑了個人相對較少的石凳坐了下來，抬頭望著那圓滾滾的大玉盤，幻想著上面住著的嫦娥和玉兔此時在幹什麼。大家胡編亂造，到最後，都不知說出來的是誰的故事了。

「既然是中文系的，那我們就來做點體現中文氣質的事吧？飛花令如何？」何亦菲突然詩興大發，提議每人說一句有關「月」的古詩，限時三秒鐘，說不出來的就是算輸，罰掃地一天。

「好！我先來。」許秀青想了想，立馬開口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西北望鄉何處是，東南見月幾回圓。」何亦菲接著對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

「。。。。。。」向依依一時語塞，腦袋短路。

「快快快，倒計時，三、二。。。」許秀青開始了倒計時。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還沒等她數到一，向依依已經脫口而出，「到你了，許秀青。」她得意地看著還沒反應過來的許秀青，這下該你掃地了。

「.......「許秀青話到嘴巴，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

「掃地掃地掃地。」三秒已過，米曉如她們開始起鬨了。

「好，這輪算我輸，掃就掃，不就一天嘛。」許秀青不甘心認輸了，「再來再來。」

何亦菲想了一會兒，念道：「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米曉如接下去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袁香君絞盡腦汁，想啊想啊，終於憋出了一句：「獨上江樓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向依依早早就想好了，「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輪到許秀青了，她一急，結結巴巴的說:「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這句不算，太簡單了，小學生都會的，不算。」何亦菲抗議道：「要來就來點難的。」

「怎麼不算，你們又沒具體規定哪首詩不行。再說，我的詩里也有月字，不算犯規。」許秀青急得滿臉通紅。

「那好，這次就算過了。」米曉如裁決道，「接下來要有點難度的，不但要說出詩句，還要表明出處。」

許秀青勉強逃過一劫，正為她的機智而沾沾自喜。誰知，很快，她又張口結舌，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於是，許秀青又一次輸了，再次罰掃一天，她非常不滿道：「不玩了，不玩了，走了。回去洗洗，睡覺。」說完，就真的拎起包包，回去了。

「輸不起，就別玩嘛。」何亦菲嘲笑道。

「好了，都散了吧，不早了。回去了。」米曉如看她們兩個每次都要鬥嘴斗個不停，笑著趕她們回去了。

第一年的中秋節就這樣在飛花令的玩轉下，結束了。這是最值得想念的一年，因為此後的三年，316再也找不到機會一起吃月餅賞月了。

回去的路上，向依依還想到了一句：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潔。偏皎潔，知他多少，陰晴圓缺。

陰晴圓缺都休說，且喜人間好時節。好時節，願得年年，常見中秋月。」

不過因大家都在興頭上，不好破壞氣氛，她又咽回去了。

回到宿舍，陳凱月已經回來了，正端坐在位置上，不停地抄抄寫寫，連她們回來都沒有打招呼。

「來，凱月，給你帶的月餅。中秋節快樂！」米曉如將月餅整整齊齊地放在她的桌子上。

陳凱月依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也沒看，但是她還是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許秀青明顯不開心了，「陳凱月，今晚宿舍第一次集體活動，你為什麼不參加？」

「我哪有時間參加，剛和班委開完會，一堆的事呢！」陳凱月還是專註著做自己的事，頭也沒抬一下。

陳凱月這個人對待舍友冷淡，對待宿舍的事更加不熱心。但是對於班級的事情，她都是首當其衝，什麼都要爭。許秀青在心裡腹誹道。

連這個班長都是勢在必得的。剛開學的第三周，班裡選舉班幹部。每個人按照學號上台做自我介紹，其他人都是無所謂，漫不經心，隨便說了兩句就下台了，輪到陳慧的時候，她上去先詳細介紹了以前輝煌的歷史和業績，然後又暢想如果她當上了班長，她要怎麼帶領班裡同學爭創榮光，怎麼為班級服務，討得輔導員非常歡心。

