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延慶

七、延慶

到得薛神醫家,已是二更時分。

好在他家平素時有江湖人物半夜問診的,那管家也不驚奇,更兼是吳領軍帶來,自然請入正堂。

不想堂上還有一個客人尚未離去,坐在那裡。一把鬍子的薛神醫正眉頭緊鎖,為其把脈,連吳領軍的呼喚亦未聽見。

吳領軍也就轉頭對三人笑道:「我們兄弟都是一般的毛病,各有所好,一旦入神,短時間難得醒得過來。」三人連道無妨。

卻見薛神醫把脈半晌,方嘆了口氣,對那人道:「你經脈大損已逾十年。若想恢復,需得震裂后再重新接續,實在萬分困難。一來你武功高強,需得有功力遠勝你之人,才能震裂,可說是天下難尋;二來縱然成功,再輔以老朽手段接好,但你一身武功不免付諸流水,須得重新練起才行。只怕你萬萬不會同意此策吧?」

那人沉默良久不語,卻忽然有個聲音傳出:「罷了!若失去武功,我也不必再活在世上!」言罷雙手衣袖中分別伸出一根細細的黑鐵杖,在地上一點,已輕飄飄落在屋外,就欲離去。

哪知道趙佣卻驚呼一聲:「段延慶!」卻是他明明見到那人並未張口,又猛然聽得他說話,正與眾人般萬分驚詫。待見得那雙鐵杖一出,腦中自然想到這位「惡貫滿盈」,情不自禁脫口而出。驚呼出口已知不對,再掩口卻也來不及了。腦中飛快盤算,生怕這「天下第一大惡人」立刻動手,腳下也飛快向眾人身後退去。

那人正是段延慶。卻原來在前些時候,他偶遇一人,正是曾被自己「殺死」過的仇家,不禁大是奇怪。仔細盤問下,才知曉竟有薛神醫這號人物。一時間動了心思,指望能把自己舊傷醫好。了結了那人,就來尋醫。哪知道診斷之後,結果卻是自己傷勢拖延日久,治得好竟然也會廢去武功!不由得一時心灰意冷,也不多說,就要離去。卻突然有人認出自己,此刻也只是微微奇怪,倒沒什麼心思殺人。他轉頭望去,卻見居然是個小孩認得自己,也大是驚奇,問道:「你這娃兒,居然認得我?」

此時他於湖廣一帶遍尋昔日仇家,殺人無數,已經是聲名遠揚。薛神醫倒是聽過他名頭,只是原來不知是他。此時聽他自認是段延慶,不由也是心下揣揣,剛道聲:「竟然是段先生!」

那邊趙佣卻暗暗叫苦,這段延慶哪裡是什麼好相與的?平白無故自己招惹他幹嗎?壯著膽子顫聲道:「小子久聞殿下武功蓋世,只恨不得一見。不想卻在這裡巧遇,當真是幸會!幸會!」卻是腦中正想起段延慶身份,驚慌中,又是脫口而出。話已出口,只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卻又不敢有甚動作,只盼段延慶沒注意到此點。

可段延慶何等精明之人,只這一聲殿下,已讓他擺脫剛才頹廢心境,重拾起滿腔的恨天怨地。鐵杖揮舞,已到了趙佣面前,聲音更變得陰森無比:「娃兒知道的不少,是誰人告訴與你?」

一連串變化,狄詠正昏頭漲腦沒做理會處。被他忽然之間就欺到了身後,本能之下,一拳擊出,卻被段延慶鐵杖一擺一點,已經口噴鮮血,飛出丈許外。鐵杖收回,搭在趙佣肩頭,說道:「都莫要亂動,否則休怪段某杖下無情!」以他見識,須臾間已判斷出眼前這小娃兒身份非凡,隱是眾人之首。

趙佣轉世以來,頭次面對如此危局。腦中卻更加清明,微微一笑:「大家聽他的,莫要亂動!最好是都退出堂外,我有幾句話,要和他說。還勞煩薛神醫照看下我狄三哥!」

薛神醫此刻面孔鐵青,卻被吳領軍一拉衣襟,低聲道:「我們先出去再說!」沒奈何,只得抬了狄詠到廊下醫治。

屋中趙佣也不多做理會,心知就是眾人齊上,也不過是讓段延慶多費手腳,何況自己已在他掌控之下。雙目盯著段延慶殭屍般的面孔,笑容不改:「延慶太子果然好功夫!你問誰人告訴我你的身份,我說出來只怕你卻不信,反而害我性命!」

段延慶哼了一聲:「你只說來便是。只要不作欺瞞,段某不才,卻也不屑害你這娃兒!」

趙佣聽了略略安心,乃道:「其實,要知道殿下身份並非難事!首先,當年大理國宮廷變亂之後,身為皇位繼承人的殿下卻不知所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豈不令人費解?據說整件事發生時,殿下根本不在國內,否則怎會出亂子!所以,只能是殿下在大理國外出了事。不然如今那大理國主豈非名不正,言不順?其二,當年大理邊境曾有慘案,死了不少江湖好手。兇手卻不知所蹤,以那些人的功力推算,附近又並無其它一流高手蹤跡,只能是殿下所為。殿下如今模樣,當是那時受了重傷,無法返回國內吧?確是可嘆!兩廂一加聯繫,只要有心,當不難猜到!還有其三,殿下為了報仇,手段狠辣異常,威名早已哄傳。殿下又未隱姓埋名,加之小子一向仰慕殿下,所以得知殿下身份,卻也容易!」口若懸河,心裡卻暗呼口氣,什麼容易,為了自圓其說,簡直累死老子了!

也虧他一通胡扯,居然讓段延慶信了七分。蓋因是人就有幾分自傲,他延慶太子自然也不能免。趙佣言語中又不時有對他惋惜仰慕之辭,再加上他自己的確沒有隱瞞名姓,所以倒也信了幾分。但他為人精明,遭逢大變之後又性情乖張,向來不輕信人。略加思索又厲聲問趙佣:「說得倒有幾分道理。可也有不通之處。想你區區一個孩童,怎會知道那十年前舊事,又如何能作出如此推斷?」

趙佣暗說聲還不行啊!忙張口接著忽悠:「殿下也忒小瞧人!我一孩童就不能有此推斷?至於怎會知道那陳年舊事……」猛想起自己如今也是一國皇子,這段延慶為了奪回皇位,怕是不敢得罪大宋吧?便即說道:「只因為小子如今忝為大宋延安郡王,曾於宮中看到過有關殿下的奏章。」

此話卻讓段延慶疑心盡去,心說大宋地大物博,人才鼎盛,朝廷里有人看穿自己身份也不算出奇。只是想不到眼前這個小孩居然就是當今大宋的皇長子!相及此點,不由心頭一動,暗自盤算有無可能利用這孩子得到宋室的力量相助,以恢復自己皇位。

他那裡靜靜思索,趙佣卻暗自焦躁,卻又不敢亂動。只望一番言語能讓段延慶信了自己,或是有所顧忌。半晌才聽段延慶又道:「沒想到居然是以《詠梅》詩詞名動天下的神童殿下,段某倒是失禮了!不知殿下因何到此?以吾觀之,殿下似乎並無不妥之處啊?」

聽了這話的語氣,趙佣這時心才算放回肚中,笑道:「我來此,本是為了我姑姑求醫而來。不想卻巧遇太子殿下,當真妙極!剛才一時驚愕,誤瀉殿下身世,不過想來那幾人未必能知曉其中原由。我當再囑咐他們幾句,還請殿下放心!」

段延慶也不置可否,只說了聲:「殿下自便!」就退在一旁。

趙佣忙奔到門外,卻見薛神醫已將狄詠點了穴,正扎針呢。

韓嘉彥雙眼怒睜,早看到趙佣出來,忙扯到身前護住了他,問道:「這人是誰?怎麼如此兇狠?」

趙佣只搖了搖頭:「此事純屬誤會!就此揭過吧!剛才之事,你二人不可再提,更不能有半分泄露!否則性命難保,可明白了?」見韓嘉彥與狄詠都若有所思點頭答應了,又轉頭對薛、吳一抱拳:「小子這次來,本是要請薛神醫給我姑姑看病的。不想差點給二位添了大麻煩,在這裡先賠禮了!二位或聽過屋內前輩的名號,多半也不願與他為敵。所以小子想請二位說上一句,只當沒有方才之事!」

薛神醫也不是笨蛋,又久在江湖,情知段延慶這種凶人還是不惹的好,自己一大家子在這呢。這小王爺是要自己二人按江湖規矩辦事。當下拉了吳領軍說道:「我薛慕華(吳領軍)在此發誓,今夜之事,從此再不向人提起,否則必遭萬刀分身而亡!」

屋中段延慶卻也不在乎他們的什麼誓言,不過既然打算利用趙佣,只好就他給的這台階下來。也就說了聲:「如此最好!」算是給了趙佣這個面子。

此事既了,趙佣也就笑道:「既然如此,不知薛神醫是否肯赴京呢?」

薛神醫卻是心裡不怎麼痛快,巴望著他們一伙人早走為妙。冷著個臉,說道:「這個么……」卻是想到趙佣乃是皇子,又是四哥帶來的,倒不大好推脫。

趙佣瞧在眼裡,知他不大願意,又說道:「我聽聞薛神醫喜歡觀摩新奇的武功招式,我這裡有套拳法,正想請薛神醫指點。」也不廢話,拉開了架勢,就當堂打起太極來。

幾式下來,薛神醫還未看出門道,那邊段延慶已經贊了聲:「好拳法!」他本是少有的高手,武學修為世上也就寥寥幾人可比,自然能看出其中精妙。倒誇得趙佣心裡一怔,驀然有了個主意。轉頭對段延慶深施一禮:「段先生家學淵源,文武雙全!趙佣不才,想聘請先生為客卿,好指點小子武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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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驕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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