看著台上洋洋洒洒，信心十足，風采外溢的陳凱月，站在還不熟的同學及校領導面前，一點也不怯場，其他5個人越來越明白，為何跟陳凱月走不到一處去的原因了。陳凱月太知道自己要什麼了，並盡一切努力去實現，不像她們，一向沒有什麼計劃，一切隨遇而安，什麼都差不多就好。註定不是一路人啊，米曉如再一次感慨道。

事情也如陳凱月所願，她靠著美貌、智慧和才幹，贏得班長最佳人選。破天荒地，第一次，她在宿舍開懷大笑，主動和舍友們套近乎，並請舍友們吃了一頓大餐。也是從那天起，舍友們才漸漸了解到，原來，陳凱月的野心這麼大，不光要當上班長，甚至想在系裡有一番作為。

「什麼事比宿舍的事更重要？」許秀青非常生氣地質問道。

「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我忙著呢！別吵我。該幹嘛幹嘛去啊。」陳凱月沒有耐心再和她爭辯下去，軍訓方案明天就要敲定還有迎新晚會的節目單也要開始準備了，她實在沒有心思去和許秀青拌嘴。

「是啊，在你眼裡，我們無足輕重。」許秀青還想說什麼，被米曉如打斷：「別說了。」

許秀青看了米曉如嚴肅的神色，本來就因輸掉飛花令，一肚子的火，這會兒看陳凱月這冷淡的態度，更為惱火。她故意把鞋蹬出老遠，啪啪用力穿上拖鞋，抓起睡衣，哼的一聲，去洗澡了。鞋子翻騰了兩下，滾進了袁香君的床底下。

袁香君只好彎腰將它揀出來，讓它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米曉如鬆了一口氣，總算平息了一場無聲的鬥爭，維持住了宿舍的秩序。

這舍長可真難當啊，她搖搖頭對自己說道。正要收拾收拾，準備睡覺時，手機收到了一條簡訊。她以為是何新，可誰知竟然是李建。「中秋節快樂，今晚吃月餅了吧」。

米曉如只當是節日的問候，想了想，回道：「嗯，吃了，跟舍友一起在樓下餐廳吃的。」

「看來你們宿舍感情不錯。第一次在外過節，肯定很有意義。」

「嗯還行。」米曉如回答得很簡短，和他不太熟，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下次過節，叫上我們，人多，熱鬧一些。我好可憐啊，一個人孤零零在宿舍，沒人理。」

米曉如頓覺好笑，一個大男人貌似在和她撒嬌？她決定做一回好人，安慰安慰他：「現在你走出來宿舍外面。」

約莫著他差不多走出來了，她也走出宿舍，回道：「此時我也在外面，看到了嗎？月亮又大又圓。」

李建靜靜地望著天上那一輪圓盤，想象著對面樓層里，一個女孩子同樣站在走廊上，帶著滿臉笑容，和他一起賞月，他的心裡說不出的歡喜和感動。

他打下一行字，藉由月亮傳給了她。「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她於他，真的就像故人，讓他不由自主想靠近。

米曉如看著這幾個字，會心地笑了。從小到大，她的人緣一直都不錯。很多都說，看到她，彷彿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一樣。如果能在異地他鄉，當一回老朋友的感覺，何樂而不為呢？

她沒有回復。

李建等不及了，又發了一條過來：「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與眾不同，身上有股讓人安定的力量，很踏實的感覺。」

是嗎？米曉如不禁審視起自己，她倒沒發現身上有這種能力，只不過是活得坦蕩罷了。

「你過獎了。」米曉如回復道。

「希望有機會還能與你見面。不早了，早點休息吧。謝謝你的中秋禮物，我很喜歡。」

這次米曉如真的沒有回復了。她合上手機，抬頭看著月亮，在這花好月圓夜，遠在天邊的你，是否也在對月望懷呢？何新，我想你了。

她重新翻開手機，按下那一連串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靜靜等待著電流接通的那一刻，將滿腹情懷訴與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